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规, 凡祭祀人命、收敛钱财、以规反国者,皆在淫祀之内,是为邪/教。
之害愚弄万民, 害人性命, 夺人钱财, 至家庭破碎、亲人分离,人人得而诛之。
正统出马仙定然不会有这种古怪的淫祀,只怕是有人听信其他教派做出的荒唐之举,其中图纹古怪杂乱,各种教派混杂在一起, 就像是一个半吊子画的。
还有这颜色……顾祈霖深觉不对,起身正欲把自己的发现说与宁怀赟, 却不想一迈步, 咔哧咔哧犹如冰层破碎的声音伴随地板蜿蜒开裂的画面, 破碎的地面蜿蜒倒塌。
那吊着的纸人猝然断了线, 飘飘摇摇的就落在了地上。
初落了地, 伴随地面的震动,轰然至中间图纹出开始崩塌。
顾姑娘!!!紧张的叫喊似从远方传来一般, 隔着震动的巨响。
顾祈霖站立不稳, 在颠簸中只能保持站立,隔着黑纱她与焦急的宁怀赟对视,一片混乱之中。
只见黑影一闪过而过,伴随剧烈的碰撞声。
嘭——头顶装饰的吊顶物轰然倒下,本就破碎的地板经受这沉重一击,轰然坍塌, 落进了下层。
扑通的水声从破碎的空洞中哗啦作响, 潺潺流水从下层奔驰飞去。
顾姑娘!宁公子!赵津文紧张的飞扑到那空洞盯上, 目光在潺潺流水中打转。
在无尽的水流之中,就连掉落的木板都难以保全自身,何况是被吊顶砸下的两人。
正是悲伤难过之时,斜里传了一声闷哼:我们没事。
赵津文抬头一瞧,顿时如释重负。
只见两人正窝在角落的地方,因当时宁怀赟冲过去的举动狠狠撞飞了桌椅,导致两人倒在废墟中。
好在是把人护住了,只受了点轻伤。
宁怀赟挣扎着起身,不免发出一声闷哼,背后剧烈的痛楚令他睫羽乱颤,脚下一个踉跄,被顾祈霖迅速扶住了。
顾姑娘先前发现了什么?在顾祈霖的搀扶下起身,宁怀赟的目光一直在众人的身上打转。
他微偏着头,避着人群压低声音询问。
顾祈霖低头搀扶他,配合着低声开口:这船是假的。
使用的木材有近几年砍伐的痕迹,绘制的图纹做旧的痕迹很新,那些图纹恐怕也是假的,被毁掉了。
还有那图纹,除了悲王像,其他都是假的,只怕是学了个半吊子就出来装神弄鬼。
可偏偏是闹出这样一番动静,意欲何为实在令人不解。
那可真是奇怪。
扫过在场所有人的面容,宁怀赟摩挲着下颚,饶有兴趣的眼尾微挑,借着袖子的遮掩在顾祈霖的手背上写下一个字。
温热的指落在手背,激起一阵痒意,待他写完顾祈霖将手缩回袖中,垂眸深思。
先不要下定论。
说的也是。
经过这次,在场所有人都身心俱疲,又不敢在此停留,只好继续往外走。
他们行动缓慢,那么多人三三两两的汇聚在一起,拖成一条长龙。
偶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大元号沉船的时候我就说了……你们不听……本来就没有到那个地步,这下好了…………都会死…………宁怀赟同顾祈霖互相搀扶,听到身后的声音面不改色,只顾往前走。
咚咚——猝然间只听两声咚咚,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突然从后面滚到了面前,众人低头一看,顿时吓的魂飞魄散。
啊!!!距离近的人,先前还与人窃窃私语,下一秒就见同伴人头落地,早已骇的魂飞魄散,惊恐不已。
那人头咕噜咕噜滚到最前方,没入黑暗之中,留下一条蜿蜒的血痕。
怎么回事?发生这种事,宁怀赟推开人群挤到了案发现场,只见死者尸首分离,断口处还残留着鲜血。
顾祈霖走过来的脚步一顿,她的视线在地面一晃,从地上捡起一个眼熟的木块,正好与宁怀赟对上眼。
死的人是老张,正是和人交谈的时候,突然没了声响。
鲜血从断口喷出,溅了所有人一身。
是他,一定是他杀的,他离的最近!宁怀赟还没有得出结论,那些商人已经迫不及待的互相指责起来。
被指责的人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怎么可能,我要是杀人会在这种时候吗?不是你是谁?就你和他走在最后,当初也是你下的手……那人话说到一半,突然息了声响。
再一瞧,他在那人凶狠的怒视下瑟缩到同伴的身后。
当初?宁怀赟蹙眉,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仔细点了点数。
一共包括他与顾祈霖在内,活着的一共有八人,而当初从船上活下来的人,正好是九人人,正好登上这艘旧船的有九人,是巧合吗?宁怀赟摸不准,他正犹豫之时,那被指责的人早已被人七手八脚的捆了起来。
他们自顾自的商量好了同伴的去除,开一个房间把人关起来,语气冷漠的不像是一起死里逃生的同伴。
说到底,他们不必在乎杀人的是谁,他们只想要一个答案,与怪力乱神毫不搭边的答案掩耳盗铃。
宁怀赟冷眼看着,在他们把人关进去的时候,他慢了一步,回去询问事情。
那人被取下塞在嘴里的布,看着去而复返的宁怀赟面露凶狠:你想干什么?!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宁怀赟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西域匕首,银白的刀光在眼前不断闪过。
那人咽了咽口水,眼珠子一转就挨了宁怀赟一下,那把匕首紧贴他的脖子割破了肌肤,猩红的鲜血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我劝你最好别耍花样,我没那么多时间来陪你耗!宁怀赟语气冷静,他猛然逼近这人,漂亮的黑眸中似凝着霜雪,没有一丝对生命的敬畏。
我这刀还没见过血,正好缺个祭刀人,我不介意拿你祭刀。
那人被唬了一跳,终于明白此刻的境遇。
他的目光偏移一瞬,咽了口唾沫。
跟你说也行,想必你也已经发现了,能活着上船的人多多少少都和十年前的沉船案有关。
虽然这个国家在一代武帝一代庸帝的消耗下已经千疮百孔,但在十年前今上初登基的第二年,国家迎来了短暂的繁荣。
在这繁荣之下,催生出了很多由世家豢养捞钱的富商,他们乘上这股东风一跃成为就连官府都要高看一眼的大富商。
若只是如此,最后不外乎享受荣华富贵富足一生,但人心是不会满足的,他们享受了一点富贵便想要这富贵能千秋万代。
而这时,一个来自北州的传闻如风一般在南州横扫而过。
那是一位意外供奉出马仙的故事。
有一个酒鬼年过三十,日日沉迷酒赌,有钱赌上一把喝上两口小酒,没钱就去路边乞讨为生。
有一日,他躺在一间废弃的破屋喝酒,喝的醉醺醺的时候,身边突然跳出一只老鼠,这酒鬼竟也不赶它,而是称呼一句鼠兄,分它酒水。
从那以后,那酒鬼以破屋当家,日日分酒与鼠兄,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运气,他之后去赌次次赢钱,虽是不多却也日渐富足,而那老鼠竟在一日口吐人言,要那酒鬼奉它为仙,随后便就地仙去。
酒鬼不敢怠慢,花费钱财为鼠兄安置,设置神龛。
说来也怪,自从供奉鼠仙之后,酒鬼戒酒戒赌,竟不过三月就捡到一笔横财,自是万事顺遂,钱财尽揽。
酒鬼一下改头换面,成了北州中最有名望的出马弟子。
这事传到南州,来自北州的神秘出马仙信仰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们疯狂追捧探寻出马仙的踪迹。
竟是真的花钱请来了一位出马弟子,根据他的指示在海上建造了一艘大船——大元号。
在一日吉时,他们出海以拍卖为幌子,进行一次供奉,以求得到灰家仙的指引。
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误,捉来供奉的黄鼠狼、老鼠、刺猬、蛇、狐狸五种动物相继死去,那个出马弟子因此拒绝举行仪式,并诅咒他们不敬仙家定会招致灾祸。
或许是应了他的诅咒,船行到夜,忽然海风大作,风雨飘摇。
船底不知为何突然破开一个口子,海水尽数灌入,大船即将沉没。
供奉?宁怀赟蹙眉,心中颇有几分滑稽可笑:你管那个叫做供奉?献祭一位出马弟子?或许是他话语中的讥笑过于明显,那人顿时焦急辩解: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但十年前,我们的供奉仪式不是这样的。
我们的仪式……话说到一半,他面容僵硬,徒劳的张大嘴,最后却湮灭了声息,猩红的鲜血犹带温热,炽烈的犹如花洒一般喷射在墙面、面纱,最后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咕咚——头掉在地上。
在宁怀赟的面前,一个大活人突然断头再也没有声息。
鲜血喷了他满身,他沉默的看着人头落下,滚落在地上。
静谧之中,唯有叹息清晰可闻。
作者有话说:晚上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