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哉游哉的过了十日,我便来了正事。
程巧亦去了一趟皇后宫中,回来就带给我一小道消息:皇后娘亲和皇帝爹爹暗中安排,派贺秉则去接各名门小姐们前来行宫,名为避暑,实则考察众女的品性才艺,挑选未来九王妃的候选人。
不出我所料的,这其中依然有张家二小姐,张灵灵。
这事儿安排的匆忙,连太后那边都没来得及通知。
娘娘让奴婢给殿下知会一声,殿下心中有数就好。
她一边给我倒着茶,一边随意的提起,就像唠着家常般。
还有,殿下是时候娶个正妃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望殿下不要辜负了娘娘的心思。
她顿了顿,又意有所指的对我说。
我心中长叹口气,帝后还挺锲而不舍,为了给我和张二小姐创造机会,度个假都不安生,还合起伙儿来瞒着太后。
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话都说出来了,我还真没法拒绝的太直接。
请姑姑给母后回话,就说本王记下了,必不会让母后失望。
我想了想,很是配合的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表示我对此事高度重视。
程巧亦似乎很满意我的态度,笑眯眯的应了,就又去给皇后请安。
她前脚刚走,我后脚把扒在房檐上偷听的杨严给喊下来。
他被我发现了倒也不囧不恼,笑嘻嘻的对我说:恭喜九哥,这行宫可是个偷情的好地方,桃花旺的很啊~~看他欢呼雀跃的样子,我就纳闷了,这小子怎么如此惦记他九哥和张灵灵的姻缘啊?懒得探究这个问题,我弹了弹他的脑门,说:杨严,近几日秉则都会于这个时辰在西水榭附近闲逛对吧?是啊,我还碰到他好多次呢。
他揉揉额头,回忆了下,老实的答道。
甚好。
我理了理衣袖,心情大好的往外走。
诶九哥你要去哪儿?他当即跟上,边走边问我。
我神秘莫测的对他一笑,说:西水榭!九王来过行宫很多次了,但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我对行宫这带不是很熟,兜兜转转总算到了地方。
还没近前,我就透过重重花影看到了贺秉则,他正坐在凉亭中发呆,满腹心事的样子。
秉则!我走到他附近,跟他打个招呼。
他恍然惊觉,起身对我拱手:殿下怎么来了?今儿风光正好,本王出来走走,真巧啊。
我与他见了礼,先把客套话说全,然后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
看秉则魂不守舍的,是否在思念春闺中人?我见他神情仍有恍惚,便挑了挑眉,忍不住打趣他。
他脸皮不如杨严厚,闻言顿时红了耳根,稍显无奈的说:殿下还是那样爱开玩笑……我勾了勾嘴角,手指轻轻敲在木桌上,随意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然后看着贺秉则,欲言又止;杨严注意到我的举动,便知我有话要跟他单独谈,很自觉的点点头,一溜烟窜上顶给我们把风去了。
见他安排好了,我也敛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贺秉则正了正色,问道:父皇是不是安排你去接名门闺秀们来行宫赏花?殿下也知道了?他略微惊讶的眨了眨眼。
赏花一事,是母后的意思。
我不置可否,只是淡淡提了一句。
贺秉则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他先是恍然大悟,随即神色稍微凝重了些,犹豫着问我:那这样说,张二姑娘也……嗯。
我直截了当,跟他说出心中所虑:正是你想的那样。
父皇和母后有意如此,就算张家迟疑,皇祖母暗中阻挠,终是挡的了一时挡不了一世;而我这里除了情字,更是无任何拒绝的理由。
听了我的话,贺秉则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情:那就……真的没法子了吗?任何跟政治扯上边的婚姻,最先牺牲的便是一个情字;想必他也清楚,我这唯一的理由,偏偏是最不能当理由的理由。
我看着他眼中的落寞,心中很是悲愤。
这坑爹的政治联姻,棒打鸳鸯无数啊。
以前还不觉得欧洲那些皇家彼此联姻有什么不幸的,如今自个儿体会了,方知其中酸楚。
不过俗言道人定胜天,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秉则莫急,法子不是没有,只是……我出言安抚他,同时也有些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把那个办法告诉他。
一听还有希望,贺秉则眼里登时精光闪烁。
他殷切的盯着我,迫不及待的问:殿下有何良策?!……我还在纠结。
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
他见我许久不出声,眉宇间愈发焦急,最后干脆一抱拳,破釜沉舟似的,说:殿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臣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不不不没那么严重。
我见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心说这家伙也太耿直了,急忙哭笑不得的摆摆手:追个姑娘而已,还没到赴死的程度。
我是说,这法子吧,有点呃……不道德。
我跟你直说了,你可别打我。
他不为所动,只是双眼冒光,眼巴巴等我赐教。
我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索性心一横,豁出去了。
几名女子而已,护卫也不会多。
从盛都来行宫这一路上要经过些治安不太平的地界,少不得有不开眼的山贼强盗敢来找死,你趁乱救了二姑娘出来,不就有了和她独处的机会?他全神贯注的听着,偶尔嗯嗯的点头附和。
我接着说:接下来才是重点。
你和二姑娘‘落难’期间,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和她生米煮成熟饭。
如此一来,她就只可能嫁给你。
这个方法要是放现代未必行得通,但放在女子名节至关重要的古代却是百试百灵;只要功成,两家长辈再不同意也没辙了。
贺秉则原本兀自点着头,结果在听到我说的最后一句时愕然停住,目瞪口呆的望着我;我心道不好,贺秉则是个老实人,莫不是看不上这下三流手段,对我心生芥蒂吧?我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跟他坦诚了。
可谁知我还没忐忑完,就见他一拍手掌,无比佩服的恭维我:还是殿下机智,这么好的法子我怎么就没想到!……我见他跃跃欲试的神情,突然觉得方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同时也忍不住心生感慨,红颜祸水啊啧啧啧,这么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一和美人扯上关系,三观瞬间就塌了,什么礼义道德统统都不顾了。
只是有一事……他从兴奋中缓过来,小心翼翼的问我:女子最重要的毕竟是名节,我们这样做,就算张家和圣上不会声张,京中各家又岂能不知其中缘由,届时岂非坏了她的美名?你们是彼此相爱的,对吧?对。
那不就得了。
我不在意的笑笑,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未婚,女未嫁,还对彼此倾心已久,发生点什么不是很正常么?早晚的问题罢了,现在发生和成亲后发生有什么区别?至于二姑娘那边,你更无需忧心。
上次我与她见面,她竟主动恳求我,要我请父皇以她‘品性有亏’的理由来拒绝。
我问了同样的问题,你猜她怎么答的?她说,只要能和心上人长相厮守,这些虚名都不重要,她的心上人自会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他听我说完已是愣了,面上流露出丝丝怀念和感动之色。
我想起张二姑娘坚定的神情,遂收了笑容,很是严肃的问他:秉则,她愿为了你如此不顾一切,你是否能做到许她一世安乐,真心不负?同为女人,我明白张灵灵为爱甘愿做多大牺牲。
关于这一点,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样的勇气,所以很佩服她的决心,自是不愿她所托非人。
话说回来,看来张家的女子都是重情之人,张芃芃如此,张灵灵亦如此。
得此佳人乃臣毕生之幸,秉则定将其视若瑰宝。
他英俊的面上染了坚毅的神色,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回答。
得到明确的答复,我微微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定了。
本王这就去安排相关的事情,秉则你也准备好啊。
在我转身的一瞬间,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了些探询:为什么要这样费力助我?我明白他在问什么。
于情于理,九王娶张灵灵都是最明智的选择。
利益至上,我完全可以不顾贺秉则和张灵灵的这点牵绊。
而我甘愿帮助他们,不仅是为了我一己私欲,更关键的是——因为你,秉则。
我停下脚步,迎上他的目光,对他坦然而笑:若是换了旁人,我还真未必愿意绕这么大弯路。
没错,在我心里,得一真心挚友,要比得一美女重要的多。
……许是没想到这个答案,他又怔忡了片刻,眼中渐渐染上对朋友的感激和欣慰之情;他双手叠在一起,对我恭恭敬敬的一揖:秉则谢殿下成全。
我拍了拍他的肩,没再说什么,带着杨严走出了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