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坤震惊不已,身体在战栗。
黄坤想起了爷爷死后仍然等着自己,强留着最后一丝魂魄对自己说的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要拜过阴人为师,这个自己已经按照爷爷的嘱咐做到了。
第二件是事情自己问过师父,但是师父不知情,虽然当时很疑惑,但也没有再去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没想到这个重要的细节,竟然在自己没有一点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爷爷死前一再强调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无关紧要。
你一定要听他的,一定要。
黄坤想起了爷爷最后的那几句话。
原来爷爷是要自己听从这个老严的吩咐。
做到震位上来。
老严的口气不容质疑。
黄坤站了一会,迟疑的问道:那个是震位?这个徐云风。
老严鼻子哼一声,除了会坏事,还会做什么?黄坤尴尬的很,老严在说自己师父的坏话,自己总不能附和,但是师父的确做什么都不太在行的样子。
老严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卦象,黄坤走到卦象上坐下来。
卦象本身的那个人影,顿时消失。
黄坤盘膝坐着,眼睛不离开老严手上的那枚铜钱。
可是老严好像没有把铜钱给黄坤看的意思。
老严的手放到膝盖上,那枚铜钱就收到他的手腕下。
黄坤好不容易忍住,没有主动询问铜钱的事情。
他已经可以肯定那枚铜钱,就是爷爷专门交代过的天启通宝。
因为,黄坤已经看见,铜钱真的有个缺角,刚才看的很清楚。
不耽误时间了。
老严说道,你爷爷黄松柏曾经是张真人的部众,五零年张天然出阴,他就在旁边。
张天然难道不是你们的对头。
黄坤说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我和你们对付他。
这就是我叫你来的目的。
老严说道,有些事情,你师父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来告诉你。
老严说了这句话,好像很累,抚着胸口不停喘气。
黄坤心里着急,老严一定是要讲爷爷当年的事情,这些事情,也是自己很想知道的。
你看过皮影戏没有?老严突然把话题扯开。
在电视上看过。
我身体不好。
老严说道,看比我说的更仔细。
老严说完,手一挥,一个布幡张开在黄坤和老严前面。
老严身边的那几个人影都站立到布幡之后。
在布幡上显出人形。
五零年,张天然出阴。
老严又说了一遍。
布幡上有三个人影显现出来,一个在前面走,另外一个背着第三个人。
前面走的那个是庄重光,张天然的生死兄弟。
老严说道,两外两个,一个就是张真人的尸体,背着他的就是你爷爷——黄松柏。
黄坤看见三个人影在布幡上行走,忽高忽低。
然后停下,黄松柏的人影把张真人的人影给放到地上,庄重光和黄松柏对着张真人的尸体跪拜。
他们到了七眼泉。
老严说道:你师父一定没跟你说过七眼泉是什么地方吧。
没有。
黄坤老实的回答,是个什么地方?张真人出阴的地方。
黄坤突然意识到一点,这老严一定是张天然的大对头,师父和方浊,还有黄家魏家钟家等等发生的事情,都是两股巨大的势力在对峙,很明显,对峙的两方,一个是就是张天然的势力无疑,这个率领天下半数术士的老严,就是另一方。
可是老严对张天然的口气很恭敬,自始至终都说的是张真人。
布幡上突然出现了很多人,都团团围着张天然的那个影子。
高个那个是你爷爷的哥哥,黄铁焰。
那个小个子,也是你黄家人,当时还没有你大,黄莲清。
我们黄家一直都是跟随张天然的吗?是的。
老严说道,跟随了很久。
那为什么现在。
黄坤大惑不解,我们黄家要反过来对付张天然的势力。
因为。
老严停了一会,慢慢说道:我说服了你们黄家。
黄坤心里激动起来,黄家从前的事情一直笼罩的迷雾,现在正在慢慢散开。
疯子和方浊走出四合院。
又上了那辆越野车,司机马上发动,开到大路上,朝着北方开去。
疯子坐在后座上说道:有这么急吗,喘口气都不行。
不行。
方浊说道,对你来说又不难。
你知道怎么对付少都符,你和他打过照面。
早知道,当年真不该和王八争了。
疯子说道,好累。
方浊,这些年,你不累吗?方浊低下头,想了想说道:我没得选,你也知道,这是我的命。
我一个亲人都没有,离开这里,能到那里去。
和你师兄一样,找个人嫁了呗。
你娶我么?方浊笑道,我这种人,谁会要。
再说了,我和师兄不同,她是火居,我不是。
嗨。
疯子叹了一口气,你也的确不能走,你走了,老严这个部门就垮了。
我也报不了仇。
你还惦记着报仇。
方浊说道,你不是这么长记性的人啊。
是啊。
疯子闷闷的说道,其实我心里已经没有任何仇恨了,几年过了,我觉得吧,什么仇恨都烟消云散,老赵不出那件事情,他也多活不了几天,王八和董玲现在过的挺好,也没必要老是惦记着这事。
方浊也跟着叹口气。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脱不了身。
疯子随即说道,也许和你一样,不知道不干这个,能去干什么。
过一天是一天,方浊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真不知道那年你突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非要和王师兄抢。
我傻呗。
疯子自我解嘲,逞个什么英雄,现在到那里找后悔药去吃。
你在那边,能打败张天然吗?不能。
疯子老实回答,可是他也没想着要回去,他在这边就足够对付我。
那你能把少都符给逼回去吗?方浊问道。
有你在。
疯子轻松的说道,不难。
我和王八都知道他的弱点,当年都能封死他,现在应该没问题。
越野车已经上了高速公路,向着北方开过去。
当年老严把他放在那个地方,不是很有把握吗,疯子问道,一个道观的道士都守着他,还是出了问题。
有人走漏了消息。
方浊说道,所里一直都有那边的人,可是查不出来。
老严谁也信不过。
疯子想了想,然后说道,他肯定没想到王八会离开。
王师兄的事情,对他影响很大。
方浊叹口气说道,他也是没办法了,才找到我。
方浊,如果我们都跟王八一样,什么都不管了。
疯子突然说道,该有多好。
我没想过。
方浊回答,我和你不一样,我从出生就是这条路了,我从记事起,就生活在道观。
养我的人是道士,教我读书写字还有风法术的人是道士,长大了跟着师兄到北京来,接触的还是道士。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如果我那天不当道士了,会是什么样子。
没人天生注定要走一条路到底的。
疯子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田野,如果那一天,你和你的父母相认了,你不就可以回到他们身边,做一个普通人吗。
我不知道。
也许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反而不习惯了。
方浊说话大声起来,你找了这么久,一点线索都没有。
你到底是没本事,还是太懒了?你有那么多手下,那么多眼线,都没查出来。
疯子笑着说道,却老是逼着我。
其实我经常在想,到那一天,你把你认为要做的事情做完之后。
方浊落寞的苦笑一下,我就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疯子不回答方浊,用手指在车窗玻璃上无目的画着什么。
——黄坤看到布幡上四周的边缘,出现了无数的人影,整整齐齐的把布幡中部的几个人围住,并且层层叠叠,越聚越多,非常缓慢的向中央移动。
有很多人要阻拦张天然出阴。
黄坤是说道,旁边的人,都是你的部下吗?一九四七年张真人突然重病暴毙,庄重光得知消息,从北京赶到四川,就再也没离开过张真人的尸首。
为的就等着张真人出阴。
张真人尸首三年不腐,大家都知道缘由,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一个麾下几十万教众的道魁,那有这么容易就死了。
更何况他还有个身份——过阴人,横跨阴阳两界的过阴人。
你为了不让张天然出阴,就带领你的部下,围困七眼泉,这还不够,还收买了张天然最亲近的手下,也是就我们黄家的三个兄弟。
布幡里中央的人影,都坐着不动,但是张天然头顶出的地方,慢慢出现了一个圆点,圆点慢慢扩大,显出一个门的样子。
一些奇形怪状,长脚獠牙的影子慢慢从门内出来,数量慢慢增加。
阴兵!黄坤说道,原来当一个过阴人这么厉害,我真是小瞧了过阴人的本事。
张真人出阴的时刻未到。
老严说道,在他出阴之前,必须要找一个人,帮他驱使阴兵。
当年张真人身边能人异士都作鸟兽散,跟随他的黄家兄弟,不是御鬼的高手。
天下道门中,最擅长御鬼的门派,莫过于茅山。
你是茅山?黄坤对老严说道,这布幡上的鬼魂,都是你在驱使。
可是当年张真人身边唯一的茅山术士庄重光,要守着七眼泉下的红水阵。
老严没有回答黄坤,继续说道,所以,张真人早就定下了另一个人选。
那个人选,御鬼的本领,能和茅山术士一样高强吗?张真人答应过那个门派的执掌,若能成事,许诺给予他们一个莫大的好处。
老严说到这里,布幡上突然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年轻的身影,举着一个长剑,和三条恶狗缠斗。
那个年轻人手上的长剑突然变得无比巨大,将恶狗全部斩断。
然后长剑渐渐缩小,变成一个知了壳子,被年轻人收在手中。
螟蛉!黄坤忍不住又喊道,诡道!越野车正在向一个山顶爬行。
终于到了一个山门之前。
方浊和疯子走下车。
在台阶上爬着。
老办法。
方浊说道,不用我提醒吧。
知道,我算出他在那里,你去拉他回去。
疯子喘着气说道,修个道观,还要砌这么多台阶,累死个人。
你平时净知道喝酒了,也不锻炼一下。
方浊说道,那里像个修道的人。
他还没走。
疯子说道,他还在这里。
我几十号人守着他。
方浊已经走到疯子上面好几步台阶了,看见疯子在后面,只好停下来等他。
几十号人?疯子皱着眉头说道,那真的有古怪了。
怎么啦?上面没人。
疯子说道,一个人都没有。
方浊的脸色变了,对疯子说道,那我们快点。
疯子和方浊站到一个极大的大殿里,这个大殿里面除了红漆的柱子,只有几十个雕像到处排列。
因为大殿实在是太宽敞,就算是到处分散摆着雕像,大殿里看着仍旧是看起来空荡荡的。
雕像全部都是一个模样——武当派开创祖师张三丰的石像。
疯子和方浊站在石像之中,警惕的向四周张望。
大殿的顶部,悬挂着无数的钢刀,这些钢刀,都垂直向下,殿外一阵风吹过来,钢刀顺着风晃荡不止。
人都不见了。
方浊压低声音说道,没我的命令,他们都跑了。
他们没有逃跑。
疯子说道,不是不想,而是根本就跑不了。
那东西就是在等着我们过来。
他在那里?我只知道他还在殿内,但是有人破了石像上的封印。
疯子说道,他出来了。
而且等着我们。
那些守着他的道士呢?方浊问道,尸首都没见到。
还记得当年玉真宫地下的那两条壁虎吗?疯子声音有点颤抖,王八在就好了。
大殿上悬挂的钢刀突然有了动静,方浊和疯子抬头看去,那些钢刀全部翻转,刀刃向上,指着大殿的顶部。
可是大殿顶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那两个壁虎,在上面吗?方浊轻声的问道。
这次不是壁虎了。
疯子用极为缓慢的速度,把头靠近方浊,我们别动,那东西和壁虎一样,眼睛不好使,我们站着不动,他们也分布清楚那个是雕像,那个是活人。
别惊慌,一慌,它就看到了。
方浊忍不住想着一个画面,那些守着少都符的道士在大殿里惊慌失措的奔逃,却一个都没有跑出殿外。
大殿外的风声呼啸起来,风又猛烈的刮到殿内,悬挂的钢刀又恢复了垂直向下的状态,被狂风吹动,吹的混乱晃动,叮叮当当一阵连续的清脆碰撞响声传到方浊和疯子的耳朵里。
现在的刀人朝向混乱不堪。
向上看,仔细看。
疯子拼命压低声音。
方浊凝神看着大殿的顶部,呼吸突然加快。
大殿的顶部,有几十个东西吊在空中,这些东西表面是深灰色,和大殿顶部空洞的黑暗极为相近,不仔细看,很难分辨,那些东西被一个看不见的绳索给挂着,悬挂在大殿顶上的无数木檩和几根长梁之间。
他出来有一段时间了。
疯子说道,不然养的东西,不会这么大。
有多大?你自己看。
——那个人是谁?黄坤问道,金仲么,五零年他还没出生。
金仲的师父叫金盛。
老严说道,他就是帮助张真人去七眼泉御鬼的人选。
他帮到张天然了吗?黄坤其实心里知道结局,但仍旧忍不住要问。
布幡上画面又变了,右侧一部分,张天然和庄重光还有黄家兄弟等人又出现。
他们被一圈密密麻麻的人影围着。
那个门一样的影子,仍旧存在,张牙舞爪的怪物越来越多。
现在布幡上不仅只是黑白两色,黄坤发现,布幡上慢慢印出了红色,血一样的在布幡上蔓延。
布幡的左侧,那个年轻人的人影,已经靠近张天然等人。
但是隔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影。
年轻人——现在黄坤知道他的身份是诡道的门人金盛,慢慢向布幡的右侧靠近。
我懂了。
黄坤说道:那些围着七眼泉的人影是军队。
你当年的身份是军官,专门剪灭张天然势力的军官!老严没有回答。
黄坤继续看着布幡。
金盛越来越靠近军队,他的影子慢慢渗入到军队之中,他一定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些士兵无法发现他。
黄坤不禁为他捏着一把汗。
军队的影子突然散开,留下一个空白处。
金盛的人影就在空白处的正中间。
黄坤心里顿时一沉,很明显,金盛的行踪被人发现。
金盛的身影,继续顽强的向着右侧移动。
而且他已经要突破密密麻麻人影的围困,已经距离张天然等人非常近了。
但是接下来的场景,发生了改变。
军队里分离出一个人影,这个人影的身形巨大,黄坤明白,这并不是表达这个人影的身材高大,而是表明这个人的身份非常特殊,地位极高。
金盛和那个巨大的人影相互对峙,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过,那他们当时一定是在相互交谈,黄坤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布幡只能显现影响,没有声音传出来。
金盛的头顶又显出了那个长剑,黄坤想着,螟蛉真的是个很厉害的法器,绝不是像自己看到金仲使用的那么不堪。
否则金盛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
黄坤想着,螟蛉能否和刚才一样,把那个巨大的人影个斩成两截。
结果却刚好相反。
长剑被那个巨大的人影拿到手中,金盛的影子呆立不动。
你拿过螟蛉?黄坤向老严问道。
我没拿过。
可是。
黄坤指着布幡上的那个巨大人影,说不出话来。
那个巨大的人影把长剑化成了知了壳子,稳稳捏在手心。
他才是真正指挥军队的人,螟蛉本来就是他的。
老严说道,不怕告诉你,他和金盛是同门。
他到底是谁?黄坤紧接着又问道,那你在那里?方浊看了一会,终于看出了屋顶上蹊跷的地方。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东西了,不再是像第一次那样一点准备都没有。
虽然那不是第一次看到的那种,但是它们的一些特点,仍旧保留。
比如,身形巨大;比如具备隐蔽色。
还有强大的杀气。
大殿的屋顶,有一团十分巨大的黑影,这个黑影占据了大殿顶部十几平方米的范围。
方浊已经知道这隐约猜到这个黑影是个什么东西了。
方浊继续看着,大殿顶部那些木檩和长梁,虽然保持这笔直规整的形状,但是。
这些长梁和木檩,上面伸着密密的绒毛和倒刺。
那几十个黑乎乎的东西,就是悬挂在这些木檩的下方。
现在方浊已经能够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了。
当然也知道那几十个道士现在在什么地方了。
疯子说道,他学乖了,他把大殿给罩住了。
而且不让我们知道他在那里。
他为什么不动手。
方浊问道。
他输过一次,胆子变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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