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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游戏(1)

2025-04-02 04:08:28

乔凤云把漆黑的头发分出一缕,染成了粉红色。

这样乔凤云就不用戴花了,头顶一侧那缕绾起的头发就像一朵盛开的鸡冠花,显得又俏巴,又讨巧,很能吸引人的眼球儿。

乔凤云从集市上走过,人们的回头率打着蹦子往上提高,眼球子被吸得差不多能鼓起来。

她的时髦不仅体现在头发上,全身自上而下已形成了系列。

她出门必戴一副蛤蟆镜,给人一种神秘感。

她的无袖黑色t恤衫是紧身的,勾勒出两只奶子的规模化效应。

她的超短牛仔裤是毛边的,好像是不修边幅的自然状态。

在整个夏季,她脚上一天到晚穿的都是一双泡沫塑料做的软底拖鞋。

她穿的拖鞋是那种最简单的,圆棍样的鞋襻子夹在大脚趾和二脚趾之间的缝隙里就可以了,俗名叫一夹得。

拖鞋的式样倒没什么,别忘了她的十个脚趾甲都染成了银紫色,这就有些十全十美和闪亮登场的意思。

总体看来,乔凤云模仿的是影星、歌星们的打扮和做派。

这么说乔凤云是个城里人了,错,从目前来说,她还是个农村人,跟城里人还搭不上边。

她丈夫胡冬子在北京城里拾破烂是不错,丈夫曾带她到天坛、地坛、北海公园、颐和园和天安门广场开过眼界也不错,但只在城里转了一圈儿,能算跟城里人搭上边了吗?不能算吧。

那么乔凤云这样的修饰和穿戴是跟谁学的呢?有人说她是跟城里人学的,有人说她是跟电视里的人学的,有人甚至把她叫成超女。

对这些说法,乔凤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一副无师自通的得意样子。

大多数胡马庄的人对乔凤云的评价是:浪摆。

马开发对乔凤云的评价却是,性感。

对这两种评价,乔凤云比较认同后一种。

什么浪摆不浪摆,这种评价一点都不新潮。

而性感的评价,才是现代的和城里人的评价。

有在城里打工临时回来的年轻人,看见乔凤云,满眼一新,自己吸烟,也给乔凤云一根。

这里的女人一般不吸烟,可乔凤云毫不客气地把烟接住了,她拿烟吸烟的姿势一点都不别扭。

年轻人仿佛找到了知音,心里一阵欢喜。

城里花枝招展的女人虽然很多,可他们很难在那些女人中找到知音,似乎也缺乏寻找知音的勇气。

不曾想知音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回到老家却把知音找到了。

有城里的经历在身,在老家的女人面前他们一点都不缺少勇气,给乔凤云嘴里塞了烟棒不算完,他们进而提出到乔凤云家里打扑克。

打就打,腰里别副牌,谁说跟谁来,乔凤云打扑克也不外行。

丈夫挣钱给家里建的是独门独院。

堂屋是大出厦的四间平房,与堂屋连体的拐角处是两间灶屋。

院子是用水泥打的地坪,院子里栽得有樱桃树、柿子树、石榴树和葡萄树。

把小桌往堂屋当门一摆,扑克刷刷一洗,花花绿绿的牌局就开始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的打法很简单,无非八压七,大压小,谁的点儿多,谁的牌大,谁先把牌出完,谁就算赢了。

有时只有乔凤云和马开发两个人,他们两个人也打。

马开发出一张丁勾儿,乔凤云就出一张圈子,乔凤云说:哎,我圈住你了。

乔凤云出一张小鬼,马开发出一张大鬼,马开发说:哎哎,我压住你了。

这样圈了一会儿,压了一会儿,他们就换了地方,把阵地转移到里间屋的大床上去了。

马开发对乔凤云说:现在城里女人干这事儿都兴叫唤,你也得叫唤。

乔凤云问他怎样叫唤,马开发说:你见过杀猪吗,猪挨刀时怎样叫唤,你就怎样叫唤。

乔凤云说:你这不是刁骂人嘛,你才是猪呢!尽管乔凤云没有叫唤,马开发仍对乔凤云表示赞赏:你这个活狗日的娘们儿,真他妈的性感!婆婆对乔凤云很看不惯,看不惯乔凤云把自己捯饬成了一个鬼样子,更看不惯乔凤云把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招到家里打扑克。

他们说的是打扑克,一个二个光着胳膊,露着大腿,谁知道他们干什么!他们嘴上呼着大鬼小鬼,谁能保证他们自己不是绿毛鬼,红毛鬼!当婆婆的是负有责任的,特别是儿子不在家的时候,她的责任就更大些。

其中一项重要的责任,是得发挥婆婆对儿媳妇的监察作用,替儿子看好家里的门,防止那些野狗随便钻进儿子家里来。

公爹死了,婆婆本来自己住一间小屋,自己吃,自己住,不大出门行走。

现在她上班似的到二儿媳妇乔凤云家里来了,搬个凳子往门口一坐,要看看乔凤云怎样跟人家打扑克。

婆婆还算给乔凤云留面子,她没有制止乔凤云跟人家打扑克,只是脸色阴沉得厉害。

她的阴沉很有深度,似乎把几十年练就的看家本领都使了出来。

因她的阴沉有很强的针对性,使得她的阴沉有些尖锐,还有一些恶狠狠的意味。

有狗从下水的墙洞里钻进来了,她说狗,狗,你走不走?不走我打死你!有公鸡飞上了墙头,她骂了公鸡的亲娘,说:你咋不要一点脸皮呢!她看了看太阳,对乔凤云说:小兵家妈,该给小兵做饭了。

小兵是乔凤云的儿子,正在村里小学上二年级。

她跟乔凤云说话时的声音一点都不高,是提醒和商量的口气。

乔凤云对婆婆在她家里指鸡骂狗早就有些不耐烦,说:吃河里水,管得怪宽。

不给他做,饿死他!婆婆提到了扑克,说就那几张纸片子,抓抓扔扔,有什么打头儿呢,我看好赖干点啥都比打扑克强。

婆婆的声调还是不高,好像一点都不生气,但一种扯不断打不烂的韧劲却藏在话里头。

乔凤云说:不让打扑克,让我干啥?你说吧。

婆婆一时没说出让乔凤云干啥,还是说干啥都比打扑克强。

乔凤云家里只有一亩八分地,麦子在地里长了好几个月,麦黄时,她花几十块钱雇来一台联合收割机,一会儿就把麦子收完了。

种秋时,她又雇来播种机,一会儿就把玉米、豆子种上了。

秋庄稼生长期间,她连草都不用锄,因为她事先在地里使用了封闭性的除草剂,地里只长庄稼不长草。

她在院子里不喂猪,也不养鸡。

她嫌猪哼哼得太难听,样子太难看。

她嫌鸡到处拉屎,太脏。

她的观点是,喂猪不如买肉,养鸡不如买蛋。

她跟城里人比,城里人都不喂猪,不养鸡,她干吗要喂猪养鸡呢!可以说一年三百六十天,乔凤云有三百天都没活可干。

亏得丈夫从城里给她买回了大彩电,早上掰开眼皮就可以看电视。

坐着看累了,就躺在沙发上看。

除了看电视,就是跟人打打扑克。

村里的闲人当然不止乔凤云一个,好多人都无事可干。

他们这里说某个人闲,有个形象化的说法,说他闲得成天价给狗挠蛋。

狗喜欢卧墙根子,眯着眼睛睡觉,是够闲的。

那么成天价给狗挠蛋的人呢,大约比狗还要闲。

特别是那些在城里打工临时回来的年轻人,他们在城里时不是城里人,回到农村好像连农村人也不是了。

他们这儿转转,那儿站站,似乎是在休闲,是在度假。

既然是度假,最好找个女人消费一下。

找来找去,他们就把消费对象锁定为乔凤云。

他们觉得乔凤云的婆婆很碍眼,也很碍事,影响了他们的消费。

他们把乔凤云的婆婆称之为老黄瓜秧子,对乔凤云说:你是一根嫩黄瓜,一掐一股水儿,不掐也冒水儿,怎么能受一棵老黄瓜秧子的牵制呢!乔凤云来了劲,说:谁受她牵制,我才不受她牵制呢!看我怎么把老黄瓜秧子拔掉,扔到墙头外边去。

婆婆再去时,正打扑克的乔凤云对婆婆说:你又不会结黄瓜了,老往这里跑什么!婆婆说:你想吃黄瓜吗,我一会儿去给你买。

乔凤云说:谁稀罕让你买,你想上哪儿凉快,就到哪儿凉快去。

婆婆说:我就看我二儿子家里凉快。

乔凤云一时驳不倒婆婆,就小声骂了婆婆一句,她在老婆子面前加了一个死字,还加了一个肮脏的字眼,把婆婆骂成老不死的。

婆婆的耳朵一点都不聋,听到了二儿媳骂她的话,婆婆说:小兵家妈,你可不敢骂老人,老天爷在头顶上听着呢,小心下大雨时老天爷派龙来抓你!乔凤云说:有本事你现在就让龙来抓我吧,我正想看看龙有几只爪子!她把手里抓到的扑克一把摔到了婆婆跟前的地上。

婆婆还有绝的,她伸手把地上的扑克捡起来,一张一张摞在一起,再把扑克理整齐,站起来走了,把捡到的扑克也带走了。

她心里说:我叫你打,打你娘的屁!回到自己住的小屋,婆婆才哭了。

哭过之后,婆婆来到村长家,请村长替她往北京给二儿子胡冬子打电话。

村长问她跟胡冬子说什么。

她说:你别让胡冬子在北京拾破烂了,回来拾他老婆就行了,再不回来,他的家都快变成窑子铺了。

村长对乔凤云的婆婆很热情,赞成让胡冬子回来看看。

村长说:乔凤云是有点不像话,她的表现对村里的风气影响也不好,让胡冬子回来管管她很有必要。

胡冬子回来后,村里人以为胡冬子会揍乔凤云,对乔凤云进行逼供。

然而有人耳朵都伸长得弯了下来,乔凤云家风平浪静的,没传出什么胡冬子揍人的消息。

大概因为胡冬子在首都北京待的时间长了,人变得比较讲文明,办事也比较讲究政策和策略。

他对乔凤云赶时髦并不反感,答应下次回来给亲爱的带一些好的化妆品。

他甚至学会了一些京腔京话,把老婆叫成你丫的。

他说:你丫的可以呀。

乔凤云问胡冬子:你丫的是啥意思?胡冬子不懂装懂,解释说:你丫的就是夸你长得年轻,像个小丫头一样。

既然是夸人的,这个话乔凤云爱听。

两口子亲热一次,又亲热一次,胡冬子才问乔凤云:我不在家的时候,都是谁到咱家跟你打扑克?乔凤云说出好几个人的名字,其中包括马开发。

胡冬子说:你怎么能让马开发到咱家里来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乔凤云说:管他是什么东西,我只是跟他们打打扑克,又没有来钱,怕什么!胡冬子说:你要是跟他们来钱倒好了,一来钱,那帮小子的心思都盯到钱上去了,就顾不上想别的。

我担心的就是你跟他们不来钱,不来钱,他们身上就会来电,就会在你身上动心思,想你的好事。

丈夫的分析让乔凤云心里咯噔了好几下,她不想承认也不行,丈夫分析得的确很有道理。

胡冬子看出乔凤云有所愣神儿,问:除了打扑克,你们还干了什么?乔凤云摇头,说别的什么都没干。

胡冬子也摇头,说我不信。

乔凤云说:真的什么都没干,不信你可以检查,说着把两腿分开了一点。

胡冬子未免觉得可笑,睥睨地笑了一下。

那玩意儿又不是一瓢面,别人用一点就会少一点。

那玩意儿又不是一碗水,被别人喝过,一碗水就会剩下半碗。

那玩意儿倒像是一只瓢,一旦把葫芦开成了瓢,谁再用都不会留下记号。

那玩意儿也像一只瓦碗,一个人用和一百个人用是一样的,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胡冬子让乔凤云还是赶快把腿夹起来吧,不要玩这种自己放屁让别人检查屁眼的把戏。

他说:这种把戏谁不会玩,你来检查我吧,看看我在北京跟别的女人睡过没有。

乔凤云承认检查不出来。

胡冬子说:这不就结了。

乔凤云问:跟我说实话,你在北京跟别的女人睡过吗?要是丈夫跟别的女人睡过,就可以把她在家里跟人睡的事情抵消掉。

胡冬子说:我倒是想跟北京的女人睡呢,我睡得起吗?在北京睡一个女人多少钱?听说至少得三百块。

你想想看,我捡一个矿泉水瓶子才卖一毛钱,一千个矿泉水瓶子才能卖一百块钱,睡一个女人,我得砸进去多少个矿泉水瓶子。

乔凤云感叹:我日他姐,北京的女人怎么那么贵呢!胡冬子说:北京的那些女人差不多都是各地去的,金盘子托金碗,相府里的衙役七品官,那些女人在外地价钱并不贵,一到北京价码就上去了。

像你这样的,光凭两只奶子,我估计价格也得往上翻一番。

乔凤云不由地把奶子护了一下,说:放屁,你是不是想卖我?胡冬子说:就是把我自己卖掉,我也舍不得卖掉我的小孩儿他妈呀。

咱们有了一个儿子,我还想让你给我生个女儿呢!我的意思是提醒你,让你知道自己的宝贵,不能让那些狗了猫了随便占你的便宜。

像马开发那号儿的,他用了你不能白用,起码得赔偿给我们一些精神损失费。

说到精神,乔凤云有点发蒙,精神看不见,摸不着,是什么东西呢?精神损失又从何谈起呢?她的眼睛往丈夫身上找了找,想看看丈夫身上有没有精神,要是有精神的话,是在鼻孔儿里,还是在耳朵眼儿里。

胡冬子说:城里人最看重精神,他们动不动就拿精神说事儿,不少官司也是为精神打的,精神损失费一赔就是好几万。

乔凤云未免有些惊讶,乖乖,精神那么值钱!那,你有没有精神?胡冬子说:我当然有精神。

精神是什么?精神就是一口气,这口气出得顺,精神就好。

出得不顺,或生了恶气,精神就不好。

比方说吧,我在外面做事,马开发在家里跟我老婆发生了关系,我就很生气,一生气,就把我的精神伤害了,我的精神就受到了损失,按道理,马开发就得赔给我精神损失费。

当然了,赔偿我也等于赔偿你。

乔凤云问:马开发能赔咱多少?胡冬子说:这要看咱开多少价,要是开一万,他至少应该赔五千。

五千块不算少了,乔凤云在家里种一季麦,再种一季秋,打的粮食都折成钱,连三千块钱都不到。

她说:是得让马开发赔。

就这样,自以为很聪明的乔凤云被绕进去了,她答应了向马开发讨要精神损失费,同时等于承认马开发的确把她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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