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迪力见三人走远,自己来到屋中,打开收音机,边听维族歌曲边吃瓜子,心里暗想:他们仨走了倒好,我自己倒清闲了。
呆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便在院子里东瞅瞅、西看看。
这老宅子是前清年期盖的,处处雕梁画栋,虽然古旧落灰尘,但气势还在,院墙上大多绘有孝亲图、百寿图等浮雕,天井里还有精美的照壁墙,上面雕有五福捧寿、五子登科。
四大高手陕西咸阳,林之洋祖传老宅。
晚上八点多钟,四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围坐在老宅大院中间的一张八仙桌旁,边喝酒边聊天。
现在正是七月末,天气晴朗而炎热,四围昆虫鸣叫,天上繁星点点,四人都穿着短裤和半袖背心,手拿蒲扇不停地扇风。
桌上摆着烧鸡烤鸭、酱肉香肠,冷热拼盘啤酒花生,全都是丰盛的下酒菜,青砖地面上放着收音机,正播着京剧。
一个脑袋秃亮的人撕吃着鸡腿,嘴里含糊不清地跟着收音机里马连良扮演的诸葛亮哼唱: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一来是马谡无谋少才能……唱着唱着,他忽然又说:我说老胡,转眼咱们都两个多月没回家了,你那如狼似虎的老婆守得住吗?别再给你戴绿帽子。
大伙都哈哈大笑。
那老胡个头稍矮点,脖子上的斜方肌高高隆起,几乎将肩膀和脖子连上,他瓮声瓮气地骂:戴什么帽子跟你有狗屁关系?我他妈乐意!一口标准的天津卫口音。
那秃脑袋又说:要不你就干脆把老婆也弄到这得了。
老胡抓了把花生米扔进嘴里,郁闷地道:天天守着这个破房子,也够闹心的。
常有志又抓住了他的话柄:想睡老婆就说想睡老婆,还偏说什么闹心!老胡嘿嘿一笑:想老婆那倒也不假,可惜咱们也出不去呀,连到镇上买东西都只能一个人去,必须当天回来,还不如监狱呢,这叫嘛事啊!常有志说:你就忍了吧,每个月两万块钱不是白拿的,我倒希望多呆几个月,到时候回家去还能买个单间儿住住。
高挑个说:哎,你们说,柏军那小子每个月花八万块雇我们看这老宅子,到底为什么呢?我看这破宅子拆巴拆巴卖了也不值几万块呀。
常有志说:小冯,这你就不懂了,我听人说这宅子打前清那阵子就有了,长年都没人住,很有可能经常闹鬼,估计八成是主人看咱四个身强力壮、阳气太盛,于是让咱们镇鬼来了。
老胡一缩头:你别吓唬我,我可怕鬼。
常有志骂道:你们天津人都是胆小鬼,我咋不怕鬼呢?就算有鬼,俺上去一顿暴打也死了。
这时乌迪力开口说:王哥你说的不对,鬼已经死了,是不会被你再打死的。
大伙笑得前仰后合。
那高挑儿小冯说:王哥的话我信,你忘了柏军是怎么和咱四个说的?他说这老宅是前清一个大官住的地方,后来被林家买来居住,现在有二百多年历史了,也算是个文物,所以不许任何人进入老宅之内,如果真有人闯进来,也不能让他进到后院,说后院有林家祖上祠堂,不能让外人给破坏了。
所以我核计很可能就是后院那里有鬼,那柏军是跟咱们打马虎眼呢!小冯这么一分析,三人都觉得有道理,老胡更害怕了,说:我说那地方怎么看上去阴森森的,下回我可不去了。
常有志说:哎,那后院里能有啥样鬼?不就是两排厢房和一个后花园吗?小冯,要不咱俩没事去瞅瞅?小冯说:别没事找抽了你!柏军说除了东西厢房随便住之外,别的地方叫咱们少进,说这宅子里到处都是古董,碰坏了一样,我们得照价赔偿!常有志不以为然地说:那都是柏军唬三岁小孩的!我还不了解他?给姓林的当狗腿子当顺了,连实话都不会说。
老胡说:咱们四个拿工资看房子,我看别的事还是少管。
沉默寡言的乌迪力也说:就是就是,我们不要去管那么多闲事。
常有志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抄起啤酒瓶仰天喝起酒来。
次日下了半天雨,直到中午才停,雨过之后,四人都坐在大门口聊天。
此时阳光照耀,林间鸟虫鸣叫、四外散发着泥土的芳香。
小冯说:这地方除了偏僻点,环境还真不错,以后退休了,在这养老最合适!正说着,老胡从前院走来,满头大汗:完了,咱那面包车可能是让雨给浇短路了,说什么也打不着火。
常有志问:又坏了?那不是进口车吗,咋还能让雨浇短路呢?老胡恨恨地说:还不是上星期到镇里买米,回来时路滑撞树把前挡盖撞坏了,一直也没修上,刚才就进水了。
小冯说:那怎么办?下午还得到镇上买吃的呢!老胡说:公路那边有个修理店,但得走十几里路,我们只能一起推着去修了。
常有志骂道:操他妈的,这叫啥事啊?小冯说:推就推吧,早晚也得修好,干脆咱们现在就动手。
老胡说:可柏军说我们只能有一个人离开这里到镇上,怎么办?常有志一摆手:你别听他放屁!车坏了一个人怎么推?他在林胜文那吃香喝辣,咱们在这像蹲监狱似的!老胡说:那咱们就一块走吧!小冯说:不行,得留一个人看家,这样吧,乌迪力你留下,我们三个去修车。
常有志不高兴了:凭什么让他留下?咱们抓阄!这样公平。
小冯向常有志一指眼色,常有志怔了下,连忙说:那行,就让乌迪力留下吧,他嘴笨,去了也说不上话。
乌迪力当然乐得留下,他说:那你可要快去快回,我一个人很不安全嘛。
老胡笑着说:有什么不安全的?咱们守一个多月了,连只兔子都没进来过,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吧!常有志、老胡和小冯三人将面包车推出大门,小冯在驾驶室里把方向,余下两人推车顺山路而行。
常有志问驾驶室里的小冯:喂,你刚才冲我挤眼睛,是啥意思,为啥偏叫那个塔吉克人留下?小冯嘿嘿一笑:推车是累点,可把车修好后我们就到镇上找三个漂亮妞,爽过之后再来个‘美女大交换’,那该多好啊,哈哈哈!老胡乐坏了:那敢情好啊,太好了!小冯真有你的!常有志也心花怒放:怪不得你偏让他留下,原来是有这鬼主意,哈哈!三人边聊天边推车而去。
乌迪力见三人走远,自己来到屋中,打开收音机,边听维族歌曲边吃瓜子,心里暗想:他们仨走了倒好,我自己倒清闲了。
呆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便在院子里东瞅瞅、西看看。
这老宅子是前清年期盖的,处处雕梁画栋,虽然古旧落灰尘,但气势还在,院墙上大多绘有孝亲图、百寿图等浮雕,天井里还有精美的照壁墙,上面雕有五福捧寿、五子登科。
他转了几圈,信步来到后院大门旁。
这后院门平时紧关,从墙头向里一看,只有两排厢房,再后面是个花园,远远看见杂草丛生、很是荒凉,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修整了,倒也没出奇的地方。
乌迪力走进后院,地上铺着大块的青砖,砖上还刻有隐约的精细花纹,似乎在诉说着当年的考究和气魄。
两排厢房东西分布,因为现在整个宅院只有乌迪力自己,他胆子倒大了起来,平时有规矩不让进,现在他可以随意闯了。
乌迪力在两排厢房挨个房间转了转,里面除了八仙桌、椅子和多宝格之外,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出来后,他又看见后花园里的祠堂掩映在杂草之中,于是又向花园走去。
后花园里的杂草几乎有半人高,乌迪力拨开草丛来到祠堂前,说是祠堂,其实是一座两层的小独楼改建的。
乌迪力自言自语道:这独楼怎么偏建在花园里?真怪。
他哪里知道中原汉人的风俗,以前大户人家千金小姐在未出嫁之前,都得在后花园里单独居住,而且多是两层的小阁楼,所以后世也将姑娘的卧室称为闺阁,后花园是僻静之所,一般人接触不到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也就少了很多事非。
来到祠堂门前,门上挂着一把旧式铜横锁,锁上落满灰尘,看样子像十几年没人动过。
两旁的木制窗棂都蒙着窗纸而不是玻璃,看来还保留着清式的风格。
乌迪力好奇地捅破了窗户纸向里张望,里面光线昏暗,隐约见靠墙摆着个极长的木案,上面满是高高低低的牌位,牌位前头还供着蜡烛、糕果。
乌迪力缩头缩脑看了半天,对中国人这种古怪神秘的祭祀方式开始好奇,他忽然想撬开门进去看个究竟,耳边却回响起柏军说过的话:严密看守宅院,闲杂人一律不得入内,除前院大厅和东西厢房之外,不得进入任何上锁的房间。
可强烈的好奇心一旦生成,就再也无法去除,乌迪力心想:现在又没别人,那三个家伙肯定是趁机出去嫖了,不到傍晚回不来,现在神不知鬼不觉,我正好进去瞧瞧。
他从腰间掏出一把万能工具刀,从里面抽出两根精钢片插进铜锁里左拨右扭,这铜锁是民国老式锁,没费太大劲就撬开了。
推开木格门,从头顶簌簌直落灰尘,呛得乌迪力直咳嗽。
祠堂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味,寂静无声,空气中飞舞着尘埃,墙上灰网被风吹得微微飘动,乌迪力四处看了看,那一个个牌位似乎就是一个个死人,令乌迪力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看得心里发毛,转身就想出去。
瞥眼见旁边有木板楼梯直通楼上,好奇心驱使他抬脚朝楼上走去。
陈旧的木板踩在脚下吱嘎作响,好像踩在迟暮老人的腰上。
乌迪力上了楼,见楼上有四个房间,房门都虚掩着,他挨个看了看,其中两间是卧房,第三间是堆杂物的,最后那间地当中摆着桌案和香炉,好像是专门供神位的。
乌迪力先到卧房转了转,没什么出奇之处,又来到杂物间,见里面靠墙堆着几麻袋旧谷子、几只粗壮的大木桶,还有木板之类的杂物,乌迪力逐个掀开木桶的盖子瞧了瞧,都空空如也。
他又来到那供神位的屋子里。
这屋子更简单,中央有个大铜香炉,后面是个木头神案,上面供着观音雕像。
乌迪力是塔吉克斯坦人,塔吉克斯坦大多信仰伊斯兰教,所以他也不认识这观音是干啥的,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这屋里阴暗发霉,于是转身准备下楼。
忽然,他发现在香炉前的地板上有几个奇怪的印记,分别是一对鞋印、两个圆形印记和一只手掌印,乌迪力以前是塔吉克斯坦的退役特种兵,平时又在沙漠上看惯了骆驼和人的足迹,对这种踪迹非常敏感。
他仔细看了看,就明白了这是有人双膝跪在香炉前、左手拄地留下的印记。
他有点纳闷:如果是拜佛的话,应该是双手拄地,怎么还有单手扶地的道理?乌迪力起了疑心,于是弯下腰去模拟单手拄地的动作,思索着那人是在做什么。
忽然,他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在左手扶地,右手去抓够什么东西。
他也双膝跪地,低头去看那香炉座底下。
香炉下面的地板上空无一物,显然没什么可疑东西,乌迪力有些沮丧,刚要起身,忽然看到香炉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跪在地板上,左手扶地右手去摸,摸到一个长条形的石块紧贴在香炉底,乌迪力稍微扳了扳,似乎是个活动的机关,顺便一扭,耳中好像听见什么角落传来一声轻响,随即无声。
乌迪力心中狂跳,暗想:难道是什么机关暗道被我打开了?他连忙爬起来环顾四周,屋子里依旧是暗沉沉的,没什么变化。
他来到两间卧房查看一番,也没有可疑之处,最后又到杂物间,更是无甚变化。
他心里有些沮丧,心有不甘的刚要再去卧房,忽然看到靠墙的那几只大木桶,走过去一看,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其中有只大木桶的桶底不知什么时候被抽了去,露出一个大洞。
乌迪力把手放在洞口,同时侧耳细听,感觉洞里空气流动缓慢,也没有声音,看来洞里并无危险。
他走到窗户朝外看去,前院并无任何动静,看来那三人短时间内回不来。
乌迪力掏出微型手电朝桶里一照,见桶边有个铁梯嵌在墙边,显然可以顺梯下去,他想了想,咬咬牙,双臂一撑,顺着铁梯爬进木桶里……傍晚六点多钟,天色已开始蒙蒙黑,老胡、常有志和小冯才开着车进院。
三人满面春风,显然在镇上玩得相当愉快,常有志见乌迪力还在厢房里睡觉,叫道:起来了!帮着卸车!四人从车上卸下几袋大米,还有罐头、腊肉、啤酒白酒和各种袋装食品,又抬了半条羊下来。
乌迪力边搬东西边问:你们怎么才回来?很长时间了嘛!老胡皮笑肉不笑的说:在镇上修了半天车,又买了不少吃的,你小子不是总想吃烤羊肉吗?特地给你买了半只羊,新杀的,新鲜着哩!乌迪力喜出望外:太好了!晚上我做烤羊肉给你们吃。
调料买了没有?小冯说:买了,胡椒孜然咖喱粉都有,等会儿就看你丫的手艺了!没问题!乌迪力嘿嘿一笑。
他不愧是西亚人,没多大功夫就把几大块羊肉烤得酥香四溢、引人口水,常有志馋得差点把舌头吃下去。
烤好之后又从地窖里搬来两箱凉啤酒,四人甩开腮帮子狠狠吃了一顿烤羊肉,直喝得东倒西歪,杯盘狼籍,神志不清。
直到第二天上午,四人才醒过酒,老胡熬了点大米粥,四人吃过早饭都坐在院子里坐着侃大山。
乌迪力说:我们在这里除了吃饭睡觉,什么事情都没有,真是很没意思。
小冯也说:可不是吗?这一天除了吃就是睡,丫的跟养猪似的!常有志正摇着大脑袋听京剧:那有什么办法?柏军也不让带妞回来。
乌迪力说:我有个主意可以解解闷,你们想不想听嘛?三人都来了精神,小冯笑着说:你这个塔吉克人,平时少言寡语,今天怎么居然有主意了?快说说!乌迪力嘿嘿笑着:那是我以前在塔吉克斯坦军营里学来的,玩起来很有意思的。
老胡催促道:怎么玩啊?你他妈的就别卖关子了,快说!乌迪力见几人都来了兴趣,笑了笑说: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嘛:我们四个抓阄选出三人,限三分钟时间在老宅里藏好,但不准出宅院墙。
而那第四个人就去找,二十分钟之内找到哪个,哪个就输掉一千块,如果找不到就输给对方一千块,怎么样嘛?他刚说完,三人都哄笑起来:你这他算什么好主意,不就是捉迷藏吗?小孩玩的玩艺!乌迪力说:捉迷藏是小孩玩的,可我们不同,我们四个都是当过特种兵的,在军队里都受过追踪和反追踪训练,这样玩起来就更有意思了。
让他这么一说,三个人还真动了心。
小冯说:你还别说,这家伙的主意倒也不错,一千块的赌注也不算小,总胜过在这破地方天天吃饱了睡吧?老胡也跃跃欲试:可不是吗?乌迪力的主意不错!那咱们现在就开始!乌迪力却摇摇头:现在是白天没意思,到了晚上9点钟以后再开始,那样更有难度,也更好玩。
常有志拍了他肩膀一下:你小子别看平时闷声不响,还真有点馊主意咧!乌迪力咧嘴笑了。
于是四人商量好,晚上就开始玩。
晚上9点钟,几人早就摩拳擦掌、按捺不住准备开始。
乌迪力用纸团做阄,小冯说:我说这宅子里很多屋子都有锁,咱们也进不去呀!老胡白了他一眼:那种破锁还能难住咱们?开锁之后进去,双手从窗格伸出来再锁上,至于你能不能发现,那就看能耐了。
常有志乐了:太好了,我都等不及了!在部队那时候天天进行特务训练,没想到现在居然用在捉迷藏上,哈哈哈!老胡又问:如果有人藏的十分巧妙,二十分钟后也没被找到,那怎么办?乌迪力说:要是那样的话,那个人就先赢了一千块,然后让余下的三人抓阄,那个人可以继续藏着不出来,直到被找到为止。
说着,乌迪力已经做好了四个阄,四人开始抓。
结果是乌迪力抓人,其他三位藏。
最后他找到小冯和常有志两人,然后自动认输,赢了两千,输给老胡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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