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弄月一怔, 随即目光闪烁起来。
心里像是揣了一只蛋挞,在烤箱受热之后,一下子鼓起一层酥皮, 甜腻软绵的奶香四溢开来。
江弄月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手里的章鱼小丸子,柴鱼片和海苔安静地趴在照烧酱上, 她拿竹签戳了一下,继而侧眸看向奚迟风, 故作无谓道:干嘛,是想撩哪个女明星,特意找我练手呢?奚迟风笑了声, 盯着她的脸:你脸红什么?江弄月手背蹭蹭脸颊, 理不直气也壮:你去街上随便拉个女孩子来这么一句, 你看她们脸红不脸红!奚迟风说:她们脸红不脸红管我什么事?江弄月嗤了一声。
奚迟风又说:我只在乎你有没有脸红。
衣领里蓦然升起一阵热意, 江弄月后背有细微的针刺般感觉, 像是小时候热得起了痱子。
她径直戳起一颗章鱼丸子递到奚迟风嘴边,说: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奚迟风愣了愣,随即张口接过。
江弄月朝他递了个眼色:自己拿着。
奚迟风笑着伸手接过竹签。
江弄月这才收回手, 下意识地将长发勾到耳后, 过了会儿,她扭头看向奚迟风,问道:好吃吗?奚迟风点头:不错。
江弄月弯起唇来, 自己也戳了一颗尝尝,皮酥肉嫩, 确实不错。
一阵风吹过,长发被吹得黏在了嘴角。
江弄月正要放下丸子伸手去勾,不料奚迟风已经先她一步,将她散落的长发别到耳后。
他的手上带着暖意, 自她脸颊一路至耳尖,一划而过。
江弄月嘴里含着章鱼丸子,心脏的剧烈跳动让她一下子鼓着脸颊忘记了咀嚼。
过了会儿,她才无事发生般,慢吞吞地咬着嘴里的丸子。
明天还有繁琐的工作,两人吃完东西后,没有继续在夜市闲逛。
奚迟风一路将江弄月送到了小区门口。
解开安全带的那一瞬间,江弄月感觉自己身体里分裂出了另一个灵魂,这个灵魂死死扒着座椅,疯狂在喊:靠靠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只不过,江弄月脸上依然淡定,浅浅地瞥了奚迟风一眼,缓缓说道:今晚谢谢你啊。
奚迟风一手搭着方向盘,微微侧身看向她,笑着问:什么时候回请?江弄月脸一热,幸好这会儿车内光线昏暗,她猜奚迟风大约是看不清她脸上的红晕的。
她眨了眨眼,明亮的双眸在夜色中闪烁不定。
这几天都很忙诶。
江弄月低声说道。
奚迟风一手转着手机,闻言噢了一声,略显低落:好吧,工作重要。
江弄月一下子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张毛毯,因为他这句话的语气,卷起了一个小边边。
她努力把这个小边边抻平,想了想说:你要是不介意,改天中午我请你吃沙拉。
奚迟风翘起嘴角: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江弄月听出他话里的愉悦,恍然觉得座椅下面像是添了把火,烫得她坐不下去。
她忙打开车门,略显慌张:我先上去了。
这次奚迟风倒也没再说什么,跟她道了声晚安后,便目送她离去。
江弄月努力让自己的脚步看上去平稳如常,直到进了大门,又拐了个弯,确定奚迟风看不到她之后,她才一路小碎步地跑向电梯。
迈进家门,江弄月才呼地松出一口气。
紧接着,她又想到些什么,趿着拖鞋跑到阳台往下张望。
可惜的是,楼下确实停着几辆车,然而夜色茫茫,她压根分辨不出奚迟风的车是哪辆。
江弄月扶着阳台,轻轻地叹了口气。
耳边是寒凉的晚风,一切都莫名地变得寂寥起来。
夜市里,男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再次出现在眼前,像是拢了一层浅淡的月光,带上了朦胧的美感。
江弄月在阳台站了会儿,这才回去室内,拿起睡衣往浴室走去。
洗完澡出来,她坐到沙发上,拔掉手机充电器,这才点开屏幕。
手机里堆积了一大堆尚未处理的工作,江弄月专心处理完毕后,才找到奚迟风的头像。
十五分钟前,他发来了一条信息:到家了。
江弄月指尖绕着睡衣腰带,思忖了一会儿,才回复:哦。
发完这个字,她又打过去一句话:干嘛跟我说?不一会儿,屏幕上就弹出奚迟风的回复:不跟你说跟谁说?江弄月咧着嘴角,整个人窝进沙发里,十个脚趾先是蜷缩,而后双脚开始疯狂拍打沙发。
等平复下来,她才笑眯眯地打字:Mary,sunny,ivory奚迟风:哈!江弄月:哈什么?奚迟风:哈某些人口是心非,从来没有变过。
江弄月悬在键盘上的两个大拇指一顿,过了会儿,像是置气般,回复过去:对,你从来不口是心非【抱拳】【抱拳】那头奚迟风也是好久没有回应。
江弄月等了一会儿,忽然抓了一下头发。
她这是在干什么呢?好好的,又翻起旧账。
明明分开的那段时间对他格外想念,曾经所有的不满,他的那些高高在上,在时间的冲刷之后,也都逐渐淡去,只留下他对她的好。
可偏偏,在有了重新在一起的苗头之后,那些被她淡忘的不快便再一次伴着美好,席卷而来。
只是与过去不同的是,当她再想起那些不快,不会觉得痛苦,她也不需要再强迫自己剥离这些痛苦,抠出他对她的好。
毕竟不管什么关系,人与人在一起相处,总有各种磨合。
只是偶尔想起,心里还是会有些酸酸涨涨。
江弄月最后看了一眼屏幕,确定还没收到奚迟风的回复后,便趿上拖鞋走去卧室。
躺进被窝里,她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不一会儿,手机屏幕亮起,是奚迟风发来信息。
奚迟风:抱歉,我不该让你想起不高兴的事。
江弄月舔了舔双唇,继而咬着下唇回复:过去了就过去了,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江弄月想了想,又写:我们都向前看。
片刻,奚迟风再次发来信息:好。
今天太晚,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江弄月:晚安。
放下手机后,江弄月拉着被口仰面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又像个煎蛋似的,来回翻转几次。
好像话说开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她的痛点,她的忧虑,他都知道。
起码,他们没再像以前那样,谁都不主动说,谁都在背后默默地猜。
接下来几天,宁城下了几场秋雨,彻底冲走了夏天的余热。
江弄月果然如那晚跟奚迟风说的,忙得完全没有时间处理自己的私事,更别说抽出精力想些风花雪月的事。
好在忙了近一个月之后,再陪左均朔拍一组公益活动的宣传照,便能短暂松弛几天。
左均朔学习能力不错,业务水平也飞速上升。
摄影棚内,江弄月站在导演的电脑屏幕后,看了试拍的几张照片,朝左均朔竖起个大拇指,便放心地去外面上洗手间。
冲完水从隔间出来,江弄月视线一瞥,见迎面走来一个穿一身运动外套,用口罩和鸭舌帽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女人身形熟悉,江弄月微微一怔,记忆瞬间翻涌,出现慈善晚宴那晚,同样装束的女人趁夜上了曹寅正的车的画面。
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女人身上停留,洗完手后,刻意放慢了脚步,从洗手间出去。
外面有个助理模样的女生等候,江弄月瞧她一眼,一边佯装回信息,一边走到走廊角落,静静等着刚才的女人出来。
不一会儿,她便听见身后小助理说话:苏老师,化妆室在那边,您跟我来。
江弄月脊背一僵,猛地回身望过去,只看见小助理与那鸭舌帽女人的背影消失在前面拐角处。
江弄月想到些什么,点开微信,发了条语音:阿达,帮我打听一下,苏叶今天什么行程。
没过多久,阿达就发来语音:老大,苏叶今天拍《Lady》杂志的封面呢,巧了,就跟咱们均朔一个地方。
江弄月胳膊上蓦地生出一层鸡皮疙瘩,内心汹涌的愤怒让她想要跟上去。
可理智又让她冷静下来,对阿达说:再帮我查一下上回慈善晚宴,苏叶入场和离开的时间。
说着,她翻了翻日历,将那天晚宴的具体日期发过去。
等了一会儿,阿达告诉她:入场有签到时间,但是苏叶离场比较低调,大概是为了躲开记者吧,还让助理假扮成她的样子,记者一路追到停车场才发现。
至于苏叶具体什么时候走的,还真没人看见。
江弄月说:好,我知道了。
你继续忙你的。
说完之后,她便下意识点开尤夏青的聊天框。
自从尤夏青搬去跟韩筱悠一起住之后,她们聊天的频率便越来越低。
最近一次记录,还停留在上星期。
江弄月思忖了一会儿,不知自己该不该把猜测告诉她,便点开她朋友圈,想看看她最近的状况。
不想,刚点开,便看见一张两只手牵在一起的照片,文案只有两个字——官宣!江弄月一下子偃旗息鼓,不想再让曹寅正的任何消息打扰尤夏青现在的生活。
她想了想,给尤夏青发过去一条信息:你恋爱了呀?不一会儿,尤夏青便发来回复,不冷不热:嗯。
江弄月说:恭喜恭喜!什么时候带出来一起吃饭?尤夏青:最近都忙着谈恋爱呢,没时间。
江弄月怔了怔,心中隐隐掀起一阵失落。
想了想,又回复:嗯呢,照顾好自己哦!尤夏青字里行间像是浮着一层冷笑:我男朋友会照顾好我的,我只要接受他的爱就好了。
江弄月抿抿唇角,觉得自己多事,但又觉得应该提醒一下。
两相博弈之后,她还是忍不住说:这跟照顾好自己也不矛盾,人最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嘛。
尤夏青用词尖锐:男人的爱都是有保质期的,男人就是贱!我不在保质期内享受他们的奉献,等保质期一过,我找谁去?亏不亏啊?!江弄月眼皮直跳:我没有让你不享受男朋友奉献的意思。
尤夏青似是带着讽刺:你都没有男人爱你,当然只能靠自己了。
江弄月一下子失去了聊天的欲望,没再给尤夏青发信息。
按灭屏幕后,她想了想,又重新点亮屏幕,打开微信找到尤夏青的聊天框,将整个聊天框都删除了。
等左均朔拍完照片,江弄月已经把心情调整得差不多。
左均朔跟工作人员们道完谢,便快步走到江弄月跟前,笑着说:姐,刚好快到晚饭时间了,我请你吃饭吧。
江弄月抬手将他额头垂落的碎发拨上去,淡声道:让我陪你吃草吗?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在减肥期。
左均朔乖巧地由她帮着整理发型,待她收回手,才隔着袖子拉起她胳膊晃了晃,撒娇道:姐,我就今晚吃一顿碳水,你就陪我嘛,好不好?我保证,吃完之后就去撸铁,把吃进去的卡路里都消耗掉。
江弄月笑着拍开他的手:要是被你那些女友粉看到你这样拽我,还不直接把我撕了?左均朔哦了一声,小学生似的将手背到身后,委屈巴巴地垂下头。
江弄月见他这副模样,心一软,便应道:好吧,就陪你吃这一顿。
说说,想吃什么?左均朔眉开眼笑:就去吃烤肉吧,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烤肉店味道不错,先定个包厢。
他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像是怕江弄月临时反悔似的。
江弄月与他并排去停车场,半路上接到奚迟风的电话。
江弄月眉梢都挂了笑意:什么事?她语气中的熟稔与亲昵,叫左均朔不由侧目。
电话那头,奚迟风笑着说:这几天应该空了吧?今晚有时间一起吃饭吗?江弄月下意识看了左均朔一眼,见他正低头回信息,便对奚迟风说:不巧,刚刚跟人约了晚饭。
奚迟风哦了一声:方便知道是谁吗?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车边,左均朔的助理已经下车拉开车门。
两人坐上去,江弄月也不隐瞒,笑道:左均朔,刚陪他收工。
奚迟风顿了两秒,随即开口:哦,就是那个小孩儿,最近势头不错。
车内寂静,那个小孩儿几个字,精准无误地传到左均朔耳朵里。
他下意识地侧眸瞧了江弄月一眼,江弄月注意到他的视线,朝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
你别老叫人‘小孩儿’行不行?左均朔嘴角一翘,想了想,在江弄月身侧大方道:月月姐,奚叔叔约你吃饭吗?他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
奚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