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阿弥陀佛,柳施主,烦劳你把当时的情形详细告知老衲吧。
看柳青情绪已渐渐稳定,方丈这才开口询问。
柳青,别害怕,快说吧,说出来我们才能帮助你。
洪力也在一旁安慰道。
洪力温柔的声音似乎给了柳青很大的鼓励,她犹豫着,终于开了口:傍晚的时候,我觉得心口很闷,于是就打算一个人出去走走,心想反正在这儿也住了很多天了,不会迷路的。
后来天慢慢黑下来了,可我还是不想回屋,一个人在后院坐着发呆。
不知怎么,一阵风突然吹过来,冷飕飕的,我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就像是刚从梦中惊醒一样。
接着,我突然发现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整个后院静得吓人!我感到害怕,站起来想离开,可就在这时,却看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柳青说到这里,声音一下子变得很阴沉,似乎那种可怕的气氛早已填满了她整个胸腔,只等着这时释放,就连桌上的烛火也受到了感染,猛地摇晃了一下。
柳青,你到底看到什么了?我看到……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女人有什么好怕的?小清暗自松了一口气。
谁知柳青不安的情绪瞬间爆发,扯着嗓子大喊:我看得很清楚!我看得很清楚!她似乎失去了控制,眼里的血丝根根分明,可是声音又变得异常冷郁,我起身想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沙沙的声音,那声音有一种很奇怪的节奏,像是要勾走人的魂魄似的!因为当时后院实在太安静了,所以这声音就显得特别刺耳。
一听到这声音,我就感到头皮阵阵发麻,就好像有人用刀在划我的耳根一样。
柳青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理喻的魔力,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股自脚底升起的寒意。
柳青,接着怎么样了?洪力问。
那沙沙沙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地响着,似乎在向我逼来,又好像在犹豫。
我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当时我心里就是有一种预感,如果我一跑,肯定就会血淋淋地死去。
后来,后来我渐渐分辨出这声音好像就是从我对面的那口井里传出来的。
洪力无意间发现,在柳青说到这个井字的时候,一直站在方丈身后沉默寡言的小沙弥脸上迅速闪过一抹惊慌的神色。
而柳青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变化,接着说道:然后,我就看见有一个女人坐在井沿上!我明明一直盯着那个井在看,可我却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出现的,好像就是我一眨眼的工夫,她就一下子出现了。
她似乎在想心事,一直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我猛地发现,她坐着的那种姿势和刚才的我一模一样。
我吓了一跳,最后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是谁’,她突然笑了,那笑声好可怕,就好像是从阴森森的地底下钻出来似的。
接着她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拨开了披散在脸上的头发,让我看到了她的脸。
柳青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极度恐惧,眼里竟然又涌满了泪水。
她的脸……柳青已是泣不成声,她没有脸!她没有脸!柳青,你说清楚点,‘没有脸’是什么意思?柳青抬起脸来直勾勾地瞪着问话的小清,那眼神,似乎已被来自阴间的恶鬼附了身一样:说出来也许你不信,她虽然没有脸,可是我却仿佛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表情!她眼里的怨气,浓得化也化不开!还有那可怕的笑声,就好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逼得我连退路也没有!她好像还说了句什么,可我当时太害怕了,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
那后来呢?这个女人去哪了?她消失了。
就像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现的一样,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消失的。
可是,在她消失以后,那恐怖的笑声还是从那口井里传了出来,好长一会儿才消失。
她跳到井里了?小清问。
柳青想了想,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没有肯定的答案,于是干脆不说话了。
阿弥陀佛!方丈这时站起身来,老衲接任住持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现在就请列位施主随老衲一同前往后院看个究竟吧。
洪力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个后院就在他们所住的厢房后面,仅仅一墙之隔。
老大,万一真是有‘鬼’的话,咱俩今晚岂不是很危险?小清也发现了这一点,害怕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话这么多,有鬼也是第一个来找你。
小清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吭声了,可是心里还是不住地嘀咕:万一真的闹鬼,洪老大又不和她住在一个屋里,到时候可怎么办才好?住持,就是这里了。
一直在前面领路的小沙弥说着侧开了身子,一口古井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洪力盯着那口井,脑子里突然嗡了一下,这感觉,就好像三更半夜惊醒,突然发现屋子里站着个陌生人,而一定神,又觉得这个陌生人似曾相识。
柳施主,你所指的可是这口井?方丈问道。
是,是。
从跨进后院开始,柳青的手就一直死死地抓住洪力的胳膊,就像溺水将死的人抓着救命索一样,那个女人,就坐在那儿,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得凄惨极了!阿弥陀佛。
慧远,你去检查一下,看看是否会有发现。
方丈吩咐道。
那个叫慧远的和尚立刻提着灯笼过去察看。
当他把灯笼贴近井口的时候,灯笼里的火焰立刻被井口的风冲得左摇右晃。
接着,慧远从地上捡了个大一点的石块,一扬手扔到了井里。
扑——通——,过了很长时间,井里才传出了回音。
住持,慧远走回来,井太深了,什么都看不到。
老大,会不会是……水鬼?小清又开始多嘴了。
洪力只得狠狠瞪了她一眼,让她安静点。
善哉善哉,柳施主过虑了,本寺一向乃佛门清修之地,从来没有任何鬼怪之说……眼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方丈却是一副不惊不扰老僧入定的样子,柳青急得嚷了起来: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难道你认为我大半夜的编了个故事骗你们?我看你们根本是不想管我的死活!柳青,方丈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小清赶忙拉住柳青。
是啊,柳青,寺院里有那么多的菩萨镇着,是最不可能闹鬼的地方,你就放心吧。
洪力故意开了这样一个小玩笑,想缓和一下气氛,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是你当时眼花或者……产生幻觉了呢?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柳青似乎对他们失望了,眼神涣散下来,可依然愤愤地咬着牙说道,我确实是看到了,那个没有脸的女人,的确出现在井边!直到现在,一想起她可怕的笑声,我心里还是直发抖!阿弥陀佛,柳施主少安毋躁,明日一早,老衲就会召集寺中弟子对这口井仔细检查,一定会给施主一个交代。
今日天色已晚,各位不如早点回房休息。
可是,方丈,小清插嘴说道,我们住的地方离后院这么近,我有些怕……能不能给我们换个房间?慧远,你负责给三位施主安排房间吧。
住持,寺中已经没有别的空房了。
小清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啊?这么说我们今天非睡在这里不可了?小清,别给人家添麻烦!难道让方丈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给你?洪力喝斥道。
方丈略一沉吟,随即说道:既然施主有些顾虑,今夜老衲就派四名年轻弟子为三位施主守夜。
方丈,我不用了,洪力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笑笑,门外有人站着我睡不着,给两个女孩子派人就行了。
这么说着,洪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问道:方丈大师,今日寺中可有女客留宿?本寺因为地处偏远,很少有香客前来,三位施主是本月的第一批香客。
而今日,除了两位女施主之外,寺中再无女客留宿。
洪力点了点头——没有其他的女客留宿,这样也就排除了女鬼事件是有人故意恶作剧的可能。
也就是说,如柳青所说,井里真的有鬼。
原本,他就没有真正怀疑过柳青说的那一切,只是需要时间考虑而已。
一进入这个山谷,就连着发生了这么多怪事,明天还会发生什么呢?就在他们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洪力一眼瞥到了后院墙连着的那几间黑屋子。
方丈,后院的那几间屋子里住着人吗?洪力用手一指。
后院荒置已久,因为这里临近后山的缘故,地气潮湿,住在这里的人都会生病,而摆放的东西也很容易发霉,所以那几间厢房就一直空着没有人住,只是用来堆些没有用处的杂物,一直都锁着。
那么,这口井你们还在用吗?善哉善哉,同样早已荒置。
柳青,你怎么还不走?小清的声音引得洪力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去,只见柳青还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口井,像是失了魂一样。
不会又是看见什么东西被吓住了吧?洪力赶紧跑过去拉了柳青一把:喂,你到底怎么了?柳青竟然还在哭泣,满脸的泪水:我看,连菩萨也镇不住她。
洪力心里陡地一惊:为什么这样说?柳青却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扣住了他的手,悠悠地说:我们快逃走吧。
洪力突然感觉到一丝冷风吹进了脖子里,激得他一颤。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才猛地发现,这个柳青,身上似乎带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怪气息。
尤其是当这个女人的眼里噙满泪水的时候,那张脸,竟然恍若一张片片碎裂就要消失殆尽的仙女的脸,有一种永别的凄凉。
一刹那间,他突然觉得自己并不在现在的人世,而是处于另外一个时空里。
他见过很多女人哭泣的脸,美的、丑的、伤心欲绝、惊喜交加、平静如水、歇斯底里……却从来都没有一张脸能让他有这样战栗的感觉。
柳青,走吧。
他伸手扶住她柔弱的肩膀。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奇怪的一幕:一片落叶像是带着故意挑逗的姿态,左一下、右一下,慢条斯理地荡了下来。
当它落到井口的那一刹,突然像一条鱼被针扎到了似的剧烈地向上弹起,在空中翻卷着打了几个滚,然后再次落了下来,当它又落到井口的时候,同样的情形再一次上演,就好像井里有人用嘴对着它吹气似的,这一次,它直接被吹到了井外,终于落到了地上。
井里有东西?和尚刚才不是说井很深,下面什么都看不到吗?是什么东西偷偷躲在了井里?柳青所说的有关今天晚上这个后院发生的一切,又闪电般一幕一幕倒回到他的脑子里,眼前的情景让他没法不信了。
深井里,真的有一个没有脸的女鬼?走吧。
他拉了拉柳青。
不管闹不闹鬼,他也不想去管这件闲事,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明天天一亮,他就去找那座破庙。
下午的时候他已经问过寺里的和尚了,这座山仍然是飞云山。
既然山还是那座山,就一定可以找到那座庙。
除非,它自己长腿跑了。
一瞬间,像是有所感应,他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尊菩萨凶恶的眉眼和手里那件尖尖的法器,似乎又看到了殷红的血珠正从法器的尖刃上一滴一滴坠落,一个人柔软的躯体渐渐停止挣扎,那个人转过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来,正是他自己!2救命啊!救命啊!当洪力被一阵险些震破耳膜的呼叫声惊醒的时候,窗外已经有了曙光。
刚才那声音好像是小清的!他一惊,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就跑了出去。
一出门,他就看到已经有和尚从各个方向奔向拐角处那间单独的厢房,正是小清和柳青的房间。
会不会是有人来打劫?以前他听人说过,偶尔会有胆大的毛贼趁着天黑去打劫那些投宿在寺院里的有钱香客。
不会这么倒霉的事也让他们碰到了吧?他倒是不担心钱财,而是担心两个女孩子会吃亏。
赶紧加快了脚步,一转过拐角,就看到了小清。
小清就站在房间外面,应该也是刚刚起床,还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地打着结。
她背靠在门上,双手护在胸前,整个身子用力地往后挤,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恨不得把自己挤到木板里去。
而洪力已经注意到了小清脚下的那两个和尚。
那两个和尚是方丈昨夜派去为小清她们守夜的,现在他们的尸体横陈在走道上,仰面朝天,翻着白眼愣愣地向上瞪着,脖颈下边有很大的一摊血迹,那些血迹甚至已经浸透了他们肩膀上的衣服。
小清一定是出门的时候冷不丁看见了地上的尸体,所以才会吓得尖叫。
有几个和尚抱着地上的尸体在不停地呼唤。
可是已死去的人,又怎么能够唤得醒?小清,怎么回事?他拨开人群挤上去。
我,我不知道。
小清吓坏了,慌乱地摆着手,早上我一开门,就发现他们已经死了。
柳青呢?她在屋里。
洪力不假思索地走进屋里,拉开床帘,发现柳青像一只小兔那样蜷缩在墙角,脸埋藏在臂弯里,一动也不动。
柳青,你还好吗?柳青没有回答他。
他又问了一遍,柳青还是没有回答。
他突然发现柳青的反应有点怪,门外死了人,而一向软弱的她既没有发抖也没有哭泣,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
他的手推在她身上的时候,就好像推在一堆棉花上一样。
他觉得有点不妙,又推了推她:柳青,你说句话?就像已经昏睡了好几百年,柳青终于缓缓地、极不情愿地抬起了头,眼里带着一种浓浓的无望,这种无望的表情让她的脸看起来仿佛是凝固的蜡像。
柳青叹了一口气,用那种悠悠的口气说道:我说过,连菩萨也镇不住她。
她梦呓般的几个字让洪力心里仿佛受到了铁锤的撞击——昨夜在深井边,柳青最后留下的也是这句话。
莫非,柳青的意思是……门外那两个和尚的死与后院深井中的女鬼有关?柳青,关于那两个和尚的死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试探着问道。
柳青这才眨了一下眼睛,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早上一起来就听见小清在喊‘救命’,我下床去一看,才发现他们已经死了。
那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昨天一直睡得很死。
柳青说着又躺了下去,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看来她不打算再多说一个字了。
洪力只好知趣地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扭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柳青。
这个女人,真的有些古怪,但他心里却产生了一种怜惜之情。
门外的僧人们还在指手画脚地乱成一团。
血,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洪力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下那摊血迹,发现还没有完全干透。
看到洪力检查尸体,已渐渐恢复平静的小清也蹲了下来:老大,有什么发现?血还有点湿。
这么说,他们刚死不久?不一定。
洪力捻了捻手指头,夜里山谷中的湿气是很大的,这就阻碍了血迹的挥发,所以单凭这一点不能完全肯定他们的死亡时间。
但是,咱们昨晚从后院回来的时间正好是十一点整,现在是凌晨五点,他们至少是在这六个小时之内死去的。
另外,从尸体的肌肉关节的僵硬程度来看,可以把死亡时间缩小到三个小时之内。
老大,还是你厉害,连这你都看得出来。
当然了,要是没两下子师父怎么会让我做你们的老大呢。
话一出口,他忍不住触景生情,提到师父,就想起了六个失踪的同伴,万一真的找不回他们可怎么办?咦?老大,你看!眼尖的小清指着其中一具尸体的脖子:有个洞!洪力顺着小清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如此,两具尸体的脖子上分别有一个洞,两个洞的大小和形状完全一样,圆形的,边缘相当整齐,直径大概有一厘米左右。
尸体身下的那一大摊血迹,应该就是从这两个洞里涌出来的。
好可怕!小清忍不住直咋舌,什么东西扎的,这么大个洞!不会是被吸血鬼咬死的吧?吸血鬼?洪力摇了摇头,就算是传说的吸血鬼真的存在也应该留下两个洞才对。
不过……小清刚才的话里有一个词挑起了他记忆中的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扎的?他闭上眼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幅残忍的画面:雨夜、菩萨、破庙……法器!是那支尖尖的法器!只要它猛地刺下,就可以将人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扎出一个这样的洞!洪力猛地一哆嗦,突然警觉自己好像有些中邪,自从在那个破庙待过一晚之后,就老是忍不住想起那尊菩萨,脑海中老是浮现出一个人被挑死在法器之上的惨状。
这是怎么了?莫非……他正暗自揣摩间,已经有四个和尚抬着两副担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要把地上的两具尸体抬走。
等等,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他上前问道。
大师兄吩咐我们将两位师弟的尸体抬到东边厢房,稍后等主持回来再定夺。
其中一位和尚答道。
方丈大师现在不在寺里吗?天还未亮,住持就下山去了,说是有要紧事办,三四天后才能回来。
和尚们抬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走了,那些血迹也被清理干净了。
老大,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我老觉得这里……杀气腾腾的。
小清,别胡思乱想。
洪力嘴上虽然这样安慰小清,但其实内心和小清的想法是一样的,老是有一种不太明确的感觉告诉他:在这个山谷的某个不见人迹的角落,正有大片大片的死亡气味弥漫开来,似乎有无数白骨奋力挣扎着想要逃亡,烟雾缠绕间还有女子古怪的哭声……从破庙的那晚开始,紧跟着第二天他们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地方,其余的人消失不见;当天晚上柳青在后院看到了一个没有脸的女鬼,接着守夜的两个和尚被神秘地杀死,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紧凑了,而且偏偏都让他们看到了,就像是事先已经计算好了一样。
小清,就是要走,咱们也得先找到失踪的那六个人。
老大,今天我和你一块儿出去查。
不行!你还是留在寺里,一边等我的消息,一边留意寺里的动静。
还有,柳青受到了惊吓,你要好好地照顾她。
你好像很关心她嘛。
小清不满地嘀咕着,难道我就没有受到惊吓需要照顾吗?好了小清,别耍小孩子脾气,我现在要走了,你等我的消息。
等等!小清一把拽住了他,很担心地问,万一你没有回来,我去哪里找你?要知道这里没有电,而咱们的通信工具在这里也没有信号。
万一我没有回来,他迟疑了一下,你就再等一天。
他伸手将小清脸旁的乱发拂到耳后,心里竟有一丝依依不舍的温情:要是第二天我还是没有回来,你就自己下山去,回去找师父,把这次上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还活着,师父一定有办法救我们的。
老大,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答应参加这次任务?小清把脸埋在洪力宽大的手掌里,一时难过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小清,乐观点。
只要不出意外,天黑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
既然我能把你们七个人带来,我也一定要把你们活着带回去。
别忘了,我可是你们的老大啊。
他故作轻松地笑笑。
是吗?一定能平安回来吗?其实洪力心里也没底。
山谷中的早晨没有雄鸡报晓,没有炊烟升起。
当天际的一缕曙光刺痛他双眼的时候,他知道该出发了。
可是就在这时,他好像隐隐地听到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声音是从山谷的那一头传来的。
他疑惑地停下脚步,眯着眼朝山谷的那头张望——刚才那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恐怖,那是谁在临死前的挣扎嘶喊吗?天刚黑下来的时候,洪力果然回来了。
当他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失望沮丧出现在那两扇朱漆大门外的时候,小清立刻欢呼雀跃着奔过来,一下子抱住了他。
他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庆祝我还没死吗?是啊,我真担心等不到你回来。
小清仰着脸看着他,满眼抑制不住的喜悦,老大,你要是不回来,我今天晚上连觉都没法睡了。
快跟我说说,今天有没有什么收获?他拉着小清到一边坐下:情况比我想象的要糟。
到底怎么样?我今天在山上甚至找到了咱们那晚爬山时留下的一些记号,可顺着那条路一直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座庙,它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小清眨了眨眼睛:你确定没有漏下什么地方吗?这我也不敢肯定,这座山好像非常的大。
现在又只剩下咱们两个人,力量有点单薄,看来要找到那座庙,咱们还需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小清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如果一直找不到那座庙,也找不到那六个人,那咱俩该怎么办?洪力叹了一口气,因为他没有任何办法。
老大,今天晚上我能不能搬过去和你睡一间屋子?你又搞什么鬼,这里可是佛门,别乱来。
我不想再和柳青住一间屋子了,我害怕。
这个怪异的女人似乎更是一个敏感话题,只要一提起这个名字他和小清心里都会感到不自在。
小清接着说道:今天你走了以后,她突然在屋子里神神秘秘地对我说,‘是井底的女鬼杀死了那两个和尚’,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眼珠要掉出来了一样,似乎她自己也被吓得够呛。
我就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谁知她又一句话也不说了。
她现在人在哪里?应该还在房里,她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了。
老大,我发现她好像很怕光。
胡说,昨天早上不是还在院子里见过她么!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今天是她自己亲口对我这么说的,不信你到我那屋去看看,她用布把所有能透进光线的缝隙都给遮了个严严实实,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她说她不怕烛火。
是吗?怎么会这样?还有,小清凑近他,附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其实昨天后半夜的时候,她自己一个人悄悄去了后院。
洪力诧异地看着小清:后院不是有鬼吗?柳青明明怕得要死,为什么还敢一个人偷偷溜去?老大,你不知道吧,我那张床上面的一扇窗子正对着后院的那口井。
我看见柳青在后院烧东西,还把脸凑到井口边往下看,过了很长时间才挪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在看什么?在看井中的女鬼吗?或许,她是不是还对着井里说了些什么?洪力忍不住一激灵,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自己明明是很关心柳青的呀,怎么会突然怀疑她了?老大,我老觉得这个柳青有些神经质,我看咱们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好。
这时,洪力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小清,她昨天半夜出去的时候,门外的那两个和尚没有和她说话吗?我……好像没有听到他们打招呼。
老大,问这个干吗?——如果那两个和尚没有和柳青打招呼的话,要么他们是睡得太死了,要么他们那时候已经死了。
可是佛门弟子戒律很严,尤其是对方丈交代的事不会这样掉以轻心的,睡着的可能性似乎不大。
而且他们作息规律,每日吃素,对周围环境的警觉都比一般人要高,应该不会屋子里出来个人都不知道,何况那木头门打开的时候也是会发出很大声响的。
如果那时候人已经死了,柳青一进一出,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还有那个方丈大师,怎么这时候下山了?老大,我就是奇怪,那个凶手经过我们房间的时候杀死了门口的和尚,应该想到屋里的人有可能会发现这一切,为什么不走进来也把我们杀死灭口?好奇怪!他摇了摇头,不知道答案。
呜——哇——呜——哇——,不知道是什么鸟躲在远处的树上鸣叫,叫得好凄厉,像刚死了老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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