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钟声打破深山的宁静,鸦雀惊叫飞起,凄冷诡异。
钟鼎寺。
碧瓦朱檐摇摇欲坠,丹楹刻桷已褪去几许朱红,就连门框也分外斑驳,雕花木框已然是蛛网纵横交错,分隔出另外一片天地。
对着墙跪坐的人披散着长长的黑发,不知有多久没洗过,有蚊蝇围着绕来绕去,可她却像是没知觉般岿然不动。
仔细望去,这人脏兮兮的衣服上打了几个补丁,很难让人联想到几个月前,她还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母仪天下的皇后。
卫淸言呆呆的坐着,许久才木然的低头,在看到自己双手的时候,不由得一怔,平素白皙细嫩的手心,如今都是干粗活的血泡落下的疤痕,指甲里满是泥垢,就连她自己看着都觉得恶心。
啊!她想发出声嘶力竭的大叫,可最终却是哑然。
哦。
她倒忘了,她是个哑巴呢。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往外望去,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期待,是谁还能过来看看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她呢?你在期待什么?清言。
轻柔的声音是卫淸言最熟悉不过的,最后的两个字从唇齿间溢出来,带着几许讽刺。
她转过身,就见曾经的手帕交楚慈穿着一席皇后朝服,带着侍女款款而来,与周遭这断壁残垣格格不入。
霎时,她的瞳孔紧缩,眸子里迸发出痛苦与恨意。
楚慈,到底成了皇后。
这便是楚慈今日来的目的,她轻轻一笑,缓缓道,清言,本宫要多谢你呢。
多谢你,帮皇上坐稳这位置,才有了我今日名正言顺的皇后之位。
说话间,她不禁皱眉揉了揉腰,当即有侍女上前来轻声道,娘娘,皇上叮嘱过您不要劳累呢。
皇上与你们都说些什么呢,不正经。
楚慈娇嗔,脸色发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状似不经意的开口,清言,想必皇上不曾让你这般劳累吧?卫淸言听着这话,不知自己是该觉得可笑还是该悲哀,可笑的是楚慈,竟觉得这些就能刺激到她?在他们眼中,她到底有多不堪一击。
悲哀的是五皇子,是啊,她和五皇子成亲了几个月,依然没圆房。
本来以为是他朝政繁忙,原来是因为楚慈。
不过也好,免得恶心。
她淡淡一笑,发不出声音,便用唇语说缓缓开口,你不是原配。
闭嘴!闭嘴!贱人!卫淸言,你以为你是谁?楚慈顿时眸子通红,仿若有火能生生将人烧没了。
卫淸言却是不畏惧,只勾唇一笑。
这笑容落在楚慈眼里就是讽刺,她收敛情绪,冷下脸来,卫淸言,你想不想知道,卫丞相用什么与我们做了交易?卫淸言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却摇摇头。
即便她不想知道又如何,楚慈今日来,不就是前来告诉她么。
果不其然,楚慈微微一笑,可那笑容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你也知道皇上对本宫如此情深,哦,你大抵是不知道,卫丞相参与买官卖官,于是便与本宫和皇上做了交易,亲自将你从皇后位置上拉下来,再扶本宫上位,便抵消了卫丞相的那些罪责,还有你的妹妹卫止如,被封为县主。
看着楚慈满脸的得意与轻狂,卫淸言竟觉得恍惚了起来,仿若从前那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儿从未出现过楚慈,其实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么?还有她那个所谓的爹,古代就是这样封建制度,她无力改变,更是在看到不知是谁送来的那封信的内容的时候将信将疑,虎毒尚且不食子,她爹……真的会那样做么?可事实便是如此,会啊。
卫淸言扬了扬唇角,心中一阵剧痛,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只见楚慈赶忙后退了几步,倒像是她身上有什么要命的毒药似的,卫淸言,你不必卖可怜,这里也没什么别的人。
我今日来,就是想看看你的下场。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容,不光如此,你的姐姐,你的娘,你真以为她们的死是意外么?她失足落水的姐姐,她郁结成疾,身子越来越虚弱的娘亲……啊……满腔的不甘与恨,终于被卫淸言发泄了出来,她本无声,可这样的歇斯底里,竟让她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霎是可怕。
世界以痛问我,我报世界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