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随即顾参商淫浸官场这么多年,变通能力自然是极快的。
怎么突然心血来潮,想问这个?他俯首微微一笑,装作是毫不在意的一般,轻轻的耸了耸肩:明日便是花朝宴了,那诗词册子你可都背熟了?背熟了背熟了背熟了!早就都背熟了!谢春秋心中是真的着急,一叠声的回答了好几句。
不管,是对前世的自己负责,还是,对现在的自己负责。
她都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回答。
可往常,不论何时,只要她开口问了,不管顾参商的回答是在损她,还是在夸她,但至少还算的上是有问必答。
可这次,他却这次似乎十分回避有关于谢家宝库摇光梦的问题。
一来,顾参商确实是不清楚摇光梦是何物,二来……他回忆起记忆中那最为痛苦,久久都不敢回忆的那一幕。
顾参商清楚的记得,前世的太子,便是为了逼迫谢春秋说出摇光梦的藏身之处,而用了一杯落雁沙断送了她的大好年华。
那一年,谢春秋才堪堪不过十八岁,正是天真浪漫的最好年纪。
他知道谢春秋的所有与全部,知道她遇见不同的事情会用怎样的态度、怎么样的行动去解决,更知道……谢春秋的这一辈子来的是多么的不易。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辈子的谢春秋,可以简简单单的只当一个普普通通、无忧无虑的民间小姑娘,永远,永远都不要和摇光梦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关系都不行!顾参商双眉不自禁的下意识狠狠拧了一下:你似乎并非是那般在意身外之物的人,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必定是有人向她问起过此事。
顾参商脑中飞速的旋转思考着。
如今在谢春秋的身边的人,除了他便是尹长晴最多,可是尹长晴大概是连摇光梦这三个字都没听过的吧?不过,这尹家的小姐不知道,尹家的大公子尹长风,或许……他面色微变,敛眸沉思。
百越城的强龙,便是百越城城主尹家,而百越城内还有一个富可敌国的谢家。
尹、谢两家明面上素来交好,可暗地里,却又是互相渗透。
果不其然,谢春秋放下了小玉勺:昨日长风给我来信,信上提过此事。
谢春秋表面上淡定万分,坐的端端正正,仿佛是一个在等待私塾先生来答疑解惑的学生一般。
可她内心里,却纳闷非常:为什么,顾参商会这般回避这摇光梦的问题呢?若是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他必定会一边损损她整日里不学无术,然后在一堆调笑的言语之间,带上几句那问题的回答。
若是他不知道,那他依然也会先不动声色的逗弄她几句,然后,说着说着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的转移开了话题。
她眼看着顾参商的眉在听到尹长风名字的时候,忽而放松了一瞬,随即,却又立马紧紧的锁了起来。
谢春秋不动声色的将顾参商那些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可心中却是越想越奇怪。
她眼瞧着顾参商这表现,不像是不清楚摇光梦的底细,可他……为什么知情却不愿意告诉她呢?为什么偏偏就只是在摇光梦这件事情上,顾参商不愿意告诉她呢?谢春秋真的是把顾参商那张脸看穿了,看的都刻在心里去了,都百思不得其解。
是什么事情让顾太傅知而不告呢?症结究竟出在了哪里呢?如果,问题不是出在尹长风的那封信上,那么……问题必定就出在了顾参商的身上。
谢春秋侧头,微微思忖了片刻,须臾后,她问道:你要看看尹长风那信吗?顾参商舌尖轻轻抵着下颚,单眉一扬:好啊。
·清云院谢春秋昨夜读了那封信便上床睡了觉。
以至于这会,谢春秋带着顾参商来看信,她是爬到床上来来回回的翻翻找找,从某一处不起眼的小角落里那出的那封信。
谢春秋到底是个姑娘家,当着男子的面爬床找东西,自然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她涨红着脸将信纸从信封中取出,递给顾参商。
不过,好在顾参商似乎在思考些什么别的问题,浑然没有注意到谢春秋是从何处、又是如何拿来的信件。
他信手接过,一目十行的飞快的扫了几眼。
大概意思便是:待花朝宴会结束后,尹长风会带谢春秋会百越城,而尹长晴将择吉日嫁与太子沈怀明为太子妃,希望能将谢家宝库中的摇光梦当做尹长晴的嫁妆,作为陪礼带入宫中。
顾参商读完,整张脸顿时黑的比墨水还要黑。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顾参商长臂一伸,便将那封信放在烛火上燃烧了个殆尽。
那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动作快的谢春秋伸手拦都没能拦住。
谢春秋眼睁睁的看着那封信,那封信上的摇光梦三个字被烛火吞噬殆尽,只余下一片灰烬。
可她的心中,却莫名的生出了一种近乎是释然了的感觉。
仿佛是她在沙漠中扛着一瓶大铜水壶,水壶厚重不堪,烫手非常,壶内却没有一滴水。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那般执着的不肯放下,带着连废铁的算不上的水壶,在一片茫茫的沙漠中,茫然的行走着。
直到顾参商将那信给烧掉的那一刻,谢春秋才觉得有人帮她丢走了毫无用处,却让人疲惫非常的大铜水壶。
不过,轻松了归轻松了,谢春秋心中的迷惑却更盛了。
以她对顾参商这两辈子的理解来看,顾太傅,他,绝对不是会做出,未经他人同意便直接销毁别人的私人信件的人。
顾参商看着那信被烧尽,似乎也卸下了什么重担,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样便好了。
谢春秋:???什么好了?谢春秋完完全全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好了什么?顾参商掏出一块手帕,狠狠的擦着自己的手,仿佛是方才接过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你呢……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就当没见过那封信好了,尹长风说了什么屁话,你也不用听,我看着那话都不像是人能说出口的。
谢春秋:……看来,问题是出在尹长风的身上了?第一次听顾太傅如此直白的骂人的谢春秋,心中如是想到。
谢春秋仔仔细细的在心中回忆了一下。
似乎从神庙湖边开始,顾参商便不是非常待见尹长风,再到后来,春风拂栏遇见了尹长晴,顾太傅对尹长晴也是连损带嘲。
难道……顾参商是同百越城城主的尹家,有什么深仇大恨?谢春秋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顾参商见谢春秋如此,只当是她是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便顺口多提了一句:这信呢,是我烧的,尹长风日后,若是问起了这封信件的事情,你便只管说从来都没有见过,可能是被太傅府的人拦了下来,就让他来找我,知道吗?谢春秋愕然:为什么要让他来找你?他为什么要来找你?他上哪里来找你?……你顾参商欲言又止,顿了顿:你刚刚……听见我说了什么吗?谢春秋茫然脸:……啊?顾参商又将那话重复了一遍。
谢春秋点了点头,以为顾参商是觉得尹府的人在无理取闹。
你说的这些呢,道理我也都知道。
她对顾参商解释道,尹长风说的那些话,我当然也不会傻到真的就要去做。
毕竟她尹长晴嫁太子,我谢春秋完全没有必要为她,赔上我谢府的东西。
但是……但是那谢家宝库里的摇光梦,是我谢家的东西。
我总不能游手好闲一辈子,到了最后还守不住家中的一点物件吧?那样的话,我恐怕,都无言去见我的爹娘,更别提去见我家那一排摆开的列祖列宗了!顾参商将谢春秋的话,是听在耳中,却苦在心里。
难道他要直接对谢春秋说,这摇光梦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像上辈子的你一般,恐怕这摇光梦就是一张催命符啊!顾参商心中有他自己的考量,他问:你想知道摇光梦,难道就只是想在百年之后,去见你家的列祖列宗的时候,能有几分脸面?谢春秋心中当然也有她的考量。
她心中纠结了片刻,是对顾参商说实话,告诉顾参商,她想要弄明白这摇光梦只是因为这是她上辈子的心结,她想要解开。
还是要临时编一个理由,先将这摇光梦的事情糊弄过去?啊……电光火石之间,谢春秋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重生这种事情,子不语怪力乱神,顾太傅饱读圣贤之书,大概,她要是如是告诉了顾参商,顾参商才会觉得这事就是她不走心,随口给他糊弄出来的一个理由。
至于后者嘛……那可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多了。
理由,顾参商不都帮她编好了吗!谢春秋点点头:是呀是呀,我可怕百年之后,无颜羞见列祖列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