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2025-04-02 01:12:21

岳临看着眼前的人,没有作声。

转身,退出了牢房。

不一会儿,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正闭目不语的宫思格突然睁大了双眼,猛地转过头,一脸喜色。

陛下!您回来了!又忧心地问道:此行可还顺利?齐厌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人,神情冷淡。

没有等到齐厌的回答,宫思格也没有失落,自问自答道:是啊,陛下一向神勇无敌,又怎么会出事呢……抬眸,浑浊的双眼看向齐厌。

陛下如今还愿意来天牢中见我,一定不是念在往日的君臣情分上……宫思格长叹一声,看见陛下出现在这里,老实说,臣心中失望极了。

那个孩子还活着吧……齐厌眼中露出杀意。

朕很好奇,齐辉跟你做了什么交易,让你胆敢背叛朕。

宫思格苦笑,臣没有和三皇子做任何的交易……抬起头,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

陛下不相信?齐厌不语,神色没有任何波动。

呵呵……呵呵!宫思格从低声开始大笑了起来。

渐渐地,他的眼神中复杂情绪涌动,变得偏执疯狂。

臣让岳太傅转告,想再见陛下一面。

其实,不过是臣想试探一下。

想看看那个孩子在陛下的心中到底占据了多大的份量……可惜!可惜呀!宫思格摇头道。

陛下英明神武,必将成就一番大业!可惜被一介孩童给牵住了脚步!宫思格目露悲凉。

若是这个孩子是陛下亲生的,该有多好!无论男孩女孩,总归身上继承了陛下的血脉,千秋万代之后,血脉绵延,不曾断绝。

可陛下偏偏要如此任性,将齐氏江山交托给一个外人!她是我的孩子!不是外人!齐厌怒道。

听不得别人说自己的孩子半句不好。

宫思格争辩道:臣早已调查清楚了,明曦公主她不是陛下的亲生孩子,她是陛下您捡来的!若是让一个外人继承了这江山基业,陛下您想没有想过,将来百年之后,下到阴曹地府,您还有何颜面去面对齐氏的列祖列宗!您英武一世,到头来却成为了齐氏的亡国之君!臣替您不值啊……宫思格叩首道。

齐厌目露讽刺,说到底,你效忠的从来都不是朕,而是朕身上流着的齐氏血脉。

那也是陛下的一部分啊……宫思格抬头望着齐厌,不解道。

他不明白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齐厌淡淡道:齐氏的血脉就这么高贵吗?最初不也是从别人的手中夺来的江山。

还有,这江山不是朕继承来的,是朕用双手一刀一剑打下来的。

你难道忘记了齐季在位时,齐国还剩下几块领土吗?宫思格沉默了,先帝在位时,齐国江山已经风雨飘摇,前前后后割让了不少领土给周边的蛮族。

所以,对于能重新将齐国从泥坑沼地中拯救出来的陛下,他一直都尊崇备至。

齐厌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回望着一直盯着他的宫思格的眼睛。

爱卿看起来记性不太好啊。

忘记了朕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的了。

齐厌的眼中滑过一抹疯狂。

朕早就厌烦这一切了。

但是为了我的孩子,朕不介意一直装作一个英明仁慈的皇帝。

虽然可惜,不能把齐氏皇族屠戮殆尽,但是皇族的尊荣,这些人也不要再想了,做个平凡的普通百姓不好吗?不好,就去死。

这就是齐厌的意思。

宫思格此时才明白,他一直所看到的陛下不过全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被世人所重视的宗族血脉观念,在他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齐厌在没有抱回那个孩子之前,都已经为自己想好了结局,将身上全部的鲜血都放出来流干净,要不然再一把火将这具躯壳烧成灰烬……肮脏的血肉全部都还给他们,只有灵魂属于他自己。

幼时的经历和伤痛早已经让齐厌的内心扭曲疯狂。

不过,可笑的是,他竟然还一直在挣扎,拼命地挣扎,像是等待着救赎。

不要让自己彻底堕入无尽的深渊……他是个疯子,不过为了那个孩子,他愿意被戴上枷锁,暂时变成一个世人眼中的正常人。

齐厌转过身,朝牢房外走去,淡淡道:朕,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东西了。

吱嘎!一声。

牢房门被重新打开。

明亮的光线穿过那一道道重门照射了进来。

瞬间将牢房中划分成了两个世界……一半阴暗,一半光明。

宫思格蜷缩在阴暗的角落中,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齐厌一步一步地迈向明亮温暖的远处。

嘴角慢慢噙上一抹笑容,像是不解,又像是自嘲……随即永落黑暗。

**半年后,邯国一举吞灭了褚国和锦国,扩张了原有的领地。

日益膨胀的野心让它已经不再满足于这狭小的地盘,将矛头对准了齐国和樾国。

即使邯国知晓齐樾两国已经结盟,但灭掉褚国和锦国的巨大成功已经蒙蔽了邯国君主的双眼,在身边亲信的吹捧和怂恿下,不顾朝臣反对,只修整了几月,便又兵分两路分别进攻齐国和樾国。

邯国君主妄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统一各国,创下千古功绩,成为真正地天子。

但是,齐樾两国联手,分布在邯国的谍网早已渗透入邯国的朝野内外,就等着其自投罗网。

一年多以后,邯国灭。

只剩下齐国和樾国相互对峙,两国鼎立。

齐樾两国接收了褚、锦、邯三国的领地。

虽然势力远胜于从前,但战后,百姓、官员、土地、城池等诸多事宜让两国忙碌不堪,暂时也腾不出来其他多余的精力。

所有人都明白,要想长治久安,就不能不先安顿好眼下。

各国百姓的文字语言习俗各不相同,要想真正融合到一起,颇为费力。

然而双方都知,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没过几年,齐樾两国各自将军队驻扎在沧澜江畔。

战事又起。

**昭文四十四年五月,樾国太子府。

翠玉院中,假山流水旁,丛草渐生,四处洒满了一地落叶。

廊檐下,几个婢女婆子围作一起,偷懒得闲,嬉笑打闹。

一旁,几把扫帚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无人去管。

你们听说了吗?昨日漪芳苑中的小皇孙和小郡主过生辰,每个前去伺候的都得了不菲的赏赐,就是灶间的粗使丫头都分了好大一个红封。

这我知道!我有一个小姐妹,就在漪云苑中伺候,得了一匹织花缎子,正发愁怎么做身衣裳呢!瞧人家主子多大方,底下人这一个两个过得日子还真是好啊,再看咱们……这太子妃整日病恹恹的,又不管事。

如今太子府的管家之权都落到了陆侧妃手中。

这太子殿下也好久都没有来过了,我们这些做下人出了院门,遇见漪云苑中的人,都要矮人一头。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正准备给太子妃娘娘送药的紫叶见此,不禁怒骂道:你们这些背主的东西!洒扫的事情都还未做完!就有闲心围作在这儿碎嘴,回头待我禀报了太子妃娘娘,还不把你们全部发卖了出去!婢女婆子听到后,慢悠悠地又捡起倒在地上的扫帚,装模作样地打扫起来。

暗自撇了撇嘴,谁不知道啊,太子妃娘娘才不会管这些呢……推开房门。

窗帘帷幔全部都紧闭,整个屋中暗沉沉的。

紫叶拉开帘子,瞧见一如既往卧在床上的太子妃。

娘娘,该喝药了。

紫叶知道太子妃没有睡着,今早用过饭食后,太子妃娘娘便说累了,到现在已经躺了好几个时辰了。

更何况,太子妃这是白天也睡,晚上也睡,根本没有什么睡意。

不过是心下郁闷,不想理会旁人。

谢清鸾慢慢睁开了双眼,在紫叶的轻扶下,缓缓靠坐了起来。

眼角泛红,脸色苍白。

这药没什么作用,本宫不想喝了。

声音略带沙哑,低沉道。

紫叶急道:娘娘,就算是为了皇太孙和郡主,您的身体也要快点好起来才行!谢清鸾轻声道:他们还有自己的父王。

提到沈无夜时,谢清鸾又不禁红了眼眶。

如今,她是再也不想看到那个负心人了。

说什么只是逢场作戏,不过都是欺骗罢了。

有一就有二,有三就有四,永远都不会停止。

这些年来,一个又一个良娣、孺人纳进府中,真是左拥右抱,好不快活!紫叶见太子妃娘娘消沉如此,也不由着急道:听闻宫中的太后娘娘很是喜爱陆侧妃生的小皇孙,长此以往,怕是会威胁到皇太孙殿下的地位。

现在太子府的管家权在陆侧妃手中,府里府外,明眼人都瞧着,争相巴结漪云苑。

对太子妃娘娘是越来越怠慢了。

不仅如此,连带着皇太孙和心蓉郡主的院子里的吃穿用度都不怎么上心了。

我累了,你出去吧。

谢清鸾淡淡道。

她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想其他的事情了。

这些年来,她只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她不想出去,面对其他人可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