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怎么弄到的?老大夫伸手碰了碰青紫的痕迹, 围绕着脖子一圈,像是瘀痕,又像是被毒侵染的痕迹。
顾祈霖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着, 看外间光影明亮, 日辉灼灼, 艳丽花朵在风中摇曳生姿,淡淡的花香在鼻尖萦绕。
汶苏郡是一座花城,这里日暖风和,适宜居住适合种植,很多名贵的花朵出自南洲, 是名副其实的宜居之地。
然而这些艳丽的花朵没有得到顾祈霖的眷顾,她只是单纯坐着, 目光忍不住往屋里撇去。
昨日夜里瞧不分明, 但到了白日, 那些痕迹就明显了起来。
宁怀赟带着她去寻了大夫, 大夫仔细看过, 皆是摇了头。
这回他从医馆里出来,照旧是两手空空, 什么都没拿。
这些大夫只会开些活血化瘀的药, 宁怀赟疑心没有用处,便没让开。
顾祈霖沉默的跟着在他身后,黑纱随着走动一晃一晃,腰间久违的带上了铜铃,袖中更是藏着符纸、朱砂。
宁怀赟看她有些闷闷不乐,从空中接了一朵落下的木槿花朝她砸去, 得她抬头才含笑道;我们这就去衙门?顾祈霖没有意见, 点了点头, 顺手把木槿花给丢了回去。
花被丢了回来,宁怀赟也不恼,随手往领口一别带着她往衙门里走去。
捕头正在那里等着他们,把他们招进了后院的一间屋子里。
昨夜一切安好,白牡丹的鬼魂并没有再作乱。
那自然没有,因为她找上我了。
宁怀赟仰了仰脖子给他看自己受的伤。
那青紫的痕迹围着白皙的脖颈,实在明显,瞧着就十分狰狞恐怖。
捕头懵了一瞬,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不见外的从桌子上拿起写满线索的资料看了起来。
白牡丹不登台的时候其实很少外出,大多是在惜春阁的房间里,吃穿用度皆有人伺候着,登台时间也十分固定。
但在死亡前半月间,她时常会在白日乘着小轿外出,也不去何处,只在勾栏瓦肆中转转。
勾栏瓦肆并非只有夜晚营业,有很多艺人会在这条街上表演杂耍戏法,这些人来来往往,多是四海为家的游人。
听惜春阁伺候的人说,白牡丹那半月里时常会在一个戏班子前停留。
那个戏班子不大,正巧是这半月来汶苏郡谋生的,玩的都是些江湖杂耍把戏,因其出色的技艺很受众人欢迎。
看到这条消息,宁怀赟随手看了下面几页,皆是一些人物关系,她这个爱好显然是最近才培养起来的。
莫名的有些在意。
这个戏班子你们能查吗?宁怀赟扬了扬手中的纸张,修长的指点在一处。
捕头点了点头:能查,只是这与白牡丹之死有什么关系?宁怀赟没有给出理由,他低声与顾祈霖讨论了几句,随后回答:只是有些在意而已。
他继续往下翻,是白牡丹几位来往密切的恩客,那日到过惜春阁的人不多,唯有三位而已。
三人……那我们今日就一一拜访好了。
宁怀赟下了决定。
他和捕头打了声招呼,带着顾祈霖往外走。
说来其中一位他们也十分熟悉,是先前借他们请帖的富商之子,那日他们拜访还接待过两人。
那富商姓刘,这几日正是守孝的时候,二公子一身素缟从里面出来,见了他们十分讶异。
两位是来为父亲上香的吗?宁怀赟只是含笑点头,真去给富商上了一柱香,正巧是用膳的时候,顺势在府中留了顿午膳。
午后时分,宁怀赟拉着二公子说话:我这次来,除了祭奠令堂,还有一事。
二公子疑惑:你有何事?是和白牡丹有关……宁怀赟才开了半个头,二公子瞬时摆手,露出头疼的表情。
你莫不是也以为是我杀了白牡丹?此话一出,两人惊讶对视,顾祈霖直接道:你杀了白牡丹?虽是问句,但她语调冷淡,听在耳朵里跟陈述不差。
怎么可能?!二公子实在气愤,显然对此早已愤愤不平。
实不相瞒,自白牡丹死后,我身边已有不少人来问我此事。
白牡丹死前确实与我见过不差,然而我并没有杀死白牡丹,我与她并没有私情又无利益,怎能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
哦?宁怀赟瞬时挑眉,思索片刻他忽觉诧异,多问了一句:二公子这事,是否只是身边人知晓?若是大范围传播之事,按理衙门是有记录的,而且白牡丹若寻凶手,如何也得拿二公子先开刀。
二公子有些恼了,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两人并不知晓,他这是不打自招。
自然如此,我走后没个半日她就出了事,我如何能与更多人说明。
只是身边知晓的几人,皆问过我此时,话里话外叫我自首,实在是令人恼恨。
公子你既然不知道这件事,又为何来问我白牡丹之事?那便是了。
宁怀赟念了一句。
把白牡丹这些事全数说了。
一听白牡丹的鬼魂已连杀两人,昨日宁怀赟更是从女鬼手中死里逃生,二公子面色惨白。
这、这……怎会……怎会?宁怀赟看他满脸恐惧,恐吓道:你那日去了惜春阁,并非无人知晓,只是少人知道你和白牡丹见过,你若是想活,最好把事情说明,否则我们也保不了你。
二公子瞬时就慌了神:我说我说。
这事还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理了理头绪,直言:其实我那日过去,并非是自己的事情,而是帮朋友送信。
我那朋友是我在书院的同窗,他素有才华,且容色俊秀,很得女子的喜爱。
我与他交好,因他家境平平,总是会多照顾他一些,有时玩乐也会带上他一起。
那惜春阁我去的多,白牡丹是那里的名妓,见她一面十分困难,我原先是很少能见到她的。
只是那日带同窗过去,正巧白牡丹出诗文招人对诗,他思索作答十分出彩。
白牡丹因他的学识另眼相待招他见面,我这才得以见白牡丹一面,然而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话说到这里,宁怀赟觉出不对:即是一年前,又为何突然叫你送信?这期间他们可曾见过面?二公子有些茫然,他知晓的也不多,这个时候也回过味来了。
是了,真是奇怪,这送信之事真是突然。
从那日之后我虽偶然能与白牡丹搭上话,但实际她对我态度冷淡我也不爱招惹她。
我那同窗更是难去一回惜春阁,更别说与她相见了。
依二公子之说,倘若真实,那确实是突然之举。
但宁怀赟抱臂想过之后,赫然发出一声了然的讥笑: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二公子满脸茫然。
只听他道:想见一个人并非只能在惜春阁相见的,众目睽睽之下又怎么比得上暗通款曲的方便?顾姑娘,你知那牡丹亭讲的是什么故事吗?顾祈霖略做思索,瞬时了悟。
杜丽娘私出游园梦会岭南书生,相思成疾死后化作画中仙与书生人鬼幽会。
此后书生高中,掘坟开棺,杜丽娘死而复生与书生终成眷属。
私出游园,幽会书生。
惜春阁在白牡丹的眼中,想必是和杜丽娘的父亲一样可恶的存在。
皆做了棒打鸳鸯之事。
宁怀赟想通关窍,问过二公子这位同窗的姓名,将带着顾祈霖直奔衙门。
被二公子拦住了,他有些犹豫畏惧,半晌深吸口气做足了准备道:官爷,我那同窗心地善良,定然不会做出杀人的事。
可你连他们幽会都不知道。
顾祈霖幽幽开口。
宁怀赟也说:公子还是先想想今夜白牡丹会不会来找你吧。
不是,我、他……一说这话,二公子瞬间松了手。
看着两人离去,他一拍手,哀哀叹息。
来回走了两步,内心纠结一番,招来府中下人交代他快去书院报信。
而另一边,宁怀赟出去一趟,没过几个时辰就带着顾祈霖回了衙门。
捕头还在外边没有回来,倒是验尸的仵作在场。
那仵作正是先前给白牡丹验尸的老师傅,说白牡丹死于窒息的就是他。
白牡丹死时吞服了毒药,本是认为死于中毒,然而老师傅一口认定她死于窒息。
宁怀赟觉得此案将破,与老师傅聊了聊。
老师傅说:你们来的巧,我刚想起一事来了。
白牡丹的尸体上有很浓郁的牡丹香,那香不常见,牡丹花香并不浓郁,可她第二次死的时候送过来时,牡丹花香十分明显。
这香不是流于表面的,定然是长期处在花香之中才能沾染的气息。
这还真是奇怪。
宁怀赟与顾祈霖对视,皆有些摸不着头脑,尸体里怎么会生出花香来?不过白牡丹死而复生就已然十分惊悚了。
正说这话,捕头从外面出来。
宁怀赟把这问题抛之脑后,把今日查到的事情说与捕头。
捕头一听还有这个线索,深深的看了宁怀赟一眼,当即招来下属前去抓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