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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奈何桥 第五章

2025-04-02 04:05:59

2007年,秋夜。

小子,你知道在去年的圣诞节,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个小房间里的秘密吗?黄海在家跟司望下象棋,要是对面窗户有人看到,必定以为这是父子情深。

你喝醉了呗。

呸!老子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其实,我是故意让你知道的,因为你肯定有自己的秘密,关于1995年申明的死……至少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所以,这是一个交易,我告诉了你警方掌握的真相,而你也必须告诉我,你在谷家的半年多时间里,所发现的全部秘密——关于谷秋莎、谷长龙,还有至今逍遥法外的路中岳。

司望已经在将军了,却收回了棋子:我可以不说吗?不可以——因为,我还有许多秘密,藏在心里没说出口呢,你不交换的话,那么我也永远不说。

你输了。

他吃掉了黄海的老将,深呼吸,先从谷秋莎说起吧。

好。

谷秋莎有个可怕的秘密,她的房间里有个小药箱,不过抽屉是上锁的。

我偷了她的钥匙,打开后发现有许多进口药,大部分标签上的说明都不是英文。

我用笔抄下那些文字,重新把抽屉锁好,丝毫看不出动过的痕迹。

我再到网上搜索,才发现那是德语,大意是用来抑制黄体生成素的释放,导致睾酮的产生减少——黄海搔着脑袋打断道:我听不懂。

长话短说,就是药物阉割——通过给人吃药,不知不觉中变成太监。

太狠了!显然,这些药是针对路中岳的,我才明白谷秋莎不准我喝管道水,只让我喝瓶装水的原因。

怪不得这混蛋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原来做了公公都不知道。

黄海点起一根香烟,徘徊在窗边,如果,路中岳知道了这个秘密,自然对谷秋莎恨之入骨,杀她也是顺理成章。

一年来,我非常害怕,他会不会再来找到我?我每晚都提醒妈妈,要把家里的门窗锁好,假如有陌生人敲门,无论是谁都不要随便开门。

黄海刮了刮男孩的鼻子:小子,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就好了——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一天,你们母子就是安全的。

真的吗?我保证,只要这家伙一出现,我就能逮住他!警察看了看时间说,早点回家吧,再晚你妈妈就要打电话来了。

男孩离开后,黄海打开秘密的小房间,看着墙上画满的红色图案,又点了根烟。

他触摸这面墙的中心,大大的申明两个字。

1995年6月,申明被杀前一个星期,他被关在铁窗中,强烈要求与黄海警官见面,说有重大线索提供。

黄海连夜从床上爬起,离开刚满一岁的儿子,骑自行车来到看守所。

审讯室中,申明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失魂落魄地抓着头发,高中老师的尊严荡然无存,跪在地上祈求黄海的帮助: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你要提供什么线索?黄警官,学校里流传着关于我的两个谣言,其中有一个是真的。

你跟柳曼有师生恋?他擦去眼泪,嘴唇哆嗦,似乎羞于启齿:不,我是一个私生子。

你的生父,并不是毒死了妻子又被枪毙的那个男人?是,那个家伙又不姓申,因此大家才说我不是他生的。

申明剧烈咳嗽几下,我真正的父亲,是个像你一样的体面人,有着正经的工作与地位,我曾经向他发过誓,永不泄露他的身份。

我明白了,如果他与你的案情无关,我尊重你的秘密。

在我刚出生时就叫申明,三岁那年妈妈嫁人,我才跟了后爹的姓。

那个男人是畜生,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又要依靠老婆工作养活他。

因为我不是他亲生的,他总是拿我来出气,只要妈妈不在家就打我,却不留下什么伤痕。

我告诉妈妈真相,他就说是小孩子胡说八道。

在我这辈子最早的记忆中,充满了哭泣与尖叫,还有他向我走近的脚步,每一步都让我浑身颤抖,以至于要爬到床底下躲起来,那时我才只有五六岁。

虽然,黄海早已听够了这类悲惨的故事,仍在心底默念:造孽!在我七岁那年,后爹毒死了妈妈,随后在我的报警之下,他也被抓起来枪毙了。

外婆成了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再跟那个男人的姓,外婆带我去派出所改回了申明这个名字。

这也是我看你的档案感到奇怪的地方。

外婆没什么文化,一直给人家做保姆,常年住在东家。

你知道安息路吗?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三,我跟外婆住在地下室,狭窄阴暗潮湿老鼠乱蹿。

我像个孤魂野鬼般长大,别看现在文弱的样子,那时候每天都跟人打架,孩子们联合起来欺负我,向我丢石头扒我的裤子,甚至往我脸上撒尿。

每次我都会反抗得更激烈,最终被打得鼻青脸肿回家,让外婆心疼地擦些没用的红药水——最后谁都打不过我了,他们看到我就吓得四散逃窜,那些人都说我会变成大流氓,甚至像我后爹那样的杀人犯。

但我的学习成绩好得出奇,就靠着几本破烂的课本,东家用剩下来的圆珠笔,我考进了市重点的南明高级中学。

大学毕业后,外婆住在一户有钱人家做佣人,而我就搬进了单位的宿舍。

申明,我可以同情你,但不会改变我对于案情的看法。

我想告诉你,那个男人,虽然早被枪毙烧成了骨灰,但他一直活在我心里,时不时在噩梦中浮现,那个喝醉了的黑色身影,带着铁皮鞋子的脚步声,一点点向我靠近……初为人父的黄海,听到这些都有些伤感:别说了。

让我说完!关在看守所里的这几天,每夜都会重新梦到他——那张肮脏的脸,渐渐凑到我的鼻子前,然后掐紧我的脖子,他要来为自己报仇,若不是我向警方告发,妈妈只会当作是普通的病死,他怎么可能会被判处死刑?每次我都是在梦中被活活掐死后再醒来!这样的噩梦,作为警察,我偶尔也曾做过,梦见被我击毙的歹徒。

黄海真想抽自己一耳光,怎能在嫌疑犯面前露怯?忽然,申明的手伸过铁栏杆,抓住了黄海的衣袖,战栗着说出一句话:昨晚,我梦见我死了,是被一把刀子从背后捅死的,然后变成了一个小孩。

十二年后,黄海的额头多了数道皱纹,他看着墙上红色墨水画出的人物关系图,中间触目惊心的申明二字,便在这下面又画出一条红线,直接指向另一个名字——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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