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最热的时期即将过去,皇家寺庙平时来的人极少, 到了晚间, 更是连寺里的和尚也不露面了。
虫鸣声断断续续, 透过窗纱响彻耳边。
因为不得宠,侍女仆从们大多贪懒, 一个个躲着不出来。
年少的翁主即便想要杯水,也得自己吭吭哧哧地去打水。
长夜淡雾中,李明雪吃尽全身力气, 从院外的井中打了一大桶水,累得双腿发软。
没有人帮她,没有人理会她, 她提着那桶水, 一路走得摇摇晃晃。
等回到自己房舍门前,一桶水已经洒了半桶了。
提水这种粗活,连贯做下来,让女孩儿的面颊渗出薄汗。
她伸手擦汗, 刘海被擦乱, 碎发乱乱地贴在面上,让她显得几多楚楚娇弱。
李明雪一言不发地推门进屋,将水桶提进去。
她关上门,黑曜石般的眼睛在屋中一扫, 看到屏风上映着后方青年的挺拔影子。
青年在屏风后宽衣解带,给自己上药。
他听到屋中的动静,脱衣的动作停顿一下, 轻声:明雪回来了?李明雪没有理会他,她走到一边蒲团上。
她不像其他名门贵女般跽坐,她喜欢抱膝而坐,将下巴磕在膝盖上,整个人缩得小了一圈。
小女孩儿这般坐在蒲团上,安静地看着屏风后的青年。
江唯言早已习惯李明雪不回应他,当她不说话时,他心中甚至对她有抱愧感。
即使李明雪神智不通,江唯言出来把水提进屏风后之前,还是敛好了衣袍。
他匆匆打理自己身上的伤,每动作一下,额头就渗冷汗。
李明雪突然问:江哥哥,要我帮你么?江唯言答:不必。
哦。
李明雪便继续坐着不动了,低下头发着呆。
江唯言之前受伤极重,雁将军的人马对他不留情面。
若非退出十里后,有长公主殿下收手的命令,江唯言无论如何也捡不回这条命。
即便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江唯言人已经来到了长安,他在失去了自己旧日身份后,并不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长安。
江唯言换好了纱布,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
他蹲到李明雪面前看她,他眼神温柔地看她,女孩儿却只呆呆地低着头,对他的窥视并无反应。
这是个无法开蒙的孩子,即使长到了十四五岁,心智却始终停留在七八岁。
七八岁……若非她在七八岁时救他一命,并因为他的缘故撞到了头,堂堂一位亲王的掌上明珠,如何会落到今日被人不管不问的地步?若非她当年救下他,他如何能得见晋王,又通过晋王的关系认识李皎,再认回江家?她在七岁那年的遭遇,成全了江唯言,却毁了她自己。
江唯言伸手抚摸女孩儿的长发,神情略微恍惚。
他想到李皎质问他,质问她哪里对他不好。
李皎对他足够好了,唯一不如的,只怪江唯言在很早之前,就先欠下了另一个小女孩儿的人情。
这个女孩儿,为他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他若不管,她父亲更不会管她,皇室也不管她,她可怎么办才好?江唯言这些年帮晋王做事,原因,也不过是晋王用李明雪吊着江唯言。
也许晋王原本只是随便吊一吊,但晋王殿下也没想到,一个痴傻的女儿,居然还真把江唯言这种高手吊住了。
江唯言半天不说话,被他摸头的李明雪有点不适地往旁边偏了偏头,躲开他的抚摸。
她从膝盖上抬起明灿眼眸,专注看着江唯言:哥哥,你不是说,下次见你,你就带我走么?你这次回来,是带我走的吗?江唯言摇头,挨着她坐下:时机不到,还得等一等。
等你父亲他们掐得不可开交,顾不上你我时,我再带你走。
李明雪失望地哦一声。
江唯言转头看她:怎么,待在这里,还有人欺负你么?李明雪摇头:没有啊。
我就是不喜欢这里的人,我想和哥哥在一起。
他们都没有哥哥对我好,她低头苦闷,但是哥哥你好久不来,我差点都忘了你了,她再仰头,寻夸奖,但你不让我跟人说你来过的事,我真的从来没有说过!她说的话,还如七岁孩子般简单。
然就是这样简单,她也明白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江唯言心中一柔,将她搂抱入怀中。
他把她当孩子般疼爱,深觉若非自己的缘故,李明雪今日未必是今日的状况。
她长到十五岁,整天看到的便是寺庙里的和尚。
她连同龄人都遇不到……李明雪恹恹道:他们整天说晚上的灯,照亮一长条街。
说小贩在两边叫卖,客人好多。
他们说长安好繁华,我就在长安啊,我怎么不知道?江唯言耐心道:你是在长安郊外,连长安城门也没有入。
严格来说,你并不算在长安城内。
李明雪呆住片刻,忽然坐直,眼睛莹莹地望着江唯言:其实我们离长安城很近对不对?哥哥,天黑了,你武功这么好,你带我去长安城内看一看,好不好?江唯言微迟疑:进城?他这样的状况,大摇大摆地进长安,不太好吧……李明雪了然:哥哥你做了坏事,被人看着对不对?好吧,那我不要进城了。
江唯言眉心微跳:谁告诉你我做了坏事不能进城?李明雪眨巴眼睛:嬷嬷给我的画本里画的啊。
坏蛋都那样,见到拿大刀的哥哥们就害怕。
你要不是坏人,你怎么会害怕进城?江唯言立刻起身,一言不发地入屏风后。
在李明雪茫然的片刻时间,江唯言已经取来了兜帽,随手一甩,甩到她脸上。
女孩儿被红色兜帽埋住,费劲无比地从兜帽下抬起头脸,一双眼眸湿漉又控诉地瞪着站在她面前的青年。
青年把她一提,兜帽给她系好,将她抱起:我们这就进城!李明雪傻乎乎地被抱起。
江唯言低头,语重心长地教育她:明雪,你要记住,我不是坏人。
哦。
年少的翁主懵懂无比,被擅长飞檐走壁的玄袍青年带出了寺庙。
李明雪并不懂江唯言的武功高低,在她简单的世界中,江唯言已是最厉害的人物。
他带她在风中穿梭,他的轻功极快,李明雪都不知道这般高超轻功,世上根本没几人坠得上。
反正李明雪也不知道,江唯言根本连官道、城门都懒得走,他直接带女孩儿走城墙,如一阵烟雾般纵上高墙,跃入了长安城门内。
一进去,远处寥寥火光,让李明雪惊喜地哇了一声。
再往前赶数街,人群摩肩擦踵状已能被人眼看到。
江唯言不再用轻功,而是放下李明雪,牵着她的手。
李明雪眼睛都不够用了,到处乱看。
她还要跑入人群中,被江唯言牵住手:我们约法在前,带你玩可以,你不能离开我三步之外,不能松开我的手。
李明雪兴奋点头:嗯嗯嗯!她像是初入人间般开心,穿梭于人间灯火,看什么都好奇得不得了。
她闻到夜间小吃的香味,自觉地走过去,眨巴着眼睛蹲在地上看。
江唯言迈开腿要走,被女孩儿抱住腿,仰着脸眨着眼睛看他,眼眸水润潮湿,若一汪清湖。
江唯言无奈,只好掏钱为她解馋。
女孩儿抱着好几包零嘴,步伐轻快地走在人中。
她一开始还有手牵着江唯言,后来已经没手了。
她在前面走得慢,东看看西瞧瞧。
女孩儿着大红色,兜帽下的面孔小而精致。
江唯言漫不经心地跟在后方,他即使不和李明雪并肩走,前面那么显眼的亮色,他也不会跟丢。
全程走来,青年面无表情,却是几次碰上李明雪的笑容,目中也露出几分温色。
李明雪站在桥头看水上杂耍,她于人群中,乐得与人一起拍手掌。
她手掌拍得用力,面容因开心而白皙染红。
水上杂耍热闹,不光吸引了她这样的人站在街上、桥上观看,也吸引了两旁二层高楼里坐着的客人围观。
李明雪忽然看到桥头斜对面的一家茶肆的二楼,一间雅舍的窗子被窗杆支开,一个女郎倾身往这边望来。
那女郎容貌姣好,眉目清婉,乌发雪肤。
她的衣袍被风吹皱,而她俯身看来,眸子在寒夜中仿若明珠般晕晕生辉。
李明雪看到这般出色相貌,一时怔然。
江唯言从人群中挤过来,敏感察觉到李明雪情绪的不对:怎么了?那个姊姊,好眼熟……李明雪伸手指。
她的相貌在人群中也极为出色,她还伸出手去指。
她这一伸手,那窗边的女郎彻底把目光转过来,对上了她。
江唯言顺着李明雪的眼睛看去,眼神猛地一僵,认出了那是李皎!李皎那般孤僻的人,这个时候,居然没有待在她的公主府里发霉,反而在民间与民齐乐!江唯言当机立断:绝不能被李皎认出两人!无论是他还是李明雪,撞上李皎,都是□□烦!他往前一跨,遮住了李明雪仰望的视线。
女孩儿一怔,她戴着的兜帽被扯去。
那披风一般的兜帽在半空中一甩,女孩儿的视线便漆黑了。
她在黑暗中,察觉自己的腰肢被搂入,被往前拉扯。
她被扯撞入了青年的怀里,兜帽落下,将她的人埋在下面。
一点光也没有。
李明雪迷惘:江哥哥?嗯,同样的漆黑兜帽遮掩下,江唯言与她挨得极近,他一低头,滚烫的呼吸便喷在女孩儿脸上,他的声音却始终冷静,明雪,你觉得那个女郎眼熟,是因为她是你的堂姐。
你就算没见过她,也见过你们家别的公主翁主们……明雪,你日后必然会与她见面的。
但无论她如何诳你,你也不能说出今晚的事。
你的故事里,更不能出现我,知道吗?李明雪没有理会江唯言的解释,反而问:我们是在躲她么?哥哥你做了坏事,怕被她发现?江唯言沉默。
一片黑暗中,他的手被拽住。
他耳边听到李明雪斩钉截铁般的声音:那哥哥,我们快点跑吧!坏人都是要逃跑的,我们趁她没抓到我们之前,赶紧跑掉!我再不来这里了,她就抓不到我们了!她的童言稚语,让江唯言失笑。
然他一笑之后,在女孩儿的连连催促下,到底点了头。
被江唯言认出的李皎,坐在茶肆的雅舍里。
她下午时遇到杨安,即杨柏川。
杨柏川初初从雁门关回来,见到李皎后,很是热情地与她攀谈。
但是李皎不光是一人,李皎身边还跟着她的夫君郁明。
郁明亦步亦趋地跟随,目光紧盯杨安如防贼,杨安对这个江湖人,也是几多不在意。
两相夹击,弄得被挤在中间的李皎坐立不安。
几人从下午一直磨到了晚上。
中途三人去找了铸刀大师,把包袱交了出去。
大师听闻要用玄铁、陨石打一把天下无匹的重刀,心中不觉郑重。
大师不敢许下承诺,只说这样的刀打造得都不容易,一两年都是常事,让对方莫急。
郁明凝重点头,他心情复杂地交出去自己的包袱,此时依然不敢想一把不输于望山明的长刀,会不会回到自己手中。
之后,杨安邀请长公主殿下去喝酒,被郁明冷声又得意地以她有孕了驳回。
杨安怔愣一二后,再邀请殿下去喝碗清茶。
李皎虽然现在疑心杨家,却不想打草惊蛇。
杨安又刚刚回来,她拉不下面子,便答应作陪。
于是,郁明的脸又黑了一路。
郁明心中不忿:他又不是博成君!只是博成君的一个兄长!皎皎都对他这么客气!好家伙。
这要真是博成君回来了,皎皎不得立马变心?不得立刻带着他的孩子改嫁?他要杜绝这种可能性!李皎一晚上,被两个青年夹击,茶肆雅舍被两人烘托出了火坑的气氛。
李皎受不了这种窘迫,干脆开窗透气。
她素性寡淡,开窗也不是为了观看水中杂耍。
只是她装模作样地把目光投过去,不觉定睛,因看到了一个妍丽的红兜帽少女仰头望着她。
好是惹眼……下一刻,她不及细看,便看兜帽甩开,旁边一人掠入,兜帽罩住二人,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目光凝住,喝一声:郁明!一下午一晚上的时间,郁明第一次被自己的妻子喊一声。
他愣一下,喜滋滋地扒过去,看李皎叫他,莫非是看到什么有趣的景儿,想着他?哎,李皎虽然嘴毒,但遇到好玩的,还是会想到他的。
结果他人凑到窗边,被李皎在后方一推!郁明没对李皎设防,他一下子被李皎推出了窗子,往楼下摔去。
李皎言简意赅:桥头!怪郁明和李皎的配合不够默契,李皎喊郁明,是使唤他做事。
但是郁明心甜,不知道李皎喊他不是看风景,李皎只好上手推他,借助外力点醒郁明的自觉性。
一边喝茶的杨安,在李皎将自己的夫君推下窗子时,他手一抖,半盏茶都抖了出来。
他面色僵硬,心有余悸地把茶推远,对李皎敬而远之:这什么女人?莫名其妙的,居然就把她丈夫推下去了!郁明身体的本能反应快!他甫从楼上窗头被推下,身子就在空中一转,稳定住身形。
再听到李皎的喊声,郁明没有弄清楚李皎要他做什么,人便先跨步而奔,往熙攘的桥头飞去。
在他越过去的刹那,桥头的江唯言也有察觉。
他心中苦笑,没料到李皎如此敏感,抱起李明雪,连兜帽也没有掀开,就带人跳下去,踩水而走。
有人陡而落水,惹得人群哗然。
当江唯言一动,郁明自然知道自己要追的是何人了!他跳入水中,水花溅起。
他身形如雾,在前方郎君跃出水面前,一掌隔水拍出。
那水浪拍在前方躲避青年的后背上,郁明并未使出多少力,却让那即将跳出水面的青年步子一趔趄,往下跌了下。
但即便这么一跌,对方一心想逃,轻功又极高,郁明追出一段距离,被人群堵着,怎么也过不去。
夜风中,一声软糯带哭腔的哥哥顺风传来。
那软软女声可怜无比,虽刚出口就被人堵住了嘴,已让身后追人的郁明一怔,暗自踟蹰自己追的到底是谁。
这么一犹豫,人再也没跟上。
郁明羞愧,只能回去见李皎。
李皎和杨安已经离开了茶肆,在楼下等郁明。
郁明回来,将情况大致跟李皎说一下,李皎若有所思:急着躲人吗?可惜她眼力不够好,没有看清楚那个女郎身边护着她的人是谁。
李皎面上无波,对郁明没追上人也不在意,反正她就只是一个怀疑,也没猜出个所以然。
她心中想从明日开始,让长安城中戒备,紧急追查,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来。
一直围观的杨安,在这时候目光一闪,若有所思。
他猜李皎是顾忌自己这个外人在,有些话才不好明说。
杨安扫一眼郁明,心中嗤笑:一个江湖人,居然赢了他弟弟……长公主殿下这眼光,真是数年如一日的不挑啊。
郁明回望他:看我作甚?杨安轻笑,跟公主殿下告辞。
告辞离去前,他似忽然想起一事般提起:对了,我与二弟都要回来,府上为庆贺,要趁着花期未去,办一个赏花宴。
听说长安城中的贵门男女都请了。
殿下若有空,也可去玩一玩。
郁明冷嗤:去玩?这个杨大郎真是不讲究,他竟然不知道李皎不怎么出门吗?李皎平时就整天窝在家中,凭什么要为一个赏花宴赏光?郁明不屑答道:我们有事,没空,不去!杨安揶揄笑:我还没说日子呢,这位驸马殿下?郁明随口:不管你哪个日子,我们都……李皎在一边打断他的话:那请杨兄送帖子来,若有空闲,我自是要赏光的。
郁明:……他转头怒瞪李皎:喂!杨安忍俊不禁,一面应了长公主殿下,一面嗤笑长公主殿下的那位驸马:那我自是扫榻相迎,等候殿下了。
唔,看来是只有殿下来,驸马却不来了?真遗憾啊。
郁明一本正经道:不必遗憾,我也会去。
我想起来了,我近日也没什么事,去玩一玩也行。
杨安:驸马还是不用来了吧?你未必能与长安的郎君们玩到一起呢。
大家弹琴作画写诗时,驸马跟不上,还会扫了大家的兴致呢。
改日……郁明道:不会啊,我颇有兴致。
不就是弹琴作画写诗么,我颇有才艺,只是世人不知而已。
杨大郎不用劝了,我天生适合跟你们这样的郎君一处玩,不让我去,我还不高兴呢!李皎:……杨安:……两人齐齐扭头,深深凝视郁明。
他两人不信任的那种笑而不语的目光,让郁明恼羞成怒:怎么,我看起来不像吗?你们是小看人?杨安微笑一下,摇摇头,冲李皎拱了拱手,这次是真的告辞了。
他与郁明打交道一下午,再加一晚上,到这时,差不多明白为什么李皎最后选的人,是郁明,而不是他二弟了。
冲郁明这份厚脸皮的功力,他二弟也拍马不及……然这般约定,到底是定了下来。
李皎如郁明所想,根本不喜参宴。
只是这是杨家的宴,杨家现在就一个女郎,即杨三娘杨婴。
杨家办宴,必然是杨婴亲自打理,好为她两位兄长接风。
查名门的麻烦点在于,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大肆搜捕。
李皎现在怀疑杨婴与西域凉国的关系,明珠却说杨婴的画工与他们见的那幅画不一样,线索已经断了。
李皎却仍不放过杨婴,她始终觉得杨家当年既然派人追杀过郁明,今日之事,不太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
哪怕没有茵犀香,哪怕画工不同。
李皎凭着本能,仍想查个清楚。
这次的赏花宴,便是一个试探杨婴的好机会。
李皎是本着试探杨婴的目的去的,介于她和郁明仍没有和好,她的夫君心又太甜,估计帮不上什么忙,她根本没把自己的想法对郁明说。
然她虽然没有说,也不想因一个赏花宴,就伤害郁明,让郁明伤心。
她是一直到在花宴上,与女郎们坐在一起,才从杨婴口中听说,博成君会于今日回家来。
此时,郁明已经与她分开,被杨安领着,和长安诸多郎君们见面相会去了。
长安城中的贵族郎君们对这位新婚驸马好奇得很,之前没打过交道,大家都想认识一下这个江湖郎君,看和他们到底哪里不一样。
李皎听闻博成君会来,心中后悔,想这恐怕是郁明与博成君相见的最差时机了。
她的夫君对所谓的才艺一窍不通,博成君却是集大成者。
杨大郎若有心,不定会如何损她夫君。
李皎面色沉沉,作东家的杨婴被李皎再□□问,诧异笑道:我二哥确实会回来啊。
不然殿下以为我为何要把宴办在今日?就是为了给我二哥一个惊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