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弓弦拉开, 破空战战的狰狞声刺耳响起,一弯长弓几乎拉成了满月,冰冷的箭头流淌着银光, 犹如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般瞄准了人影。
铮!只听一声破空之音。
姜黎方不悦的啧出声, 一支穿云箭直追而去, 划破虚空寒风烈烈,冰冷的银光闪烁流淌。
没入林中,发出刺破血肉的声响。
刺啦!互相搀扶的两人脚步一顿,龙华搀扶着与自己一同样貌的女子,一支穿云箭直击而来令她一个踉跄几乎被压在地上。
姒宴在众人的目光中再度拉弓, 深邃的黑眸银色星光一闪而过,手腕上的绿松石龙环发出碰撞之声。
他面容沉静, 双手平缓稳妥, 镇定自若的拉弓搭箭, 穿云箭再度离弦划破夜空, 刺入林中。
恶狠狠的擦着龙华脸庞惯入地面。
龙华浑身一颤, 瘫软在地呆滞的摸了摸脸,发觉脸上再添伤痕, 她痛苦愤恨的惊叫两声, 面露恨色。
该死的禹氏!她咬牙切齿,在听到脚步声越靠越近时,她与后背中箭的姐妹对视一眼,咬牙起身脱下身上的嫁衣披在她的身上,竟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姐妹瘫在地上浑身颤抖,背后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 她意识逐渐模糊, 耳边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充满笑意的轻快女声。
让我瞧瞧, 是谁的翅膀被折了呢?是龙家女呀。
轻快的声音一问一答,像是夺命的弯刀,早已在虚无中举起权柄。
禹氏祝由并非独指一人,大巫之下权柄划分祝由因此而生,姒宴手握罚的权柄,一手拉弓搭箭的本事可谓是出神入化,他的眼睛能看见千米之外的东西。
一箭后入背心,一箭擦脸而过。
是为警告,也是轻视。
女子覆在地上,长发覆面遮掩了面容,她手指微动,一只蛊虫从她的伤口中爬出,藏入地下。
姜黎轻快的走到她的身边,身上的银饰碰撞间哗哗作响。
她略俯下身,看着狼狈不堪的女子面上的笑容逐渐扩大,说不出的愉悦:你是龙华,还是龙婳呢?哎呀呀,猜不出来呢,那就……都杀掉好了。
轻柔愉悦的声音如流水一般在耳边响起。
龙婳的眼中倒映出那只伸来的手,带满了银质的圆环,小流苏叶在风中碰撞作响。
蛊虫从地下悄然探出利爪,侵染毒素的口器黑若点漆深处发亮。
就是这个危急时刻,一个声音横插进来:姜姑娘留手!是宁怀赟。
他与顾祈霖赶了过来,见到女子失血过多倒在地上,竟是伸手救助,帮她拔出箭羽包扎伤口。
姜黎气恼的直跺脚,口中不耐大叫:啊啊!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不是要杀她吗?罪…罪不至此啊。
顾祈霖弱弱开口。
姜黎恼怒的模样全然没有之前娇俏的稚嫩,反而透露出几分喜怒无常来。
她凝视着两人,目光似在思索着什么。
宁怀赟抖开嫁衣展开,勉强挡住了女子的身体,他偏头与姜黎对视,从容道:我们本来就没有说要杀她。
姜姑娘,若按律法,她也不过是勾引了几个良家妇男,装神弄鬼了一阵,没闹出人命,罪不至死。
那你们查她作甚!姜黎气鼓鼓的一甩手,生气又故作伤心的扑倒姒宴的肩头,埋脸与他亲近。
姒宴面色微动,像是一匹初现王者风范的幼狼,锐利的五官深邃锋利,像是一把出鞘的尖刀。
他目光扫过两人,拉弓搭箭对准了宁怀赟:道歉,解释。
宁怀赟眉梢一挑,呵笑一声并不畏惧:少年郎,别冲动,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她虽只是勾引了几个良家妇男,闹了阵装神弄鬼,但已然令人风声鹤唳,闹起了淫祀替身的法子。
所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追缘溯果与她脱不得干系,处理这件事杜绝隐患才是正道。
你杀她,事情没有解决,迟早会有人因她而死,而且你怎么确定这件事就是她做的呢?虽不知姜黎与自己的同族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宁怀赟并非滥杀之人,更何况没闹出人命,此事罪不至死。
你莫不是觉得,她无辜?姒宴面色冷淡,手中的弓却松懈下来。
姜黎在一旁听着不乐意了:都说不要你们管事,你们救下人不说,还要给她洗白?并非……宁怀赟的话还未说完,一只嫩白的手便握上他的脚踝。
他低头,只见女子的另一只手掀起挡住视线的红嫁衣,像是掀盖头一般,底下脆弱惊艳的面容一展无疑,一双眼温驯抬起,眼中波光微动。
女子轻声细语道:我、我是龙婳,女旁婳,作乱的……是我的姐姐,龙华。
龙婳轻声开口,慢慢说来。
原来她与姐姐龙华为双胞姐妹,生得极像,性格却截然不同。
龙婳温柔怯弱,龙华霸道横行。
一年前龙华在族中犯下祸事,连累龙婳一同背井离乡,来到了北州与禹州的交接处。
族群与世隔绝,因只有龙华一人有户籍可以现身,在这里她们只作一人,皆以龙华的身份面世。
只是龙华颇为霸道,惯常是她出现人前,龙婳则被迫躲在人后。
而事情恰是要从这说起,龙华被逐出家族,一路行来看过才子佳人,便也幻想着自己也能觅得一位如意郎君,而她虽生得貌美,却又是个滥情寡恩的性子。
学着话本里的恢诡谲怪夜会情郎,起初是有些男人钟情,都是些知风月的书生,口中情情爱爱说的动听,得了恩爱的好处,她便越加忘乎所以,不满足于一个男子。
她想效法娥皇女英,叫那些男人像娥皇女英一般共侍一妻,她自作了多情的帝王好生享乐。
有蛊虫在手,也不怕那些人不顺从。
腻了便耍些手段,再闹些戏码,以致那些人真以为自己遇见了份与妖精的露水情缘。
与张公子的相遇也是在一天夜里,张公子生的俊俏,是文弱书生的儒雅随和,再添几分富户的贵气,与龙华是一见如故。
说要娶她为妻,口中情话说了数遍,更甚指天画地发誓迎娶。
龙华素来自负,深信不疑,却不想这人转头就忘了个干净,迎娶了新媳过上自己的日子,龙华被忽略在外自是不甘,用了蛊虫控制与他夜会玩乐。
我也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
龙婳双目含泪,可怜楚楚:我不赞同姐姐行径,但她素来霸道,我不敢有片刻忤逆,便只能做了她的帮凶,未想惹了麻烦?而今可有人出事?可是闹出了人命?她连连发问,便越加可怜,暗自垂泪好生可怜。
瘦弱的手腕脆弱颤抖,像是承受不住般露出脆弱的神情。
宁怀赟与她对视,神色不明。
顾祈霖左右看看,只觉这幅画面实在碍眼。
俊朗无双的郎君与遭受压迫的美人,听着就像是话本里的才子佳人,顾祈霖感觉自己不对劲,心里不舒服一抽一抽的,暗自鼓动腮帮子,郁闷的垂下眼帘。
宁怀赟与之对视许久,才缓缓开口:即使如此,那便先去告官如何?告、告官?龙婳一怔,险些咬了舌头。
她含糊又迷茫问:告官做什么?宁怀赟义正言辞:使用蛊虫在律法里与下毒害人无异,你姐姐勾引良家妇男倒无事,既然涉及蛊虫又是临阵脱逃,合该告官让衙门追查抓回来判案!啊……龙婳浑身一颤,连忙垂下睫羽,遮掩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宁怀赟说告官从不是假话,他耐心的等待顾祈霖给人包扎好,无情的让一个伤员自己跌跌撞撞往前走。
龙婳双目盈泪,艰难的红了眼眶,漂亮柔弱的脸溢满了委屈慌乱的情绪,正可怜的看着他。
我受了伤,恐怕……宁怀赟严词拒绝,表示:只是伤了背而已,男女授受不亲,龙姑娘还是自己走吧。
龙婳面色一僵,险些被这木头一般恶劣的发言委屈的眼泪直掉。
姜黎噗嗤笑了出来,笑倒在姒宴的怀里浑身都在抖:哈哈哈,笑死,那么大年纪了还学人家小姑娘装嫩,活该被拒绝。
你!龙婳双目一瞪,不自觉就红了眼,求助般看向姒宴:祝由大人……姒宴抱臂眼神直视前方,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只是默不作声的调整姿势让姜黎不至于滚下去。
在发现在场所有男人都无动于衷之后,龙婳抿了抿唇,委屈又柔弱的拖着失血的身子往前面走。
宁怀赟落在后边,等着姜黎与姒宴跟上来的那一刻,轻声开口:是她还是龙华?我凭什么告诉你呢?姜黎饶有兴趣的抚了抚长发,眼神狡黠。
提示你一句,娥皇女英。
娥皇女英?宁怀赟眸色微沉,陷入沉思之中。
没注意到,顾祈霖这时才跟了上来,猛然撞进他的怀里。
方才还冷酷无情的男人瞬时扶住了她的腰肢,手臂虚虚搭在四周,体贴的在不触碰的同时不至于让她倒下。
跟着低头温声问:怎么了?顾祈霖默不作声,背地里偷偷往他衣服里塞了一个东西。
宁怀赟抬手一摸,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他猛然转头,看着龙婳孱弱的背影面色难看。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