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道依霞石川延伸着。
霞石川有无数的支流。
这些支流又沿着众多的山道流淌着。
十月十三日。
片仓和山泽坐在吉普车中,行进在距县境很近的山道上。
真是捕风捉影的搜索呀。
片仓驾驶汽车,从昨天一直这样行驶着。
沿县道分布着一些村落,他们曾进去打听有否听说过天地教的事,可那些人连天地教都不懂。
他们又问是否有废弃的村子或寺庙什么的。
村民回答是废寺庙有二个,但都无人;废弃村子倒有一个,那里也好象无人居住。
有几间古屋沉寂在初冬的昏钝的阳光里。
着急也没用呀。
山泽叨上了一根烟。
我知道。
虽说知道,可也不是说不急就不急了。
妻子又被天地教掠走了。
今天是第三天了。
片仓脑海里浮现出妻子遭虐待的情景,而且还不仅仅是虐待,是以死为前提的肉体折磨。
那帮家伙不想让她第二次生还,定会在被凄惨地蹂躏之后杀掉。
妻子被赤身裸体绑在柱上的情形,在片仓脑海里怎么赶也赶不掉。
也许脚上还戴着锁链。
必须尽快找到她。
片仓担心要是搜索耽误几天,营救妻子也许就不可能了。
因为不能设想那帮家伙会让妻子活到那个时刻。
玩弄一通之后会把她杀了的。
那帮恶棍是搬回北卷市了吧?这问题已经提了好几次了。
虽然明知问山泽也没用,可还是忍不住要问。
从目前发生的情况容易推测,天地教在北卷市附近设有隐藏处。
可现今是初冬,马上就要有雪天了。
冬季的奥羽山脉是无法居住的。
与长野县的权兵卫岭相比其严寒程度是很不相同的。
到了冬天,是会撤回左幸吉控制的北卷市的。
北卷市是左的老巢。
警察予以袒护。
不只是袒护,北卷署正拼死命在追捕片仓和山泽。
对片仓和山泽来说,把脚迈进北卷市就意昧着去送死。
因此,对天地教来说,那里可说是安全的。
左把妻子掠去了。
他知道片仓和山泽在殊死追踪。
要是这样的话,他更有可能潜伏在北卷市。
我倒认为这帮家伙藏在山中的某个地方了。
左把夫人掠走,在车中凌辱她,定有他的理由。
并非是由于贪欲女人。
大概是为了缩我们留下踪迹,谋算把我们引进来,然后再收拾掉。
把我们杀了,左和北卷市就都太平了。
要是在北卷市打起来,他们怕被市民看见。
他们不会干那险事的。
可那样的话,他们的巢穴是哪儿呢?他们凌辱我妻子假如是为了留下踪迹的话,那也会在其他地方留下踪迹吧。
会在某地留下的。
没有留下就在此处之类的痕迹。
左把京子夺去了,让手下人慢慢玩弄她也需要时间。
左很清楚,不留下更多的痕迹片仓和山泽是不会追踪而来的。
——他们在以逸待劳。
山泽这么想道。
山泽想起在北上川河滩悠然站在二人面前的左幸吉。
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敌人。
有厉害的技能,又有妖怪式的幻术。
不过,山泽相信自己不会第二次再中其幻术了。
在权兵卫岭变成鸟而消失的那二人,最初用话已给了山泽和片仓以暗示。
那二人说:变成鸟飞去。
左说:似有女人的悲鸣,被虏女人的悲鸣。
这两句在正常人看来只会以为是不正常。
本以为是异常可又猛地被吸引时,就已经得到了其暗示。
——真可笑。
一般来说,即便听到一些离奇的话,也不会从中得到暗示。
还可以一笑了之或听而不闻。
但是,第一次是要杀掉那两个人的时候。
第二次是和左殊死决斗的节骨眼上,谁都很紧张。
这种紧迫感没想到被引向言谈中的关键词。
——再不能受骗了。
山泽在心中默念。
片仓在默默地驾驶着吉普车。
车越开越野。
也难怪呀,山泽想。
总算是把妻子救出来了,恰当苦闷、创伤就要痊愈的当口妻子又被绑架了。
这次能否把京子救出来,连山泽也不知道。
他想大概无望吧。
左把京子当作钧取片仓和山泽的诱饵。
就是找到隐藏地闯了进去,京子也早给杀了吧。
他深悔输给狡猾的左,可后悔也不顶什么用。
这天搜索到中山岭。
哪里也没有痕迹。
到了傍晚,片仓把车开向汤田。
通向汤田的有从北上市到秋田的107号公路。
要用两天时间搜查出盛冈市到秋田的46号公路和107号公路夹着的广大地域中大约一半的地方。
中山岭大约在这个中间。
在汤田他们住进了旅馆。
他们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摊开地图商量卡车司机的证言说。
左的车沿霞石川进山了。
这条道路南下可通到汤田。
估计会藏在途中山地的某个地方。
这些山地的一半已搜索过了。
把剩下的一半搜查一下,如果仍没有任何线索的话,就只有越过县界进入秋田县看看了。
到那里也有几条狭窄的道路。
也许,在霞石川以北吧?片仓指着地图说。
左知道有人追踪。
假装溯霞石川南下,其实可能已经北上了。
不会的吧,我认为他藏在这个山地的某地。
山泽指着搜索剩下的46号公路和107号公路围着的山地。
那里距北卷市很近。
不,就是北卷市。
连中山岭也成了北卷市的。
对左来讲,是他的势力圈,事事方便。
何况他选择了沿霞石川的道路,又在车里凌辱京子,留下足迹。
要想隐藏去向,就绝不会在跑着的车里,故意煊耀地干坏事。
温泉真多呀。
地图上在北卷市郊外的山地上印着许多温泉符号。
片仓自语道,瞧这,温泉群。
光看着地图就会觉得温暖。
这种暖意,是与妻子无缘的。
山泽说天地教的隐藏地大概藏在属于北卷市的附近。
第二天早晨出了旅店。
在107号公路返回北上市方向的地方是仙田,是汤田水库发电所。
从那有溯本内川的公路。
这条道从黑森山的山麓指向毒森。
可并不通到毒森,途中就没道了。
片仓把吉普扔向了毒森。
道路尽头没有村子,是树林道。
不能想象这样的地方会有天地教的藏身之地。
也没有废弃的村子。
不管夏天怎样,冬天是被雪埋没的。
但是,那怕是树林道,也要把有道的地方一点不剩地查一遍。
搜索这个树林道,如果没有什么痕迹,那就搜查北卷市温泉山地。
剩下的只有那里了。
如果哪里都没有踪迹,那就闯进北卷市,或者搜索秋田一带,要不就溯北而上。
反正要选一处。
吉普沿河前进。
树林道上夏季的小草在繁杂生长。
长势并不好,要干枯了。
石子路上有着凹凸不平的车辙印。
覆盖路面的小草被践踏零乱。
从这些车辙就可判断出,那是一辆大型或小型的卡车由此驶过。
没有迹象表明更多的车从此经过。
片仓慢慢地驾驶着汽车。
左边流滴着河流,河水很响。
两侧是松林。
除河水声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偶尔,可以看见飞翔的雄鹰。
边开车片仓边把视线投向道路两侧。
他幻想妻子能在被带走的时候,留下路标什么的。
路渐渐地成了陡坡。
不久就没了路。
到头了。
片仓停了车。
从这向前也有一条小路,象是野兽或采药的人走的。
只有登山采伐的人才走吧。
片仓和山泽下了车。
片仓站在路旁,叨上一支烟。
——妻子到底被带到哪里去了。
仰望碧空,在天的尽头隐约可见毒森的山脉,呈淡灰色。
不知为什么,那荒漠的山野遥远的山际,引起了搜索落空的惆怅。
这种追踪别是徒劳无益的吧?就好象从枯草连绵的山中搜寻一根失落的针一样。
——该不该潜入北卷市呢?拼死潜入北卷市,诱拐镰田市长。
镰田会知道左在哪里有潜伏场所吧。
在搜索上无端地浪赞时日,就等于将妻子置于死地。
眺望着山间景色,片仓的双眼又被焦躁笼罩了。
我来开车吧。
山泽把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了。
嗯。
片仓点点头,坐到助手席上。
山泽跨进驾驶席。
等等。
片仓按住了要开车的山泽。
听到有什么声响了么?没有。
我确实听到了,是讲话声。
片仓觉得他听到了人的讲话声音。
那好,下车。
山泽下了吉普车,进入了草丛。
片仓跟着他。
片仓确实听到了好象人的声音。
他想可能是采伐工。
不过,有必要证实一下。
小鸟扑愣地飞走了。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
不是你听错了吧。
山泽问道,山中的静寂有时会造成听力上的错觉。
太静的话,把微微摇曳的树叶之声听成人声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等一会儿。
片仓小声回答。
虽不知小径通向何处,可以想象是一条羊肠小道。
常常是某地很远的拐角处说话,由于地形的原因,只在讲话地能听见,而声音传不到另外的地方。
又过了几分钟。
在这几分钟里。
片仓的精力已经减退了。
要在这里深处有天地教的隐藏地的话,那也该在树林道的尽头安设藏车的地方呀。
可是,这没有。
听到谈话声即使不是错觉,那百分之九十九也是采伐工。
喂。
就在这时,山泽所到了人的说话声了。
这声音沿小径下来了。
过了二三分钟。
小径上出现了两个男人,二人都背着旅行包,穿着登山服,都是在三十岁左右。
片仓和山泽在灌木阴影中盯着这两个男人。
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即使知道长相,片仓和山泽也不能一一识别天地教的每个人。
能认出的只有象在权兵卫岭变成鸟消失的那两个人。
两个男人看见了吉普车,停下了脚步,在互相小声说着什么,慢慢地到了吉普车的旁边。
片仓和山泽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两人要真是天地教的信徒,那他们见到吉普车,会警觉起来的。
可一点也没有这种苗头。
片仓打算盘问一下他们。
两个男人看见片仓和山泽,停下脚步。
象挨了一棒似的。
忽然,片仓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你们好。
片仓打了一个招呼。
你们好。
其中一个男人点了点头。
就在这一瞬间,片仓身上一麻,他被打了一下。
一下子记起来。
鸟儿展翅的光景掠过心头。
不许动!片仓喊道。
这两个人就是权兵卫岭变成人鸟消失在空中的那个高木和吉野。
这两个人跌起了身子,动作极为迅速,一眨眼,就返转到小径上。
片仓心中一紧,就这样让他们跑了吗!再不停下,我就开枪了!山泽举着枪,对着高木勾动了扳机。
高木的登山帽飞了。
两个人一下子停住了。
到这里来。
山泽举枪命令道。
高木和吉野慢慢地走了下来。
片仓搜查两人的身上。
不一定不带枪。
可两人都没带武器。
我们在这又碰上了。
山泽泽放下了枪。
你们不是变成鸟飞到喜马拉雅山去了吗?上次太抱歉了。
高木稍稍低了低头。
这不,又回到人间世界了。
高木的表情活跃了。
这次想变成什么。
片仓问道。
可能的话,还变成鸟。
高木苦笑了一下。
那好,我让你变成鸟。
山泽回答。
随你便,飞到哪里都可以。
不过,你要变不成鸟,我这就杀了你。
做好准备展翅吧。
喂!片仓看着山泽。
如果再次被奇妙的幻术诓骗的话,那就鸡飞蛋打了,太危险了。
别担心。
山泽点了点头。
这帮家伙若不变成鸟就要死在这里了。
如果他们变成鸟,那我就变成黑鹰把他们抓住撕碎了。
山泽的双眼闪着令人生畏的光,异常冷峻。
这光直盯着高木和吉野。
懂了,让这些家伙变成鸟吧。
喂,快点飞。
片仓也拿定了主意。
要是连高木和吉野的振翅都能迷惑他们的话,那和司祭左的较量将是没有希望的。
这两人是被左灌输了幻术。
就幻术而言,他们虽已有了相当高的程度,可还是不能和左相比。
片仓想起他们在北上河畔用棍杖舞风就忽地消失了,真有点令人害怕。
快点!山泽大声斥责。
高木和吉野脸苍白了。
从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失去了自信。
不过二人还是放下了旅行包。
他们脱了上衣,身体轻便了。
山泽极为冷静地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双眼冷峻,如同水一样,只是把两人作法的举动反映出来。
高木和吉野站在路上。
吉野先稍稍弯了一下腰,同时把两臂伸向身体后边,以这个姿势上下摇动身体。
高木跟着也做同样的动作,开始模仿二只人鸟飞起来,把脖子伸长真象鸟,连嘴也突出来。
二人拼命振动翅膀,伸在身后的胳膊上下摆动扇着风。
二人一边扇着风,一边为测定飞翔角度方位,在转着圈。
——人鸟。
片仓冷笑着。
为不被对手奇怪的动作迷惑需要冷笑。
一着迷,就会头昏目眩。
要当作看杂耍似的。
不能第二次叫同一巫术懵住了,被吓得目瞪口呆。
现在片仓苦笑着,不,是在冷笑。
二人越模仿鸟,片仓越冷静。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是没有一丝担心,害怕忽然被什么一下卷走。
这种担心,就只是一点点,却越来越重。
高木和吉野的演技越来越逼真,动作越来越快,翅膀振动越来越猛。
淡淡的阳光照在二人满是汗水的脸上,脸颊上泛着红光。
这种红使人想起野雉眼罩上的朱红色。
片仓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内心已有些陶醉了。
心里有点慌乱。
摇头是为了把它赶跑。
从两人的手上闪过一丝错觉,好象上面生出了羽毛,片仓把视线落在两个人的脚上,可以看见鞋和裤子。
盯着看一会,鞋不见了,裤子不见了,好象生着鳞的鸟的脚正在有力地踏着地面。
——不行!片仓闭上了眼。
还不快飞,要等到什么时候。
传来了山泽的声音。
片仓睁开了眼。
高木和吉野的动作慢了下来。
鸟的动作缓了,脖子也不悠晃了。
之后,放在身后的两手也慢慢停下来了。
尽管这样,高木和吉野还是依惯性摆动着。
不久,连这也停下来了。
二人一屁股坐在路旁。
白忙活了。
高木叹了口气。
用袖子擦了擦汗。
两人都脸红了。
照刚才说的,他们的死期到了。
山泽把枪举向高木。
枪上包着二人脱下的上衣,这样可以起到消音效果。
绕命。
高木的眼直了。
天地教的隐藏地,在哪里?片仓问高木。
这里面,在毒森的秘境……。
带我们去。
是!我妻子现在怎么样了?不老实说,就杀了你。
片仓把从吉普车里取来的铁棍摆了出来。
被看管着,当奴隶。
你们想去什么地方?下山迎接你们。
命令我们路上留点痕迹。
果真如此。
目的就是为了留下踪迹。
可没想到会碰上你们。
想变成鸟逃走,也没走成。
告诉过我们用同一手法没有用……。
是司祭告诉你们的?是。
你们除了鸟以外还能变成什么?只能变鸟。
高木答道。
表情上余热在一点点消失。
把这些鸟绑起来,别让他们飞了,让他们带路。
山泽扔过一条粗绳,片仓把它拴到高木和吉野的腰上。
他们时刻已经准备好了闯进天地教的巢穴。
片仓把吉普车开进路边的树林,拿了准备好的洋弓出来。
有枪的话当然没说的,可那很难弄到手。
山泽收起枪,拿起铁辊。
子弹只有几发。
可山泽想有四发子弹和洋弓也可以对付一气了。
左可能准备了枪支等着我们呢。
从正面挑战不是上策。
潜入隐藏地,施以奇袭,杀掉几个人就可夺取武器。
前头带路!片仓拿起拴在二人腰上的绳子。
高木和吉野开始迈步。
告诉你们,要是你们打暗号,有什么不老实的话,马上就打死你们,琢磨点,走吧!实际上片仓对射杀一点也不踌躇。
终于迫进敌人的牙城了。
恍如卧薪尝胆几年。
妻子谜一样失踪虽只二个月,可这两个月,是普通人生活几百年也难以体验的。
可怕的两个月,是赛过死亡的地狱。
现在,就要和这个地狱告别了。
他要从头收拾那些把地狱之苦降到他身上的亡命之徒。
这对片仓来说怕是最后的拼斗了。
不能重蹈覆辙了。
一见敌人就开火。
在这以前,他已充分体验了片刻的犹豫将带来死亡。
——我要活下去。
片仓祈求上苍保佑妻子活命。
无论被如何玷污,就是再难点,他也盼望妻子能活着回来。
高木和吉野在默默地走着。
小路离开河道。
穿过稀疏的树林,越过山岭向前延伸。
不用担心高木和吉野会逃走。
拴在腰上的绳子很结实,不是轻易能解开的。
高木和吉野也知道不老实的话会被杀掉,所以也就死心了,老老实实地走着。
腰上捆根绳,看上去有点滑稽,象迈不开步的驼鸟。
不过,片仓一点也没大意。
当今还为他们两人跳到兴头时,自己竟莫名其妙地陶醉而后怕。
他铭记,不只这两个,所有对手都是不好对付的。
如果没有山泽,高木和吉野可能就在眼前消失在碧空里了。
片仓真要感谢山泽的沉着。
山泽常常是冷静的,很少激动。
而片仓却性子很急。
当然了,这当中有妻子被绑架,又被象奴隶一样被驱使而引起的愤怒。
这种愤怒会无由地突然爆发。
山泽要不在的话,早把这两个家伙杀了。
这次复仇过后,也没有任何报答山泽的。
想起这,片仓就过意不去。
山泽因为片仓搜索竭尽全力而抛弃了自己的人生。
但是,这也可能是出于无奈。
人生可以说就是不能知晓我们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碰到各种事情。
男人的人生就在于能否以自己的力量抵御降临在身上的灾难。
坐等灾难自己过去,当然也可以活下去,可无论是片仓还是山泽,他们都不会答应。
不愿卑微屈辱活下去的男人,只有去面对死亡了。
小径在山腰上蜿蜒曲折。
时针指向了正午。
从扔下吉普车的地方已走了近三个小时。
以走的时间计算,应该距毒森不远了。
虽说是小径,可也不是象样的路。
凡是山大体都有分水岭。
沿分水岭,穿过山腰向前走。
一边走,片仓和山泽都在注意周围的动静。
不能说没有遭伏击的危险。
一会儿,路到了岩石区。
这是岩石地带。
满处都是大石头。
这是不毛之地。
没有一根草、一棵树。
高木和吉野停下了脚步。
巢穴在哪儿片仓问二人,这时,片仓开始对二人有点起疑。
虽然知道天地教选择秘境,但这里也太过于秘境了。
这种深山里有人能住的地方吗?在那。
高木指着绝壁刀削的石山。
阳光下那绝壁呈黑褐色。
在那绝壁上有象回廊的一条窄路。
也不是路,只是断层相错开的地方人能过去罢了。
过了那就到平地了。
巢穴在那平地吗?是的,是世外桃园。
可要到那,只有绝壁那一条路。
高木介绍着情况。
要是耍花招、设圈套,那你将第一个死去。
这个,你可别忘了。
我明白。
高木点了点头。
苍白的脸上汗流满面。
他胆怯了。
片仓见此想到在什么地方一定有人看守,设有陷井。
粮食怎么解决?用直升飞机运来。
高木擦了擦汗。
好吧,走!片仓推了高木一把。
要接近绝壁必须通过岩块地带。
如果在回廊上有人的话,他们就已经被发现了。
不过,犹豫也没用。
如果只有绝璧的回廊可以通过,那只好硬过了。
好在有两个人质,高木和吉野会使幻术,可能还是司祭的高层,对司祭来说是不可缺少的人物吧。
只要把这两人与作人质,那就不会受到胡乱攻击。
从石块中间穿行到绝壁的下面。
从下面看,在距地面200米左右的地方,有一条断层形成的回廊。
在那上面却是刀削斧劈似的绝壁。
真是险峻呀!高木和吉野默默地攀上岩壁。
有条登山的窄路,他们从那攀登。
一边爬,片仓一边设想建在这个秘境里天地教的巢穴。
高木讲在这回廊那边是一世外桃园。
左还真能找到这么一处天脸屏障的宝地。
可能是花了好几年,用直升飞机搜索找到的吧。
左这家伙还真能。
左创立天地教,以权兵卫岭那样的秘境为基地,到处袭击银行。
然后,在北卷市投资,操纵了市场。
其目的就是要达到完全控制这个地方城市吧。
现在这个目的已接近实现。
同时,左又出头筹建天地教的总基地。
这是一个可怕的魔鬼。
其出人意料的雄才大略,是常人所不具备的。
——世外桃园。
左想把片仓和山泽引来杀掉,以达到他的目的。
如果片仓和山泽被杀掉了,那就没有谁能阻止天地教和左了。
天地教会完全控制北卷市,在这秘境构筑的世外桃园,作为罪恶集团,它会很强大。
他们会不断地抢来别人美丽的妻子,以满足这个狂热集团的邪欲。
——绝不能让他们继续得逞。
不管发生什么事,也要杀了左,连同那帮狂热信徒。
走过砂石混杂的登山之路,走到了回廊的入口。
风很大。
风呈上升气流从下向上吹着。
高木和吉野腰上拴着绳子,进了回廊。
回廊宽只有60cm左右。
一看绝壁使人头昏目眩。
衣服的下摆被上升气流吹得直响。
山泽站到了片仓前面。
他挥着手枪。
同廊勾出一条缓缓的曲线。
对天地教来说是对山泽片仓迎面射击的绝好地形。
不过,山泽想不会在回廊里互射的。
双方地形都很有利。
况且还有两个人质。
大概现在岗哨去报告了吧,一定是要把我们引进世外桃园再包围消灭。
转过了绝壁。
没有丝毫的攻击迹象。
在回廊尽头,山泽和片仓停住了脚步。
倚靠绝豫,把视线投向斜下方。
从回廊下到二三十米的地方就有了平地。
象突然展现的一幅画卷。
那里是从石山山腰生长出来的美丽的自生林。
树木密密扎扎,大约有5万坪左右,四周都是绝壁环绕。
在这个只有通过回廊才能进去的与世隔绝的天险中间,浮起了这么一个森林公园。
真象空中公园。
片仓自语道。
在这个空中公园中显现出建筑物的轮廊。
掩饰得很巧妙。
建筑利用树木,自然地溶和了进去。
从天上几乎不可能发现这些建筑。
只有通过回廊站柱这里的人才能看到它们。
建筑均被涂成了绿色。
是那么?片仓的声音发颤。
这是那种敌人的城池近眼前临战之际精神抖撇的震颤。
这牙城也不简单,是魔窟。
在这个外表都涂成妖绿的魔窟里,潜伏着擅长幻术的司祭左。
被绑架的妻子正在那里被狂热信徒当作奴隶看管着。
怎么办?山泽问。
等天黑了,现在攻击有点冒失。
是呀。
不会没有岗哨。
有的话,那左已张开巨大的镰刀等着我们呢。
片仓跟望着树林。
那树林在他看来就象左幸吉的邪恶幻术。
盯着看,那树林连同那绿色的建筑,好象在怪样地笑着。
他一阵发冷。
喂,你们到这来。
片仓一下醒了过来。
对呆若木鸡的高木和吉野命令道。
两人默默地返回回廊。
片仓和山泽在前从回廊上退回了两百米左右,回到这里就看不见巢穴。
有一个地方可以躲避。
在这,片仓解开了二人腰上的绳子。
然后和山泽从两边把二人央在了中间。
相隔数米。
来吧,你们变成鸟,爱飞到哪就去哪吧。
片仓冷冷地命令道。
在洋弓上搭上箭,监视着高木和吉野。
高木和古野清楚他们已被赶入了绝境,顿时没了生气。
高木抬起发紫的乌黑的脸看了看片仓。
快,我不打扰你,变鸟呀,尽情地扇动翅膀吧。
片仓要杀死高木和吉野,他不想绕了他们。
高木和吉野是司祭的高足。
是他们肆意凌辱了妻子,又是他们残害了数不清的妇女。
干不干?片仓猛喝一声。
那座山是毒森,就是变成鸟正好筑巢的那座山。
快飞,飞到毒森。
饶命,我们是你们的奴隶,说什么我们都听,我们帮助你们去杀司祭,绕了我们吧!高木哭出了声。
跪在回廊恳求着,吉野也同样给山泽跪下了,山泽拄着铁棍,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切,表情没一丝变化,头发随微风飘动。
我给你们一分钟。
一分钟之间必须开始动。
过了一分钟,我就放箭了。
片仓把箭对向高木。
连司祭传授给两位高足的巫术,在死神面前好象也失灵了。
高木为焦燥驱使一下子站了起来,弯下腰开始模仿鸟的展翅动作,伸直脖子,把两手伸向身后,踢嗒地跳了起来。
跳起来后眼瞧着高木的动作快起来了。
一边踏着脚,一边让人目不暇接地看着扇动翅膀。
真象连一秒都舍不得停下,高木真想变成鸟。
鸵鸟。
片仓自语道。
正嘟囔着,却见鸵鸟已升到空中了。
看着驼鸟升到天空的时候,那家伙变成一个石块,象黑色标枪笔直地向片仓袭来。
片仓用洋弓瞄准黑色石块。
黑石块已近在眼前。
射不中,那生死、攻守都将逆转。
回廊的宽度只有五十厘米。
他放出了这只势在必中的箭。
黑色标枪变成了驼鸟,驼鸟又变成了人。
胸上中箭的高木无悔地到了眼前。
高木握着箭,好象想说什么,可没说出来,踉跄了一下,摔向绝壁。
吉野也和高木一样。
与吉野跳着跳着—下子变成黑色标枪袭来的时候,山泽冷静地瞧着。
当吉野来抓他的时候,山泽播晃了一下铁棍,打到了吉野的倒脸。
吉野撞到了绝壁。
这帮家伙,死了也飞不起来吧。
片仓瞧了瞧悬岸绝壁,看不见高木和吉野掉在哪里了。
只有风在向上吹。
变成地狱鸟飞吧。
山泽答腔。
他坐了下来。
片仓靠着他坐下了。
好一会,二人都没说话。
只是默默地吸着烟。
烟云沿岩壁飞去了,也象在预示着形势紧急。
马上就要开场了。
片仓打破了沉默。
是呀,最后一战了。
山泽点点头。
你说能赢吗?必须赢。
这当然。
要被杀了,死也闭不上眼。
片仓想起了被掠的妻子。
你救夫人,我来对付左幸吉,我一个人来,不管怎样,也要杀了他。
只有把左杀了,剩下的都是小卒子。
你有把握摔倒他吗?试试看。
山泽把深深目光投向毒森,他将杀死左。
单枪匹马,如果反过来要被人家杀了,那就完了。
片仓也会被杀。
鹰乘上升气流,盘旋着接近了回廊。
鹰一动不动,慢慢地上升着。
来到近前,鹰俯视着山泽和片仓。
金色的眼睛闪着妖怪的光。
讨厌的眼睛。
片仓边看边小声说。
象是有某种巫术似的双眼。
他忽然觉得好象左摇身变成鹰。
——别信这种暗示。
片仓告诚着自己。
见到鹰眼就联想到是左的化身,这就好象自己在给自己提暗示。
山泽和左斗不一定能赢。
也有可能出现山泽被杀的情形。
那时片仓必须拼死力和左决斗。
在临战前陷于不祥预兆,就是还不放心这一点。
——万一不成,就死吧。
片仓又一次想到了死。
无论如何必须避免山泽被杀而只有自己被擒的情况。
一旦被擒,就会被戴上手铐脚镣,同妻子一道被当作狂热信徒的奴隶。
那光景,就只是想想也是比死还难受的痛苦。
或生或死——在这最后决斗中,只剩下了这些。
没有第三条路。
鹰不知什么时候飞远了,变小了。
片仓一直目送着他。
京子的脚上套着铁链,使京子仅仅能勉强走动。
能不能走动其实都一样,反正生还是不可能的了。
即使能从这儿逃出去,也不知能不能找到石山的回廊。
这里和权兵卫岭那个躲藏地不同,警戒森严。
在权兵卫岭时是男女分散着住在几所房子里,可这儿只有一间屋子,男女三十多人共同生活在能铺一百张榻榻米的大厅里。
两边靠近墙壁处安放着木制的双人床,夫妇们就睡在这些双人床上。
在这里,夫妇是一天一换的。
只有京子没有床。
在这个地方,她是不能算作人的。
她过的日子比禽兽还不如,谁想玩弄她只要叫一声她的名字就行,照惯例京子必须跪到那人的面前。
男人、女人都可以随意使唤她。
女人们则是残酷地驱使京子干活。
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动作稍一迟缓就要挨打。
女人们比男人们更为残忍地虐待她。
由于长久地困在巢穴里,没有别的快乐,烦燥越积越深,她们只能靠虐待京子才能发泄一番。
如果她们生气了,便会命令京子把鞭子拿过来,跪着交给她们。
然后,让京子自动脱掉衣服,一丝不挂地爬到她们面前,鞭子便凶狠地挥了下来。
京这疲惫极了。
尽管被带到这里才只有三天时间,她却骤然消瘦了许多。
她几乎整天不能睡觉,不得休息,食欲也减退了。
还能活多少日子?好象已经没有几天了。
她也不想再活下去了,希望死神能早日降临。
司祭的高徒吉野和高木出去引诱自己的丈夫和山泽了。
丈夫和山泽正在拼命寻找线索,因此早晚得上圈套。
要是他们被逮住了,一定会被活活烧死的。
因为他们已经杀了几名警官,不可能得到绕恕,而他们又无法得到别人的帮助,仅仅两个人绝不是这帮人的对手。
那个时刻就是我的死期。
京这暗暗下定决心,一旦得知丈夫他们的死讯,就是咬掉舌头也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京子,你来一下。
只有司祭住在单人房间里。
那个单间旁,一个男人正在叫着京子。
来了。
京子站了起来。
那人是水岛谦二,就是他,在京这从权兵卫岭回到东京自己的家里,小心翼翼地过了一段时间后又来找了她。
水岛、高木、吉野都是司祭的高徒。
京这默默地蹲到水岛的脚边,抬头看着他。
这时,门开了,司祭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件带头巾的僧衣。
他扫了一眼水岛和京子,什么也没有说。
大家都听着。
稳重中带有威严的声音。
每当听到这声音,京子就感到人的地位是生来就被规定好了的。
站在人们头上欺凌别人的人,其地位是天生的;都些受虐待的人也正是为了受虐待而生下来的,象京子就属于这种人。
受别人凌辱够了,然后就死去,这就是她的命。
京子忽然想,也许司祭天生地被造物主授予了随意凌辱女人的权力吧。
这么一想,她甚至觉得司祭的形象高大了起来,而自己却是那么的渺小,简直是微不足道。
因此,背叛司祭是毫无益处的。
造物主定下的规矩是无法打破的。
司祭有使用奴隶的权利,自己是当奴隶的命,这么一想,也就能理解自己的处境了。
不久片仓和山泽就要潜入这里,女人们不要出门。
司祭平静地说。
高木和吉野死了。
对他们的死我表示沉痛的衰悼。
司祭漫不经心地说完这句话,又回到了他的单间里。
男人们开始作战斗的准备。
他们的武器是西式弓箭,弓箭射出去没有声音,不管带到哪儿,不管在哪儿练习都不违法,只要练得好,其命中精度丝毫也不比来福枪逊色。
男人们都能熟练地使用它。
京这几乎是陶醉在司祭的话里了。
他说高木和吉野死了,片仓和山泽不久就要攻进来,可他一直是闭门不出啊。
看来他完全是靠自己非凡的精神力量推测出高木和吉野的死的,对,一定是心灵感应。
闭门不出就能知道自己的弟子丧生,敌人将要来袭击,这真是可怕的能力。
京子已预感到丈夫和山泽处境不妙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窗外暮色已深,天空和树木已经溶成了黑黑的一团。
这时,片仓和山泽正沿着一条断崖小路从石山的回廊慢慢地往下走。
天地教的巢穴和包围着那巢穴的原始森林已经是一团漆黑。
一会儿,山顶上升起了月亮。
明月将要照耀着这场地狱里的战斗了。
山泽站在前头,片仓端着搭上了箭的弓跟在后面。
不知道哪里就会有理伏,就会有圈套,他们放低身子,轻手轻脚地往下走。
下到底处,只见大大小小的岩石满处都是。
山泽和片仓躲到了岩石后面。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只见从眼前三十米处天地教的巢穴里露出了一丝灯光。
黄色的灯光映在窗户上,听不见说话声和别的动静,鸦雀无声。
——奇怪。
片仓感到对方一定在耍什么花招。
圈套,还是伏击?片仓开始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一种无法了解敌人意图的恐惧。
片仓和山泽一直凝视着前方,还是没有动静。
走吧。
山泽小声催促道。
片仓跟在山泽的后面向前爬去。
大约两个月中间,只有这一瞬是直接面对着弓箭的,稍有差错便是死路一条。
山泽正轻轻向前爬着,忽然听到面前很近处的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有轻微的响动。
好象是人踩落了小石头发出的声音。
山泽停止了前进。
就在那块岩石后面。
你从左面、我从右面绕过去。
他凑到片仓的耳边轻声说。
片仓答应了。
他停止了爬行。
欠起身拉紧了弓。
沿着巨石开始行动。
——一定要杀了他!片仓在心里呼喊着,唤起了自己的愤怒。
来到了拐角处,在这里脚竟象生了根似地站住不动了,手和脚都在发抖。
再向前两米左右就和敌人面对面了。
那一瞬间将决出生死,但死的可能性远比生的可能性大,因为你闯入了人家的埋伏,当然要危险得多。
片仓回头一看,不见山泽,知道他已绕了过去。
杀呀!片仓鼓起勇气绕过了岩石。
他几乎是贴着岩石在走,弓始终拉得满满的。
如果落在山泽的后面,那就是无法挽回的失策了。
山泽相信片仓会以相同的速度前进,如果行动迟缓,那就意味着两个人的死期到了。
转过这个拐角就要和敌人面对面了。
片仓下定了决心,猛地吸了口气,使劲跨了出去。
他已经直起了身,一跨出去便猛地睁大双眼,拉满了弓。
黑暗只洒下一丝月光,只见月光下有两个人影,他们同时啊地惊叫了一声。
就在他们刚发出声音时,片仓的箭已经射了出去,距离连两米都不到,中箭的那个人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另一个人想逃到另一块岩石后面,片仓立刻往弓上达箭,可是由于急躁和兴奋,没能马上搭上。
这时,耳边响起了枪声,那个逃跑的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卧倒!山泽大声喊道。
不知何处飞来二三支箭碰到岩石上发出尖利的声音。
片仓趴倒在地上,旁边那个中箭者在痛苦地挣扎。
虽然由于天黑看不真切,却能感觉到那支箭似乎射入了肺部。
片仓和山泽都没有再看那个人。
好象被包围了。
山泽嘀咕道。
他们在哪?岩石后面,呈半圆形展开着。
那些岩石后面基本上都有人。
我们怎么办?只有一个一个地突破,杀过去!好吧。
前面就有几块岩石,敌人就埋伏在它们后面。
岩石地带的对面是原始森林。
在岩石地带作战由于看不见对手而很不利,但这对敌人也同样不利。
射死了一个人后,片仓似乎得到了一点自信。
敌人已经死了两个,算上高木和吉野是四个,若能再杀死四、五个,敌人就会产生动摇,这样也就有了胜机。
另外,敌人也是使用的弓箭,这么说他们并没有枪?过时,片仓忽然发现左侧两、三块岩石前有人影在晃动,似乎想绕到片仓他们后面去。
山泽也几乎同时发现了敌人无声的移动。
在右侧,他已经看到一个、两个人影绕到了他们的背后。
我们被完全包围了。
被夹起来打可就麻烦了。
啊,先等一等,别着急。
片仓的声音中含着急躁,山泽制止了他。
环视四周,除了巨大的岩石外什么都没有。
如果的确是被夹着打还总能想办法对付,可假如敌人发起总攻击,那么一下子就会被解决掉。
山泽的枪膛里的子弹还有三发,还能杀三个人。
用这三发子弹射死三个敌人就能冲出这岩石地带吗?但是在敌人发起总攻击之前必须冲出去,不管怎样,就这么呆着是很危险的。
敌人如果一起涌上来,爬上周围的岩石同时射击,那可就全完了。
我一边开枪一边往外跑,你弓着腰跟在我后面!好。
山泽直起了身子,又突然停止了行动。
男人们都出去了。
司祭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京这在给一个叫季子的直人揉腰。
季子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也是从东京被天地教的人掳来的。
季子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
京子小心地揉着她的大腿。
门外一片寂静。
男人们在黑暗中埋伏着。
他们都是手拿弓箭、武艺高超的人。
丈夫和山泽就要闯入他们的包围圈中,他们肯定无法逃脱。
丈夫和山泽时死期己经迫近了。
——没有办法啊。
就在这时,门外一声枪响。
枪声猛地刺激了京子麻本的神经,唤起了她的厌恶感,她就象刚刚从恶梦中醒来一样,感到了受虐待后的屈辱。
京子张大着嘴,趴到季子的大腿上,用尽全身力气咬了一口,就象野兽撕碎一块肉那样。
一声凄厉的惨叫,分不清是悲鸣还是绝望的叫喊。
季子就象被弹起似地,挺起身从床上滚了下去。
她两手按着血淋淋的大腿,狂叫着在地上翻滚。
周围的女人们全都站了起来。
京子头发蓬松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全身似乎连一滴血都没有了似的冰凉。
杀死你们!杀死你们!床的上方板壁上挂着一盏煤油灯,京子把它取了下来,往墙上一摔,立刻火舌乱舞。
厨房旁边搁东西的地方有一个装灯油的罐子,京子跑去把它抱了出来。
女人们用毛毯打着火,想弄灭它。
这时,京子猛地把灯油罐摔到地上。
房子里立刻是浓烟滚滚,火焰腾腾,房间一侧的板壁瞬间被火焰吞没了。
京子知道出门,她爬着来到门外。
这时,浓烟已经象飞龙一样冲出了大门。
京子跑进了原始森林,躲到一棵粗大的山毛榉树后。
房子还在吐着黑烟,火焰从破碎的窗玻璃间冲出,象龙的舌头一样舔着夜雾。
女人们被火舌追逐着东躲西藏,景象十分凄惨。
京子抱着山毛榉的树干,用双手双脚夹着向上爬去。
在长野县的山村里长大的京子爬树是不成问题的。
这颗树枝叶繁茂,只能躲在它上头了,要是现在被发现了,肯定会被杀死的。
京子一点点地向上爬去。
火焰已经窜上了房顶,火光中能清楚地看到人们的行动。
——死了才好!都死了才好!京子象念咒似地狠狠骂道。
天地教最后的巢穴现在象一张纸片一样被烧得七零八散。
被烈焰驱逐出巢穴的恶魔们在火光下一个个露出了真面目大喊大叫,那样子真是滑稽。
别看他们在巢穴里都是气势汹汹的,可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些丑陋的男女。
那间曾使京子受尽了屈辱的房子眼下也即将化为一团火焰。
京子不由发出一阵嘲笑声。
正要冲出去的山泽忽然发现前方黑洞洞的天地教的巢穴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窗口露出了黄色的灯光,不久这灯光便被鲜红的火焰所代替。
——失火了?他又趴到了地上。
片仓也趴在地上看着那火,只见火势越来越猛,一股浓烟从窗口奔涌而出。
——是谁放的火吧。
片仓不明白天地教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巢穴里放火,但一看到窗口喷出的凶猛的火焰,他立刻就想到了被捆绑着的妻子的身影。
我妻子,我妻子,她……片仓想冲出去。
不行,别动!山泽一把将刚要跑出去的片仓摔倒,自己也就地打了个滚。
一个男人刚刚爬到右边的岩石上,脸上映着火光,正举弓要射。
山泽的手枪先响了,那人仰身滚下了岩石。
这样做毫无用处,您夫人已经死了,报仇吧!山泽大声叫道。
眼下稍一疏忽就会送命。
片仓爬到附近的岩石上,拉满弓环视着四周。
的确已经没有办法了,那所房子已经被火焰吞没,妻子又被绑着,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一定要杀了他们!最近的一块岩石后面一个人正偷偷地逼了上来,火光中,那人腰部以下全都暴露无疑,可他还一点都没发觉。
片仓爬了过去,在距离那人一米左右的地方向他的下腹部射了一箭。
那人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山泽的枪也响了。
干掉了吗?片仓问道。
山泽从被射死的那家伙手里夺过了弓箭,把手枪收了起来。
还剩下一颗子弹,必须留着和左幸吉对阵。
烧得越来越猛了……片仓看着被火焰包围了的房子说道。
只见火焰借着风势在漆黑的夜空中升腾,足有好几米高,就象妻子的头发,飘飘忽忽的。
嗨!山泽大叫着,一把把片仓拉了回来。
现在岩石地带和原始森林都被火光染得通红,火焰中女人们在拼命地逃窜,她们冲着石山跑过来了。
不仅仅是女人,许多男人也交叉在其中。
快看,他们要逃跑了。
不能让他们跑了,一定要把他们全杀光,到山口去把他们全杀光!片仓转过一个拐角,发现敌人已经没影了,他们完全丧失了斗志,争先恐后地逃跑了。
已经有五个人被打死了,而且山泽还有手枪。
假如巢穴还在的话尚可固守一阵,可它已被烧得七零八落了,再不跑岂不被当作活靶子?片仓和山泽穿过岩石间的空隙向前跑去。
那帮男女们挤到了狭窄的山口,有两三个人甚至己经要走进回廊了。
片仓和山泽躲到山口的岩石后面,引弓待发,从这里足够射到回廊上了。
片仓瞄准刚登上回廊的两三个人放了一箭,只见其中一个倒了下去,沿着陡坡向下滚,撞倒了正朝上涌的人,立刻就有十几个人相继向下倒去。
一阵悲鸣。
片仓朝着那人群又放了一箭,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片仓追了上去,一心想着要把他们杀光。
报快,六支箭射了出去,又是一阵哀号和悲鸣。
箭射光了,片仓从被射死的人手上抢过箭,朝正在燃烧的天地教的巢穴望去。
——都升天去吧!他愤愤地嚷着。
他又想起了妻子,在受尽了凌辱后结束了生命的妻子。
我一定给你报仇!片仓大声喊道。
一定要替妻子吐出那口怨气,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消灭掉,不让一个活着从这儿出去。
他正要向前冲去,忽然,他停住了。
火舌乱舞,把树林染通红。
树林中站着一个人,拄杖凝视着那场大火。
他的全身被火光照得透亮,就象身体周围涂了一圈金粉似的。
左幸吉!片仓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
的的确确,那人就是司祭——左幸吉。
他置身于寂静中,毫不为大火所动,就象是站在荒野中一样。
片仓往回走去。
喂,左幸吉在那儿!他向山泽报告说。
哪儿?山泽放完最后一支箭问道。
两个人扔下挤在狭窄通路上的人们,走进了树林。
途中,山泽把藏在岩石后的铁捧握在了手里。
两人无声地靠近了左幸吉。
左幸吉!片仓在距离左幸吉三四米处停住了脚步,喊了他一声,一边喊一边拉满了弓。
慢慢地,左幸吉转过了身。
片仓朝着他的胸部放了一箭,这么短的距离想来不会射失。
射出这支箭之前曾有一个悬念令片仓十分恐惧:左幸吉为什么要放火烧掉自己的老巢,这里面有什么诡秘的奸计吗?不过,要是杀他,最好还是在他移动之前射死他。
于是片仓射出了那支箭。
箭似乎带着火光飞入了左幸吉的胸膛,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箭落到了地上。
片仓看见左幸吉的右手缓慢地动了一下,非常缓慢,然而他右手握着的拐杖就那么一下就把箭拨到了地上。
是你们啊。
左幸吉嘶哑着喉咙说。
你还是那么厉害啊!山泽向前走了一步。
在如此近的距离射出的箭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拨落,而且那动作慢得就象小孩挥舞木棍似的。
山泽不由得感到了对方逼人的气势。
你们终于来了。
左幸吉慢腾腾地说。
是的,来杀你了!山泽举起了铁棍。
等等!片仓制止了山泽。
在杀他之前我要问问他,我的妻子是不是被烧死了?片仓往弓上搭了支箭。
没有。
左幸吉慢慢摇了摇头。
什么?一种不可名状的感情涌上心头。
在那里。
左幸吉用拐杖指了指附近的那颗粗大的山毛榉树。
别动,片仓!山泽怒喝道。
他们都深知左幸吉的幻术,他指了指那棵大树,或许不会没有意义,即使京子真在那儿,不,如果京子在那儿才真是左幸吉设下的圈套呢。
也许一瞬间他的身影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仓经山泽提醒猛然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几乎中了敌人的幻术,十分后怕。
妻子不会呆在那么粗大的树上的。
我可不上你的当!片仓怒不可遏地说。
谈不上什么上当。
你的妻子的确藏在那棵树上。
左幸吉低声说。
住口!片仓怒喝道。
你妻子在房间里放了把火,趁着忙乱跑了出来,就象一只松鼠爬上那颗大树藏了起来。
左幸吉好象微笑了一下。
放了火……,那么我妻子……对,就在那儿。
……片仓沉默了。
他瞥了那大树一眼,感到也许真有那么回事。
如果不是那样,那么敌人的巢穴又是谁烧的呢?总不至于是左幸吉吧。
你在那儿吗,京子?片仓两眼紧盯着左幸吉,大声喊道。
我在这儿。
我很好,别担心,你放心地去打吧。
树上传来京子高声的回答。
怎么样?左幸吉平静地问道。
是她。
片仓点点头。
你这恶贯满盈的家伙!你抢走别人的妻子作为诱饵,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你看,你的同伙已经扔下你争先恐后地逃跑了,你们完蛋了!得知妻子平安无事,片仓感觉勇气倍增。
谁也没有逃跑……左幸吉低低的嗓音中充满了自信。
没跑?是的,这是我的计划的一部分。
你看,说着,左幸吉用手杖指了指石山。
片仓和山泽转过身去看着石山。
山泽想,也许不让他说话为妙,就这么不容分说地决出胜负来。
不过,山泽感到放心的是手里有枪,虽然只剩下一发子弹了,但到了关键时刻一发也足够了。
拥挤在山口的那群人已经登上了回廊,呈一列纵队向前走着。
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好象是大地在轰击一样,地动山摇。
只见那群人头上的峭壁在摇动,一瞬间峭壁已经塌了下来。
一阵悲鸣。
沙土纷落,灰烟四起。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时已经看不到人的身影了,回廓也消失了,只有一面断崖绝壁高耸着。
我说的没错吧。
左幸吉问道。
你这家伙……片仓没有继续说下去,左幸吉的残忍简直令他震惊,把自己的部下就这么一个不剩地全杀光了,省事倒是省事,可是这样一来,他们自己的退路也被切断了。
要从这个空中庭园出去,那条回廊是唯一的通道。
那条通道消失了。
看着耸立在那儿的断崖绝壁,片仓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没法逃跑了,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
左幸吉用低沉的噪音说道。
你也一样!山泽回答。
是吗?映着火光的脸上十分从容。
我杀了你!山泽挥起了铁棒。
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左幸吉肯定留有一条出去的路,只有先杀了他再去找那条路了。
他逼了过去,寻找着机会下手。
上次已经领教过左幸吉的厉害了,稍不注意就会吃亏的。
当然,用手枪打死他一切就都解决了,可那只是万不得已时才能采取的方法,他要用自己的力量来将左幸吉打倒。
左幸吉只是威严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片仓后退了两三步,把箭搭到弦上,随时准备射出去。
左幸吉已经没有地方可逃了。
他们有手枪和弓箭,左幸吉知道。
但他仍没有动一动的意思。
只是伫立着,看着山泽逼近。
——是在故作镇静吗?不,不象。
片仓凝视着左幸吉,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肯定有什么计策,他已经把一切都算计好了,好象想在这儿杀死片仓和山泽,最后杀光自己所有的信徒,结束这场戏。
的确,天地教再这么继续下去是很危险的,它有很多男女信徒,不知道谁就可能捅出漏子来。
反正他已经控制了大半个北卷市,该结束了。
订下这么周密的计划的左幸吉肯定会有对策的,肯定有对付手枪、弓箭的方法,所以才如此泰然自若吧。
片仓端箭瞄准了左幸吉的胸部,发誓不管敌人有什么样的本领也一定要杀了他。
就是这个左幸吉,使得片仓夫妇失去了正常人的生活,不仅是片仓,那些被抢来的二十多名妇女也被他夺去了自己的人生。
也许这些妇女们都有父母儿女,她们的失踪也许会导致一家的悲剧。
左幸吉把那些妇女作为性工具使用,自己在北卷市建起了强大的势力,而最终反将那些妇女们、部下们都残酷地杀死了。
这真是一个不可饶恕的恶魔。
片仓的两眼充满了仇恨。
山泽两脚擦着地面靠近了左幸吉,距离只有一米。
到时候了!铁棍慢慢地举了起来。
我劝你打的时候最好别说话,那会使我有机可乘的。
左幸吉沉着地对山泽说。
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手里拄着拐杖,象一颗枯树。
杀——铁棒向左幸吉的左侧头部挥了过去。
片仓想,左幸吉一定被打倒了。
一米间隔,山泽又用尽了金身的力气,想必不会落空,他甚至觉得好象听到了头盖骨破碎的声音。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左幸吉毫无声息地移动了一下,刚好站到铁棒打不着的地方。
简直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动的,片仓瞳目结舌。
山泽向前跨了一大步,又挥起了铁棒。
一下,两下,铁棒带着风声落了下去。
可是,仍然没有打到左幸吉。
——影子!片仓在心中叫道。
左幸吉并不真在那儿,他的身体也许在别的什么地方,和山泽打着的只是他的幻影,否则他那动都不动的身体是无法经受山泽那一下接一下的重击的。
片仓身上不由起了鸡皮疙培。
在山泽跨出一步的同时,片仓也移动了一下,三者间的距离还是一样,左幸吉无声无息地移动了位置。
片仓扭满了弓。
左幸吉是不是影子一射就明白。
是影子,箭总能穿透它。
一声唿哨,箭飞了出去。
左幸吉的手杖动了起来,在箭射出前一瞬间,手杖飞到了胸前。
箭被弹飞了。
与此同时,左幸吉的身影也在手杖后消失了,只剩下一根手杖在空中漂浮着。
山泽,快开枪!斤仓大喊。
山泽没有拔枪的时间,他定睛一看时,只剩下那根晃晃悠悠的拐杖了。
背后!啊,不,那棵树。
他上树了!山泽大声叫道。
高高的树正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京子!片仓冲着妻子藏身的那棵大树喊道,快下来,赶快滑下来!左幸吉爬上的那棵树与京子的这棵树间隔十米,但这也并不安全,因为对手是左幸吉,谁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本领,也许能象妖怪似的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上,把妻子抢走,消失在漆黑的夜空中。
片仓感到一阵恐惧。
我现在就下来。
这是妻子的声音。
京子出现在山毛榉树的树干上,看着她抱着粗大的树干向下滑的样子,片仓不由呆住了。
那么文静的妻子怎么还有这种潜能?山泽紧盯着左幸吉窜上的那棵树。
在那儿!紧紧搂着片仓的京子指了指山毛榉树的树枝。
我亲眼看见的,司祭简直就象鼯鼠似的爬上去了。
真的吗?不会是我们的错觉吧。
片仓半信半疑。
也许左幸吉事先作了手脚,让人觉得他上了树,而实际上……不,山泽摇摇头,那家伙的确象鼯鼠那么敏捷。
那么,他爬上树想干什么呢?不知道。
左幸吉的意图的确让人摸不清。
不太清楚,也许那家伙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快把地上的箭拣到一块吧,然后我们一起向他躲藏的地方射箭。
好吧,你看着,我们去拣箭。
片仓拉着妻子的手向前走去。
山泽紧盯着头上。
这是没有用的。
头上传来左幸吉嘶哑的声音。
为什么?山泽问道。
明天早上会有直升飞机来,用机枪武装起来的直升飞机。
你们的弓箭和手枪能打得过吗?……你们落入了我的圈套,已经无可挽回了,你们将会象野兔那样被射死。
左幸吉的声音又低又哑,既无胜利者的自豪,也无一丝嘲笑,只是淡淡地告诉他们的死讯。
正因如此,才更具有恐怖意味。
我们不会让你活到直升飞机来的时候,应该绝望的是你!山泽一边说着,一边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放了一箭,毫无反应。
——机枪!山泽看了一眼快要烧塌的敌人的巢穴。
再过二十分钟就只会剩下一堆灰烬了,大概到半夜连那灰烬也会消失吧,然后就是一片黑暗了。
看来与左幸吉的战斗只有二三十分钟时间了,在这期间杀不了他,等明天早上飞机一来,用机枪扫射,那可就全完了。
山泽握着手枪,朝树干走去。
看来只有上树杀他了。
我记得对你说过别干蠢事!你好好看着!山泽朝上看去。
树在摇晃,不,不是普通的摇晃,沙沙声越来越大,不久就象是波涛在奔涌了。
——他想干什么?山泽突然不安起来,他凝视着头顶那繁茂的树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京子刚才藏身的那棵山毛榉的树叶摇动起来。
山泽刚跑过去,那树叶又不动了,另外一棵树又摇晃起来。
完了!山泽知道,左幸吉在森林中利用树枝的反作用力在到处跳跃。
他的背上冷汗直流,现在他才发现,左幸吉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在这漆黑的夜中,他竟能在树上象猿猴那样跳来跳去。
山泽……在这儿。
片仓夫妇走了过来。
那家伙呢?消失了。
消失了?是的。
山泽对他们说了刚才的事。
现在左幸吉的身影不见了,要在森林中找到他几乎不可能。
怎么办?片仓的声音中夹杂着不安。
搜索是不可能的,反而会掉进他设下的陷井,只有等到天亮了。
可是,天一亮那装备有机枪的直升飞机就……山泽没有回答。
三个人走出了黑暗的树林,回到烧光了的敌人的巢穴旁坐了下来。
一会儿,山泽自言自语道好漫长的夜啊!片仓抱着妻子,已经下了死的决心,他看看山泽苦涩的神情摇了摇头。
要是开始就用枪该多好!一夜平安无事,天亮了。
三个人在乳白色的黎明中走进了树林。
必须把左幸吉搜出来杀了。
不久直升飞机就会来接他,就会象杀死野兔似地把他们杀光,那可真是死不瞑目啊!喂!片仓象听到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
飞机!是直升飞机的声音!京子低声叫了一声,倒在了片仓的怀里。
不久,飞机引擎声便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快到岩石那边去!山泽命令道。
三个人放弃了搜索左幸吉的行动,向岩石跑去。
在树林里和一分钟能发射数百发子弹的机枪作战是十分愚蠢的,不,简直就是发疯,不到一会就会变成尸体躺在地上。
在岩石地带也许还有机可乘。
飞机在树林上空出现了,三个人紧张地注视着这令人生畏的怪物,看着它慢慢地在空中转圈。
一会儿,它降落在敌人巢穴的废墟旁。
马达声一停,从机舱门口下来两个人,手里都端着机枪。
左幸吉穿破树林里的晨雾走了出来,静静地走到飞机旁,冲两人点点头,然后和他们一起走进机舱。
马达响了。
啊!片仓叫了一声,心如刀绞。
仇还没报,竟让敌人这么跑了,而自己却陷入了绝境。
假如能把那飞机击落或许还能找到绳梯、钢缆,可仅凭一颗子弹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山泽无声地看着这一切。
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自己惨败了。
现在冲过去马上就会被打死;就这么躲着最终也出不去,还是得死,而且飞机一会儿肯定会从上向下攻击的。
直升飞机在缓慢地上升,在离树顶二十多米处停往了,转过了机体。
来了!山泽大叫道。
轰鸣声震荡着岩石,很快那飞机就来到头顶上。
三个人躲在岩石下的凹部,可是,岩石还是太小了,不久飞机就发现了他们。
机枪响了,子弹打在身旁的石头上乒乓乱响。
飞机停在四五十米高空向下射击,由于岩石形成的死角还能掩藏他们一下,如果飞机下降到十米左有的高度,死角就会消失。
那么他们的末日也就到了。
别离开我,让我抱着你去死吧!京子在片仓的身体下面喊道。
受苦了,我死也不会离开你的。
声音被飞机的轰鸣声掩盖了。
我先走一步,在地狱里再见吧!山泽从岩石下面爬了出来。
片仓说了句什么,可他没有停步,沿着岩石缝向前跑去。
在死之前,一定要把最后的一颗子弹射向敌人,尽管也许没什么用处。
直升飞机急速下降,当它发现山泽后又停住了,慢慢地移动位置,向山泽射击。
山泽爬着来到岩石后面,握紧了手枪。
死已经不可怕了,但这最后一颗子弹一定要打到飞机上去!十几颗机枪子弹打到身旁,周围冒起了轻烟。
山泽猛地从岩石后跳了出来,跑着举起了手枪。
防风罩后面有几个男子,对,就是他们,高度三十米,他瞄准其中一个扣动了扳机。
就在这时,他眼一花,子弹朝着另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可是,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直升飞机停在原来位置上不动了,一会儿,象陀螺似地打起转来。
山泽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是在做梦吧?!可眼前的确是事实。
他明白了,他的那粒子弹刚好射进了机体后部的那个小螺旋桨里,把它打坏了。
于是飞机就只能快速地旋转而无法前进后退了。
机尾的螺旋桨可是维持机体平衡的重要部位,他却把它打坏了!山泽呆呆地看着,没有注意到片仓夫妇也已爬了出来,看到了这情景。
机身在倾斜着旋转,大概机上的人早已被转晕了吧。
就象一颗石子儿似地,那飞机儿三人的头顶上落了下来。
三个人跑进了树林,身后响起一声尖利的破裂声。
三人停住了脚步。
飞机撞到岩石上,爆炸了。
太棒了!片仓叫了起来,山泽比他更快,已经跑向飞机。
片仓和京子也跟了上去。
飞机七零八落地横倒在岩石间。
山泽探头向机身内望去,只见驾驶员和那两个男人以及左幸吉都死在里面。
脸部、头部、胸部被炸得不成样子了。
三个人一时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看着这情景。
一会儿,片仓打破了沉默。
恶魔,死了……啊。
山泽点点头。
这就是那个敏捷地在树间跳来跳去的左幸吉的尸体吗?他简直不敢相信。
山泽猛地抬起了头,似乎又听到了左幸吉那嘶哑的嘲笑声。
天地教,可怕的恶魔……京子小声地嗫嚅道。
片仓向上望去,秋高气爽,天空没有一丝云彩。
——消灭了一个现代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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