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2025-04-02 01:12:21

陈公子一行人望着陶大娘戒备的神情,明白她这是误会了,随即也不再多言。

公子,看这天色不好了,恐怕要下雨,我先去外面将马车停好。

婢女突然开口说道。

好,把孩子给我吧。

陈公子道。

陈公子自然而然地从婢女手中接过正在熟睡的孩子,抱在怀中。

婢女出去了。

看着那陈公子抱着孩子熟练地轻哄的模样,这一举一动让陶大娘感到说不出的怪异。

这小地方虽偏僻,但也曾出过几个秀才老爷。

她见,一般的读书人家都讲究个君子抱孙不抱子。

男子可以亲昵地抱着自己的孙儿哄,却从不会去抱自己的儿子。

她一个妇道人家,虽不太明白这是为何,但听人说这是流传下来的规矩,大多数人家都讲究这个。

既然如此,看眼前这位书生的年纪也不像是可以当祖父的模样,那怀中的孩子也只能是他的儿子了。

看这一行人的一番做派,应该也是个讲究的人家。

怎么注意到陶大娘一直打量的视线,陈公子抬起了头,轻轻地笑了一下。

开口道大娘,可是有疑惑。

听见这清脆的声音,陶大娘一下子愣住了。

这分明是女子的声音借着木桌上的烛火,她又仔细地打量了眼前的陈公子一番。

眉目精致如画,脸颊边缘还带着女子独有的柔美,脖子处也没有男子那般粗大的喉结。

于是,陶大娘心下了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陈公子,不,应该称呼她为谢清鸾。

缓缓说道大娘,我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

扮作男子,也是实在不得已而为之。

并非有意欺瞒于你,还望不要怪罪。

又转头看向一旁抱着孩子的陈夫人,那是我的贴身婢女,紫叶。

门外去赶马车的也是我的婢女,紫媛。

不过她会点拳脚功夫,这一路以来,也算充当了我们这一行人的护卫。

明白眼前的人是女扮男装,以及这几人的真实关系后,陶大娘的脸上又恢复了亲切的笑意,连连摆手道不怪罪,不怪罪。

说起来,也是大娘我误会你们了。

出门在外的,谁没有个难处。

走到木桌边,提起手中的茶壶,拿起桌上的陶碗,倒了几碗热水,轻声道这乡下地方的,家中平日里没什么客人,也没有备下什么茶叶,就只有几碗热水,还望几位不要嫌弃简陋一边倒着水,陶大娘一边问道公子不,夫人这是带着孩子打算到哪儿去不是大娘我多事,而是最近这沧澜江各条道路都安排了士兵把守,管的可严了,一路还要察看各种身份文书什么的,怕是不好随意到处走动谢清鸾笑了笑,并未开口。

坐在一旁的紫叶说道我家老爷在沧澜江办差,夫人心中甚是担忧,于是特意带着小公子和小姐前来探望。

原来如此。

陶大娘轻声道。

随即也不再多问。

她听儿子陶七说,此次齐樾两国要在沧澜江会盟,从皇城里来了不少高官,这夫人怕不是哪家大人的家眷。

陶大娘倒是没有什么上赶着巴结的想法。

他们这些边陲之地的平头百姓,还是本本分分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夜已深,谢清鸾没有睡着。

此次,她是私自带着孩子前来,并没有告诉沈无夜。

她希望能和他好好谈一谈。

如今的太子府越来越不像她和他的家了。

自贪污案后,谢府元气大伤。

父亲虽然没有被革职,但被陛下训斥,下令在家反省。

往日人人争相巴结的谢相府如今门庭冷落。

就连太子府中的众人,无论是那些幕僚属官,还是底下的仆人婢女,待翠玉院也是越来越不上心了她心里烦闷。

谢清鸾慢慢转了个身,看到在地上睡着的紫叶,或许是这一路太过劳累,现在已然睡沉了。

陶大娘家只有两间屋子,可以匀出来一间给她们休息。

紫叶和紫媛也只能在地上打地铺将就一晚。

想起府中那些人的态度,谢清鸾心中明白,紫叶是有错。

但一直以来,她对她也是忠心耿耿。

所以,她也不会轻易地舍弃她。

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如今太子府中的大部分人都已心向着漪云苑中的陆侧妃。

陆云雪天空,乌云翻滚,雷声乍起。

风起雨落。

此时,樾国太子府,漪云苑。

紫金瑞兽香炉中缓缓燃着檀香一旁,纤纤玉手正夹着一封从沧澜江边寄回来的家书,一览而过。

陆云雪起身,走到琉璃烛台前,转瞬间,一纸书信已成为了灰烬。

都安排好了吗清冷的声音响起。

是。

国公府来人说,一切皆已安排妥当。

站在暗处的侍女轻声回答道。

陆云雪缓缓挪步到窗前,透过雨水珠帘,望着翠玉院的方向黑沉幽怨的眼眸中所透露出来的情绪,昭示着此刻她的内心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白色披风下的手掌紧握,修长的指甲不知不觉划破了血肉,却好似没有感觉一般。

哗哗的大雨倾盆而下,顺着房檐落在了地上,伴随着雷声,不停地哗啦作响。

崽儿陪崽儿崽崽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间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看了看在一旁熟睡着的陶大娘。

听着耳边轰隆隆的震雷声,想起还在草棚中的滚宝,急忙起身。

悄悄打开屋门一条缝,迎面一阵冷风吹来,赶紧关好房门,向草棚的方向走了去崽崽撑起门前放着的一把大伞,远远望去,只见一把油纸伞在风雨中缓慢地移动,看不见伞下的小人儿。

草棚离屋子不远,就在旁边,顺着屋檐的方向走过去就是。

走进草棚,崽崽松了一口气。

还好,草棚搭建的很牢固,雨也进不来,那黑白的滚团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稻草堆里呼呼大睡。

忍住了想揪毛的小手。

想起什么,崽崽问道统统,刚才是不是你在叫窝。

系统是。

崽崽歪头做什么系统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有点担心。

你知道那些来借宿的是什么人吗听系统这么说,崽崽有些疑惑了,小奶声道知道她们是谁很重要吗只要不是来抓窝的就行了,反正明天一早她们就会走了系统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崽崽,思考了许久,终于咬牙沉声道为首的那个女扮男装的人,就是这个小世界中的女主,谢清鸾。

也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系统闭眼,想着应该怎么样才能安慰到崽崽,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一定让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崽崽得知了那个人的身份后,愣了一下。

然后,喔。

系统......系统就这样崽崽疑惑要不然系统没有痛苦流涕没有锥心之痛不想立马上前去告诉她你是谁,然后看她流下悔恨的泪水崽崽......--系统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赶紧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心中暗自鄙视自己道真是的,都一大把年纪了,那么多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就这么一点儿小事,还这么一惊一乍的。

连个小崽子都比不过,不该,不该终于,崽崽道对窝来说,她只是一个很讨厌的陌生人。

系统放心了,感叹道是。

又是一阵惊雷,雨声雷声交相作响。

系统不知怎么的,我还是有点担心。

这些小世界中的男主和女主,都被称为气运之子。

男女主自己倒是气运集于一身,怎么作都不会死。

不过,对于遇到他们的人来讲,不是贵人,就是瘟神了。

以它的经验来看,还是当瘟神的时候占多数。

特别是那些偶然出现在男女主身边的人,路人甲,路人乙往往会因男主或是女主的一些行为而受到牵连,轻则倒霉,重则丢命。

虽然崽崽的出现,让原本世界的发展方向已经有所偏离了。

但,还是有一些还是没有改变。

让它好好想一想,原本的世界中,齐国和樾国为了对付邯国,也有过沧澜江会盟之事。

当时女主女扮男装偷偷前来帮助男主,虽然最后顺利到达了,但路途中,还是遭到了邯国派来的刺客伏击。

邯国想要破坏此次会盟,听闻沈无夜非常重视他的太子妃。

所以想要抓住谢清鸾来威胁他。

不过,邯国派来的人最后失败了。

系统只知道这中间死伤了许多人,后来还出现了一个跟男女主作对的小反派。

到底是什么让它感到如此心神不宁。

沧澜江,途中刺杀,邯国,谢清鸾,反派夲奇系统明白过来了。

不好土墙小院外,突然之间被几个黑衣人给包围住。

四个黑衣人飞身进入院子中,雨水顺着他们手中泛着冷光的刀剑流下,在这漆黑的夜里,明晃晃的刺眼他们目标明确地朝着屋子中走去。

系统崽崽快躲起来现在的你打不过这么多人的崽崽趴在地上,急道陶大娘还在屋子里睡觉呢砰刀剑相交的声音已经响起。

女护卫紫媛察觉到有刺客进入院子中,让紫叶藏好太子妃,一个人提着长剑出去迎敌。

你们是什么人刺客相互望了一眼,提刀砍了过来。

现在有两名刺客在跟紫媛打斗,其余两人分别进入了两间屋子中,找寻樾国太子妃的踪迹。

崽崽向四周望了望,草棚挨着牲口圈,咯咯嘎嘎鸡鸭们已经全部都被刀剑相撞时铮铮的剧烈声响给惊吓住了,正在不停地叫唤,不时,还伴随着水缸碎裂的声音。

崽崽转过头,目光看向了牲口棚中。

突然,正在打斗的三人感觉到旁边有异。

咯咯咯咯嘎嘎一群鸡鸭扑腾着翅膀向他们飞了过来,伸长着尖嘴扁嘴对着人就啄。

掉落的羽毛漫天飞起。

噜噜随后,猪圈中的两头大肥猪似是受惊,猛地向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体型庞大,攻势猛烈院子中的几人不得不先应付眼前的混乱。

几人暂时被转移了注意力,崽崽趁着夜色和动物们各种混乱的叫声掩护,顺着屋檐边悄悄地返回了陶大娘住的里屋。

陶大娘早已经被院子中的动静惊醒。

看见窗户纸上的黑影,赶紧躲在了柜子后。

黑衣人悄声进入屋子中,立即提刀对着床上砍去,发现扑空之后,并没有离开。

而是开始仔细搜寻屋里各个可以藏人的角落。

屋子不大,床上被砍过的被褥,枕头,棉花翻出散乱地到处都是。

突然砰的一声,高大的木柜子被砍了两刀,木门摇摇欲坠,露出了里面的衣物。

黑衣人往里看了一眼,没有人。

视线望向柜子后,木柜与墙角形成的狭小空间里,隐约的呼吸声渐近可闻锋利的刀尖与地面摩擦,带起一阵刺耳的尖厉声。

听到柜子后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黑衣人蒙着黑巾的脸上目露出残忍的笑意。

他最喜欢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戏码了,看着猎物一点一点地被吓破胆,可比直接杀了还要有趣陶大娘躲在柜子后,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刀尖与地面的摩擦声。

心中已经害怕得不行,但双手还是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不知不觉,眼眶中已渐渐生满泪水。

她知道,自己恐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临死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儿子陶七。

她死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就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了脚步声已到了跟前,明晃晃的刀光映入了眼中。

黑衣人瞧见眼前的老妇人并不是他要找的太子妃谢清鸾,不由得低声咒骂了一句,抬起手中的长刀就要立刻解决了陶大娘。

他们只要太子妃,其他的人不重要砰的一声。

刀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响起。

陶大娘正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眼角泪珠落下。

凄然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是等了一会儿,痛感都没有出现。

此时,耳边响却起了陪陪的小奶声。

陶大娘是她已经死了吗不然怎么会听见小陪陪的声音。

那个可怜的孩子也惨遭不幸,没能逃过这群黑衣人的毒手吗天杀的畜生玩意儿,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陶大娘崽崽又叫了一声,有些奇怪,是不是被吓住了,随即伸出小手去。

陶大娘感觉到自己的脸覆上了一片温热,终于慢慢地睁开了双眼看到眼前平安无事的小陪陪,感觉到脸上传来的阵阵温热。

热的不是鬼魂她还活着这是怎么回事陶大娘不禁热泪盈眶,这次是激动的泪水。

顺着小陪陪的视线,陶大娘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黑衣人。

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外面还有好几个坏人崽崽没有解释,拉着陶大娘着急道。

木镯子中藏着的毫针只剩下一根了,外面还有三个黑衣人,得赶紧逃跑是是我们赶紧逃走陶大娘听见崽崽的话,立刻也回过神来了,现在应该想想办法,该怎么逃出去才好。

她还没有看到儿子成家,不甘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了但是,还没等她们出房门。

外面又是一阵大批人马集结的脚步声。

随后,哐当哐当兵器落地的声音陆续传来。

透过窗户纸看去,外面竖起的许多明亮的火把,把整个小院子照得通明。

吱嘎木门被一下子打开了。

前来察看的段凡一愣,没有想到屋子里的人还活着。

院子里与黑衣人打斗的女护卫已经身中数刀,死在了他们的围攻之下。

就连太子妃身边的婢女也身受重伤。

他还以为进来后,会同样看到倒在地上惨不忍睹的尸体看见屋中这一老一小防备的眼神,段凡想起还没有告诉她们自己是谁,赶紧安抚道大娘,你们不要怕在下是驻扎在沧澜江边水军的前锋校。

现今刺客已经全部伏诛了,你们平安了真的平安了陶大娘心有余悸地一手捂住了胸脯,一手紧紧拉着陪陪的小手。

真的平安了此次是我们大人亲自领兵前来,那些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段凡骄傲道。

若是往常,他可没这耐心说这么多话,看着这受惊的老妇人和小孩子,不知怎么地,他想起了家中年迈的老娘和幼小的儿子。

再者,这次针对太子妃的刺杀对于她们这些普通的小老百姓来说,也是无妄之灾。

自然也就耐着性子多加安慰了几句。

陶大娘带着小陪陪跟着段凡走出了房门。

看着院子中的景象,不禁转过身反胃到。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院子中,一群鸡鸭和两头猪的尸体倒在了几名黑衣刺客的身旁。

满地鲜血淋漓,有些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一大片,一大片的,分不清到底是人血,还是动物们的血崽崽看到,早晨她才喂过的几只小鸡,此刻也是心脏和肠子外露,有的甚至只剩下了半截身子,满身鲜血地倒在了地上。

旁边,那个叫紫媛的女护卫,一身素色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身上的衣服被刀锋剑尖划破,两只手臂,胸前,脸上到处都是深可见口的刀伤剑痕。

陪陪立即返回了屋子里,负责清理院子的卫兵们看到,都以为是小孩子被这场面给吓到了。

不禁摇头道,果然孩子就是孩子。

更惨烈残酷的画面,他们在战场上都已见过无数次了陪陪将屋子里还完好无损的布料抱了出来。

然后,伸出小手,奋力地将花色的长布盖在紫媛的身上。

一旁的陶大娘见此,也赶紧上前帮助陪陪把长布盖在已经死去了的紫媛的尸身上,为她掩盖住了身体上裸露出来的皮肤。

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这个姑娘拖住了那几个黑衣人,为她们争取了时间。

她们现在能不能还活着,都说不定陶大娘抬起头,看了看紫媛伤痕累累的脸庞。

多好看的姑娘啊,就算离开了,也要体体面面的正在打扫血迹的卫兵们见此,是他们考虑不周了。

崽崽将紫媛盖好,转过头看向满地动物们的尸体。

紧抿着嘴,眼中强忍着泪水。

她不怕鲜血,也不怕死亡。

但,这些动物们原本可以好好地呆在棚子里,或许可以再多活一些日子的。

是她,明知道结果如何,还亲手将它们推了出去。

或许这么想,有些可笑。

这些家畜们反正迟早都会进人们的肚子里,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但是现在,它们是为她迷惑住了敌人的视线,掩护她去救陶大娘的英雄系统轻声道就算没有你,按照原来世界中的剧情,那群黑衣人也是把这些家畜们给杀光了的。

崽崽我知道。

只是这种感觉不好很不好她自己也不明白这种情绪是为什么系统叹气道,还是个孩子啊看见一个卫兵正要把地上的鸡鸭们扔到布袋子里拿走。

赶紧上前抢过来,大喊道这是我的不准你们带走快放开卫兵厉声道。

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不打小孩子。

陶大娘见状,立刻上前,把陪陪抱在怀中,连连道歉道官爷孩子被吓坏了,您不要跟她计较。

这些死了的家畜你都可以拿走。

哼卫兵拿过布袋子,继续往里装地上死了的鸡鸭。

陶大娘把陪陪抱到一旁,轻声道那些官老爷,可不是好惹的,不过是些畜生,拿走了就拿走了,重要的是人没事就好。

陪陪点了点头。

她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心中很是难过。

难道因为她不是人吗所以才会有这些莫名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