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 老实交代。
赶走了无关吃瓜群众,林大当家关起门来就审。
他生的高大,满脸凶悍, 而今怒意上头怒发冲冠, 更是一眼骇人, 叫中年男人腿都软了。
我、我……中年男人左右瞧瞧,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我也不知道啊,大当家,这不关我事。
林大当家看他那怂样,一拍桌子怒斥:闭嘴, 把事情交代了,饶你不死。
诶诶, 好好。
中年男人缓了缓, 总算找到头绪了。
事情还要从一月前说起, 林三时常到我一个弟弟家喝酒, 我那日正好也在, 就加入他们的酒局。
几杯酒下肚,不知怎的都说起了各家, 我家中有些钱财, 那时幼子尚未成婚便早殇,寻思着给他找个八字相合的姑娘结个阴婚好埋入祖坟。
林三那时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怎的,问我愿意出多少钱,也是话赶话,我就说若是八字相合愿意出五十两外加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各两箱。
那日回去酒醒之后,我一想他家哪来早殇的闺女, 兼之他也一直没找我, 我就以为是个玩笑话。
谁知道这一月都没找到合适的姑娘, 焦头烂额之际林三昨日找我,问我先前的话还作数否?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没想到……当家的,我也是一时糊涂啊,当家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他也是一腔父爱,找的也不是活人,这一月他找死人配冥婚的事街坊邻居都知道。
林大当家没多怀疑,目光转向林三叔,当即就是一声冷哼。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林三叔眼珠子一转,反而是倒打一耙了:那我又不知死的是嘉怡,我还以为是我闺女呢。
我闺女早殇我给她找了门亲事,这可是好事一桩!是我爱女心切。
爱女心切。
宁怀赟讥笑一声。
顾祈霖抬眸扫了他一眼,清亮的眸中厌恶一闪而过。
那这东西,你解释一下吧。
一个木块丢在林三脚边。
林三叔低头一瞧,面色就有些不自然了。
那是从他房间床下搜出来的,瞧着是个木块,仔细拆解就能发现里面的构造和杀死新娘的物件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他屋里还藏着不少失败的机关残片。
林三叔捡了就想跑,被林大当家一脚踢开。
林大当家怒目圆睁,面上极冷:居然是你,杀女求财?怎么可能!林三叔大声反驳,他这时也回过味来了,厚着脸皮大声嚷嚷:你们这些人,没规矩,怎么能随意翻人东西?随意?宁怀赟轻嗤一声,所以这东西是你的没错了吧?那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我屋子里的东西,就是我的!林三叔话音未落,便听宁怀赟慢条斯理的开头:这,可是杀死龙王新娘的凶器啊。
你这是承认你谋杀了你的女儿?林三叔面色又是一变,情绪多变复杂,更多的是可笑与惊恐。
你这什么意思?他方惊悚开口,众人便听屋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当家的,我们、我们把巧慧找着了。
那声音惊恐又不解,说起这话时实在难以开口。
众人皆是一惊,顾祈霖门一开,迎面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就被推了进来,她眼尖手快关了门,直叫那姑娘无处可逃。
林大当家一瞧,惊道:巧慧?来者正是原先被认为是死者的龙王新娘林巧慧,她衣着凌乱,蓬头垢面看起来很是狼狈,见了林大当家,瑟瑟发抖的捂脸痛哭。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堂哥,我不是故意要和嘉怡换的,是她求我,她失了容貌没办法再成为新娘,太可怜了,你知道我和她关系好我没办法拒绝,我不知道她会……她会……林巧慧抱着林大当家的腿不停的哭泣,声音颤抖的几乎不成语调。
能被选为龙王新娘的姑娘无疑是极美的,便是如今这幅狼狈模样,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很是可怜。
她浑身都在颤抖,不停的道歉。
林大当家把她揪了起来,面对不停哭泣的族妹也是头疼不已。
倒是顾祈霖一个健步,捉了林巧慧的手腕,冷声问了一句: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出来?你之前又是躲在哪里?我、我……林巧慧瑟瑟缩了缩肩膀,楚楚可怜的目光落在林大当家与宁怀赟的身上。
宁怀赟掀了掀眼皮,没接她求助的目光,附和道:你先说清楚,之前躲在哪里?我、我……那天嘉怡…我太害怕了,对不起,都是我自作主张,才害死了嘉怡。
她话说道一半又开始哭泣,断断续续的讲述事情的始末。
新娘迎神之时自古便要蒙着盖头叫人看不清样貌,嘉怡渴求成为龙王新娘,因与巧慧关系好便求两人互换以满足心愿,又拿了一块金子作为交换,求她答应。
巧慧怜悯她多年努力一朝破碎,兼之家中父亲好赌欠下三百两的外债,人情利诱之下犹犹豫豫的同意了这个荒唐的做法。
却不想仪式上嘉怡当场身亡,她畏惧是自己李代桃僵的行为惹怒了龙王,只敢躲藏起来深怕遭遇不测,这些日子一直躲藏在林家戏楼内的废弃屋子里,直到今日被寻人的林家族人发现。
既然如此,那日我们与林大当家同去戏楼,你可知道?宁怀赟反问。
林巧慧擦擦眼泪,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其实我父亲先你们一步来,我本想与父亲联系,却见你们后脚进了戏楼,便不敢出来了。
你父亲想杀你配冥婚,你知道吗?宁怀赟又问。
林巧慧听闻大吃一惊,一脸茫然,随即反应过来时便是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怎么可能?我…她摇摇头,似是不信又似崩溃,颇有几分胡言乱语:他干嘛杀我,爹大可以把我嫁出去…不可能,不可能的。
宁怀赟便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林三叔这时不乐意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什么叫我杀女,我犯得着杀她吗?你屋子里翻到了块金子,是四爷家的那一块吧。
顾祈霖这时开口,她从袖中掏出一块金子,那金子足有半个手掌大,估摸着得有三两,换成白银好歹是二十多两,是一笔大财。
林四爷颤抖着手拿过金子,反复翻看,终究是不甘承认,这就是他家的金子。
那年他从海外带回一袋金子,唯有妻子生病过世时拿出一块安葬,遮遮掩掩藏了多年,剩下一块都没有花出去,都是要压棺材的。
他安静许久,就是盼着一个真相,而今听了多时也听明白了。
嘉怡是替巧慧死了!都是你,杀了我的孙女,林四爷面色发狠,突然暴起,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猛然扑向林三叔。
四爷!爹!屋里瞬时乱成一团。
林四爷人老心不老,颤颤巍巍的还保留着曾经与海匪作战的气势,一把小刀势不可挡。
林大当家连忙去拦,险些被那刀子划伤了眼,被林巧慧撞了一下,硬生生撞到了一边。
林三叔见势不妙满脸惊恐,却只听一刺入皮肉的声音,屋里皆安静了。
林三叔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声。
他一摸喉咙,摸到满手鲜血,再一看林四爷,面目狰狞犹如鬼魅。
这好赌杀女的人渣在这人间挣扎了最后一瞬,一句话都没留下,轰然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