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内殿十分静谧,连水滴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名义上的父亲,即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神情十分严肃,我一时也猜不透他心中所想;而太子和赵王跪在下面,皆垂着头不语。
太子我不久前才见过,还跟他掐过一架,但对于赵王齐鸣我还是初次见;我飞快的打量他,感觉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实憨厚质朴无辜的气质,面部线条与太子和九王有三分相像,不过相比齐晟的硬朗,齐鸣则更加圆润。
高高在上的皇帝看着我,目光中不带任何情感;太子回过头淡淡看我一眼,倒也毫无波澜;而赵王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颇有阴谋的味道。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我一边强迫自己镇定,一边撩起衣袍,有样学样的跪在太子和赵王的身后:参见父皇。
我问了安,但皇帝那边仍旧一言不发,直盯的我心里发毛;我不断腹诽不管要干嘛起码吱一声给个痛快,这一直大眼瞪小眼的算几个意思?你们三个,可知错了?又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快凝固了,才终于等来那尊大佛开口。
听了这话我心一沉,果然没好事!看来皇帝今日召了我们三人,是针对落水那件事来兴师问罪的。
太子和赵王都不敢出声,我自然更不敢了,只是做出惶恐的姿态,局促的等着皇帝继续说下去。
晟儿,谁是你该救的你还不清楚么?鸣儿,自己的王妃落水,你却袖手旁观?至于翰儿你……说到这里,皇帝却突然停了。
我当然明白九王犯了什么忌讳。
太子妃娘娘,岂是我这个小叔子该救的?看在你深明大义,替你三哥周全太子妃的份上,朕就不予追究了。
皇帝的语气缓和了点,不过话中的警告我岂能听不出来。
真正错在哪里,你可知道?还有错??我颇为意外,连落水的事都不予追究了,那还能有什么不妥啊?你身为皇子,岂能不顾性命,随意涉险?若有个三长两短,要朕和你母后如何自处?看我自己没想通,他无奈的低叹了一声,对我说着。
我愣住。
一直以来我只想到了前者,却从未曾想过后面那个。
我心里涌起异样而久违的情感,大着胆子抬起头,发现他也在注视着我。
他眸光中虽余怒犹存,却流淌着浓浓的关切和责备之情,分明是又气却又心疼的样子。
爱之深,责之切,他是在担心我吗?我名义上的两个哥哥纷纷道着认错的话,我从沉浸的情感中缓回来,也附和说相同的话;只是我能感觉到,我声音里带了从未有过的诚心。
许是见我们都不敢有异议,皇帝的脸色稍霁。
既然你们都诚心认错,那朕就小惩大诫。
各自回宫禁足七日,七日后此事揭过,再也不要提了,明白么?还好只是禁足……我衣袖下的双拳稍松。
此事牵扯所有皇子,事关皇室颜面,罚是一定要罚,不过不能大张旗鼓。
儿臣遵旨。
我和其他二人一起俯身行礼,便相继退了出去。
回了广陵宫,却发现杨严正坐在我床上,手里端着盘葡萄,吃的满手果汁津津有味的;见我回来,他把盘子往桌上一扔,急忙蹦到我面前问道:还好吧?情况如何?我给了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的说:不好,被禁足了,七日。
九哥你别那么丧嘛……他见我垂头丧气的,撒娇式的推了推我:大不了我天天来陪你打发时间呗。
我听了他的话,稍带疑惑的扫他一眼。
诶,你一个外臣的公子,成日肆无忌惮的进出亲王的宫殿,这样真的好么……虽然我很想婉拒他的好意,但还没来及说,杨严就托着腮,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九哥你是不是觉得特委屈?你说呢?我瞄过去。
委屈,委屈大了!简直是越想越憋屈,这人不是我救的,那湖也不是我跳的,凭什么受罚的是我?以前没留意,倒是小觑了赵王,想不到他挺狠啊……他脸上仍旧是天真无辜的表情,可我却总觉得他眼中的光芒变得锐利起来,说的话更是不同寻常。
受到他的感染,我也认真了几分,不过对于他没头没尾的那句话,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禁询问他:赵王?对啊,是他把你推下去的,九哥你忘了?他眼睛眨巴眨巴,反问我。
……!我脑中仿佛有道光一闪而过,好像虚虚实实间明白了什么;为了彻底弄清我的疑惑,我故作轻松的笑笑,顺着他的话试探着:杨严,你难道没怀疑过,是我主动跳下去救芃芃的?别开玩笑了。
杨严哈哈一乐,毫不在意的摇着头,说:九哥你的性子我还能不清楚?那种事情,你才不会呢!他如此笃定,我却还是不敢确定;齐晟看上去更要成熟理智,但他不也照样奋不顾身的去救赵王妃么?既然他能做的出来,齐翰为什么不能?更何况,回想起赵王那张忠厚的面孔,光凭第一印象,我不愿相信他是如此心机深重之人。
经过这几日的分析,我早已有了和他联手的打算,对抗太子不是儿戏,多个人多成胜算嘛。
但如果他真是坑九王的人……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想,我得尽快确认落水事件的真相,这关系到我对赵王同志的认知和要采取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