第三章 铁路旅行

2025-04-02 05:05:04

博比没有明白他的奇遇的直接后果。

第二天早上,他动身进城,去同一位想开车行的朋友会面,那位朋友认为博比的合伙也许极有价值。

用了两天把事情安排得使人人都满意后,博比乘十一点三十分的火车回家。

他确实赶上了车,只是时间太紧。

他赶到帕丁顿时已是十一点二十八分了。

他急匆匆冲过地道,在列车缓缓启动时冲上三号站台,跃上看见的第一节车厢,不顾近在身后的检票员和搬运工的愤怒。

扭开车门,他手脚并用地跌了进去。

车门被手脚灵敏的搬运工砰地一声关上。

博比此时发现自己正面对着车厢里惟一的乘客。

这是头等车厢,面对车头一方的角落里坐着一位正在抽烟的皮肤黑黑的姑娘。

她身穿红裙子绿上装,头戴一顶天蓝色的贝雷帽,除去长相有点像街头手风琴师身边的猴子外(她长了一双神色悲哀的黑眼睛,脸上皮肤起皱),她还是显著地引人注目。

博比刚准备开口道歉便突然中止。

啊,是你呀,弗兰基2他说,很久不见你了。

啊,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快坐下来聊聊。

博比咧嘴一笑。

我的票颜色不对。

那没关系,弗兰基客气地说,我来替你付差价。

我的男子汉尊严不容有这种想法,博比说,我怎么能让女士为我付钱呢?这是因为我们多年来一直有缘。

弗兰基说。

差价我自己来付。

博比英雄般地说,这时一个蓝色的魁梧身影从走道来到车门边。

让我来应付吧。

弗兰基说。

她朝检票员优雅地微微一笑,后者接过白色车票打了个孔后,用手触帽致意。

琼斯先生刚进来和我聊了一会,她说,这没什么关系吧?没关系,小姐。

我期望这位先生不会在此逗留很久。

他干咳一声,然后意味深长地补丁一句,车到布里斯托尔后我再来。

一个微笑能起什么作用呢?博比在检票员退出去后说。

弗朗西丝·德温特小姐沉思地摇摇头。

我不太相信是微笑,她说,我宁可认为这是父亲每逢旅行都给每人五先令小费的习惯所致。

我以为你已经永远离开威尔士了呢,弗兰基。

弗兰基叹了口气。

亲爱的,你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父母可能会多么令人无聊,浴室的状况又那么差,无事可干,无人可以拜访,人们如今简直不愿意到乡下来逗留!他们说正在节约开支,不能走那么远。

晤,我是说,一个女孩子家干点什么呢?博比摇摇头,悲哀地认识到问题所在。

然而,弗兰基继续说,昨晚我去参加一次聚会后,我甚至认为比在家更糟。

聚会上出了什么事?倒也没什么。

就跟其他聚会一样,只是更加平淡而已。

晚会是八点半在萨维沃开始的。

有些人大约九点十五分才到。

当然了,我们同其他人纠缠在一块,但十点左右我们才分出身来。

我们吃了晚饭,过了一会儿,去了马里恩特家,有谣言说那儿要被袭击,可什么也没发生,只是死气沉沉的。

我们喝了一点酒,又去了布尔林家,那儿更死气沉沉。

后来我们到了一家咖啡馆,接着又去了一家炸鱼店。

后来,我们以为应该去同‘钓鱼者的港湾’旅店的叔叔吃早餐,看他是否会吓一跳,但他没有吃惊只是觉得烦。

最后我们就发着嘶叫声分头回家。

说实话,博比,这不够味吧。

我看不是。

博比说,抑制住羡慕之情。

即使在他最任性的时刻,他也没梦想成为马里恩特或布尔林家的成员之一。

他与弗兰基的关系很奇特。

孩提时代,他和兄弟们常同城堡里的孩子一起玩。

他们长大成人后,互相见面就很少了。

见面时他们仍称呼教名。

弗兰基偶尔在家时,博比兄弟也会去打打网球。

但弗兰基及她的两个哥哥从未受邀到牧师住宅来过。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认识到那样做不会使大家愉快。

另一方面,打网球总是格外需要男人,尽管互称教名也会使他们略感拘束。

德温特一家表现出的友好之情也许要比他们需要表现的多了一些,好像在显示人与人之间根本没有差别;而琼斯牧师一家则相反,表现得有点正二八经,好像决心不领受别人向他们表示的友好之情,我对什么事都烦透了,弗兰基有气无力地说,你不这样吗?博比想了一会。

不,我认为我不这样。

天哪,太妙了。

弗兰基说。

我倒不是说自己很热心,博比说时担心不要表露出痛苦的神情,我只是个不能忍受热心者的人。

弗兰基仅仅听到提及热心者这个词,就感到一阵战栗,我明白,她喃喃自语道,那种人很可怕。

他俩彼此同情地对瞥了一眼。

顺便问问,弗兰基突然发问,那个摔下悬崖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托马斯医生和我发现了他,博比说,你怎么知道的,弗兰基?在报上看到的,瞧!她用手指着那段文章的标题:海雾中的致命事故。

文章这样写道:马奇博尔特惨案的死者身份昨晚因其携带的一张照片而被证实。

照片证实是利奥·凯曼夫人本人。

凯曼夫人接到通知后立即赶到马奇博尔特,在该地指证死者是其弟弟亚历克斯·普里查德。

普里查德先生最近从逞罗返回。

他离开英格兰已达十年,正开始作徒步旅行。

验尸听证会将于明天在马奇博尔特举行。

博比的思绪回到照片上那张令人特别难以忘怀的面容。

我看我得在听证会上作证。

他说。

多刺激:我要来听证。

我并不认为这事有什么刺激,博比说,我们只不过发现了他。

当时他死了吗?没有,那时还没死。

大概一刻钟以后才死的。

就我一个人同他在一起。

他止住了话头。

太可怕了。

弗兰基以博比的父亲所缺乏的那种敏锐的理解说。

当然他对什么都没感觉了……是吗?不过仍然……唔,其实呀,他看上去活着,叫人敬畏。

那个人,是那条恶劣的路致死的,只不过在那使人头昏眼花的迷雾中失足摔了下去。

我理解你,史蒂夫①。

弗兰基再次表示同情和理解。

①史蒂夫:博比的爱称。

——译注。

你见过那位姐姐吗?弗兰基马上又问。

没有。

我去城里住了两天,得去看一个我们打算一起开车行的朋友,你该记得他,巴杰尔·比顿。

我?当然是你。

你肯定记得善良的老巴杰尔。

他眼斜视。

弗兰基皱皱眉头。

他老发出一种傻乎乎的笑声,哈哈哈,就像这样。

博比继续说。

弗兰基仍然皱眉回想。

我们还是孩子时见他从矮马上跌下来,博比还在说,头朝下陷进了泥坑,我们只得拉住双腿把他拔出来。

哦!弗兰基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我现在知道了。

他说话口吃。

他还是这样。

博比自豪地说。

他不是办了一个养鸡场,破产了吗?弗兰基问。

对。

后来他进一家证券所,一个月后就被解雇?是这样。

后来有人把他送到澳大利亚,他又回来了?是的。

博比,弗兰基说,我希望你没在这桩买卖中投资吧?我无钱可投。

博比说。

那也好。

弗兰基说。

很自然,博比又说,巴杰尔试图吸引有点资本的人投资。

但如你所想的那样,这事并不那么容易。

当你往你周围看的时候,弗兰基说,你不会相信人们有什么常识,但他们有。

这句话的要点似乎终于打中了博比。

当心,弗兰基,他说,巴杰尔是个好人,非常好的人。

他们常常是这样。

弗兰基说。

他们是谁?那些去了澳大利亚又回来的人。

他怎么弄钱来开业呢?他的一位姨妈之类的人死了,留给他一幢停六辆车的车房,上面还带三间房。

他的家人付一百镑来买二手车。

对二手车的交易你会觉得惊奇。

我有次买过一辆,弗兰基说,这是个痛苦的话题,别说了。

为什么你要离开海军?他们没开除你吧?你年龄又不到。

博比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眼睛。

他声音沙哑地说。

我记得你的眼睛常有毛病。

我知道。

但我打算设法勉强对付。

后来到国外服役,强烈的灯光,那相当伤害眼睛。

所以,唉,我只得离开了。

残酷。

弗兰基喃喃道,眼睛望着窗外。

谈话暂停了一会。

这仍然很丢脸,博比突然冒出话来,我的眼睛并不真坏,他们说不会坏下去了。

我本来完全可以继续服役的。

它们看上去很正常。

弗兰基说时直视博比诚实的褐色双目深处。

所以你就明白我打算与巴杰尔一起干的原因了。

博比说。

弗兰基点点头。

一个服务员开门说:头轮午餐。

我们去吗?弗兰基说。

他们往前走到餐车。

博比在检票员可能来时采取了短暂的战略撤退。

我们不希望他的良心过分紧张。

他说。

但弗兰基说她不指望检票员有什么良心。

他们抵达西勒汉姆时刚好五点过钟,这里是去马奇博尔特的车站。

有车来接我,弗兰基说,我可以带你一程。

多谢了。

这样省得我带这鬼东西走两英里。

他狠命踢了一下他的手提箱。

三英里。

不是两英里。

弗兰基说。

如果从高尔夫球场上的步行道走只有两英里。

是那条……是的,就是那个人旅游的地方。

我想没人推他下去吧?弗兰基把衣箱递给女仆时间道。

把他推下去?我的天,不会。

为什么这么问?啊,这样会把这件事弄得更加令人激动,不是吗?弗兰基口吻很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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