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似泼墨,千帐灯熄, 微火隐若其中, 被风吹荡开。
难得的安宁包裹身心, 像浸在山中清溪中一般。
山中岁月悠久,不知时日, 那清水润润,一遍遍抚摸身体,压去心中的急躁烦闷, 让整个人变得温顺。
模模糊糊中,听到风声如潮,哗哗然席卷。
斗转星移, 月华皎白。
李玉翻个身, 从睡眠中清醒,模糊看到一片蒙蒙火光。
他没有动,只那般静观着,心中已觉诧异十分。
自他病情加重, 他整日睡不好, 睡觉变得比醒着更累。
他心里压着许多事,自己琢磨来斟酌去,闹得他头更加疼。
那针扎一样、雷轰一样的痛意越来越重,却是第一次, 睡着后,没有变得更疲惫,反而真的舒服了很多。
心境清透, 如山如海。
李玉发呆了片刻,才看到朦胧火光中,女郎散着发跪坐在一方吃饭、写字混用的小案前。
她伏在案上握着笔写字,发丝落下贴着面颊,濛濛一片。
真是稀奇,李玉惊讶地坐起,他难得看到雁莳还有写字的时候。
雁小将军她平时舞刀耍枪,就是没抓过笔。
很多时候,李玉都恍恍惚惚觉得,雁莳大字不识几个。
事实上当然不可能,雁莳作为朝廷官员,要经常写奏报之类的文书,她当然是认得字的。
李玉披衣坐起,问:你在写什么?他睁开眼时,雁莳就知道他醒了。
鸡鸣未起,天色尚早,雁莳也不管身后那人,只喜滋滋道:写约法三章。
李玉:嗯?他心思敏捷,一顿后悟了:跟我?他起身,长衣落拓垂地,衣袍宽松,他落落然走到雁莳身边,俯身而看。
扫了几眼,他眉目一跳,露出意外之色。
李玉打量雁莳几眼,心想:想不到她还真是不错。
雁莳说:傻站着干什么?你不是有话要嘱咐我么?还不赶紧说,我好加进‘约法三章’里?李玉误会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怕自己猜忌她,才要写书为凭。
他心里叹口气,只觉做天子就是这般不好:不用这样麻烦,我还是信你为人的。
雁莳抬头,认真道:当然,我为人完美无可挑剔,但你就不一定了。
我不相信你的为人,所以咱们还是写下来画押为证吧。
李玉被她一堵,气得半仰:……他为人不可靠?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从不反悔!一直反悔来反悔去的,是她雁莳!当时明明说好两人春风一度各走各的阳关道,她答应的好好的,临头反悔;她明明被派出去护送李皎去洛阳,又临时返京,打乱他的计划。
真的,到底谁的话更不值得相信?雁莳拽他坐下,讨好地冲他抬起小脸:阿玉,你就说嘛!李玉被一扯,便扯得跌坐了下去。
他如今不好发火,只能暗自憋气。
等缓了一会儿,看雁莳望着他,李玉才慢慢开口:我要你做的,其实你应该猜得到,就是护住皎皎母子。
皎皎身边有郁郎,我不太担心她。
我担心呦呦的存在,会让那些臣子不服气。
如果我开颅后……不能醒来,或发生什么意外,你就该与皎皎一起,护着呦呦,如我最开始设想的那般,助呦呦登基为帝。
绝不可把大魏江山错交到皇室旁系手中。
我先祖们大概不在意谁得到皇位,可我在意得要死。
一想到我走后,江山旁落他人之手,我便觉得我此一生都算白活了。
雁儿你要做不到的话,我做鬼都会被你气得再死一次。
雁莳扬了下下巴,哼一声,低头把这条加入约定中。
她听李玉幽幽道:圣旨早已准备妥当,都在中常侍手中。
我若去了,你便需保护好中常侍。
不能让他发生意外。
我若开颅,消息要全面封锁。
你与诸臣一同前往洛阳,听丞相的嘱咐,定都洛阳,将我国都彻底迁过去。
我醒来也罢,醒不来的话,我的身体必然被人觊觎,必然有人想在我那时置我于死地。
你要护好我的身体。
我的性命,就托付于你手中了。
雁莳偏头:托付于我?长公主殿下呢?她是更好的托付对象吧?毕竟李皎有头脑,还与李玉的关系更亲密。
李玉淡声:她有别的事做,到时候不与尔等一同去洛阳。
洛阳那片的安危,还需你多费心。
对了,天子有六玺,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天子信玺,皆是大魏天子的象征。
六玺如今在中常侍那里,你们迁都洛阳时,需要六玺表明天子身份,切勿不当心丢了。
雁莳惊得笔都掉了:你把六玺带出长安了?!陛下,我发现你胆子好大!六玺定国,六玺象征天子身份,六玺轻易不出京。
六玺可调动天下兵马,谁手中六玺齐全,无论是不是天子,当可号令诸侯。
当日出长安出得那么匆忙,李玉更是被打晕带走的。
这种情况下,他还记得六玺?李玉瞥她一眼:这是我最开始就安排好的。
若非你们胡来,六玺现在早就到了洛阳,我还用被卡在关中,东不东西不西?雁莳白他一眼,若非他们胡来,他现在还有命活着?她转移话题:六玺之外,还有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之作用,更在六玺之上,她紧张了一把,你记得带六玺,忘了带传国玉玺?传国玉玺如今在长安,在晋王手中么?李玉静静道:传国玉玺在皎皎那里。
我怎么可能把所有的棋子都投在洛阳?雁莳撇嘴,心想:好吧,他向来想得远,想得深。
李皎拿着传国玉玺,总比其他人拿着好。
李玉总共也没多少要求,就这么几件事,被雁莳写在了约定中。
雁莳再三确认李玉无事嘱咐了,便吹了墨,拿起写字的绢布,开怀咳嗽一声:那你接下来听好我的要求了啊。
李玉颔首,示意她说。
雁莳抬目,紧张看他一眼:第一,我不怀孕。
她与李玉几度春风,虽然开玩笑时说母凭子贵,实际上她不愿在此时生子。
她如今是将军,她尚值大任,她的一腔抱负还未施展,怀孕生子长达十月,她没有那样的时间浪费。
雁莳偷偷喝避孕汤,就是一直不想要孩子。
之前她不当回事,她要不要孩子,不是她自己的事么,李玉管不着她。
但她现在决定认真对待李玉,她便觉得自己不应该欺骗李玉,自己有责任把自己的底线说出。
雁莳心弦紧绷,结结巴巴地解释自己为何不能有孕。
她怕自己这个条件让李玉伤心,让李玉难过。
她也知李玉无子嗣,是天下人一直诟病的一件大事……但是不行,现在真的不行。
雁莳飞快道:待天下定后,待边关平安后,我才想考虑这些事。
这几年,我都不想考虑……你若、你若太想要小孩,你、你别指望我,你自己想办法吧。
她心虚地不敢看李玉的眼睛。
李玉倒淡然十分。
他冷静地点头:我知。
诸事未定,我也不愿你有子嗣。
且我亏欠皎皎,我心里另有安排……这安排不便与你直说,我需要再看看。
且我,他淡笑一下,且我能不能活下去还未可知,我不愿你有子嗣。
你若在此时怀了我的子嗣,一是你的安危我无法保障,二是我易引得皎皎猜忌,引她想我是否有意拿她的子嗣挡剑。
我天子的身份,行事向来不能只顾自己,望你能理解。
理解理解,我太理解了!雁莳大喜,松了口气,激动地去拍李玉的肩。
她一点都不想走宫斗路线,一点都不想进入内宅生涯。
李玉有意李皎家的郁鹿小朋友为大魏未来的储君,他的这种心思昭然若揭,基本大家都能猜出来。
李皎虽然一直拒绝,但是时间还长着,她心里有没有默认,也难说。
雁莳根本不想跟他们争,太没意思了,太掉价了。
她还是打仗更喜欢些!雁莳再念第二条:我会护好你的身体,不让你昏迷中被任何人着手。
作为回报,你要是醒来,就不能再对你我之事推三阻四,含糊其辞了。
李玉垂目。
他说:我若能醒来,就向你告白。
雁莳目中噙笑,她下巴再翘了下,神采飞扬道:那你可记得你的话了。
她再念第三条:嗯,你醒来后要给我封官,要封我大将军,要在文武百官面前……李玉快速道:驳回。
雁莳生气:喂!李玉:我的存在不是方便假公济私,滥用职权,给你行此种便利的。
你该怎么升官就怎么升,该如何考核就如何考核。
我不会对你网开一面,雁儿,我对你,会比别人更严格。
雁莳:……李玉说:你做好准备吧。
雁莳哭嚎:什么?你说什么?!对我更严格?你有没有毛病啊?我去,这破官我不当了!你的情人我不要做了!半点好处都没有还要我往里赔家底,李玉你个忘八端(王八蛋)!她火冒三丈,扔了笔跳起,还要往帐外走,指望李玉拦一拦。
但她气急败坏要冲出了帐帘,身后也没听到呼唤的声音。
雁莳心里把李玉骂足一百八十遍,不甘心地扭过头,看他捡起地上的绢布放在桌上,手指点了朱砂按下,又在上写了自己的名。
他签了那封她写的约法三章,抬头招呼雁莳:雁儿,你也过来签字画押。
雁莳几要暴怒,却看着李玉的面孔,心中一滞。
他抿着唇,清黑的眼睛看着她,执着而诚恳。
雁莳忽然一默,想到李玉是没什么玩笑天赋的,他做事向来一板一眼。
他还不爱说话,不爱跟人解释……但是这次相遇后,李玉这些毛病,都改了很多。
他在努力地改他身上无趣的那部分,想来迎合她。
她跟他开个玩笑,他还一本正经地答她。
雁莳心中一酸,软得七倒八歪。
她扑过来签字画押,将绢布一分为二,两人各执一份。
雁莳手肘撑着案木,看李玉将绢布珍重收起。
她吊儿郎当地看着他面色平静冷淡,她忽而凑过去,笑嘻嘻地对着他耳垂吹了口气。
李玉身子一激灵,被撩得心神乱一把。
他捂住耳朵往后退,警惕看她。
雁莳笑眯眯:陛下,春.宵苦短,鸡鸣未起,尚能战否?李玉说:不能战。
雁莳一口气憋在喉咙中,卡得她从脖颈一路红到了脸上。
她伸出食指颤巍巍指着李玉,万万没想到涉及男郎面子的问题,李玉居然这么灭他自己的威风。
她指着李玉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干干认输道:您真诚实啊。
李玉目中带笑。
他倾身,搂住雁莳的肩,与她鼻息相挨,轻声说话:所以需要你主动。
雁莳耳根被潮湿的吻刷过,这次换她周身一僵,细细密密的颤栗感涌上心头。
那激荡之意让她神志昏沉,什么也来不及想,她不自觉地转头,与散着发的青年绵绵而吻。
锦衾夜长,拥尔同眠。
这是李玉开颅前,留给雁莳最后的一晚了。
雁莳心知,她将靠着这个晚上的回忆,挺过漫漫长夜。
如果他再不会醒来,这便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晚了。
雁莳心中激动,她分外难过,她口上不言,她却一晚上与李玉缠在一起。
她一遍遍描摹他的眉眼,誓要自己记住今晚。
今晚后,格局打个弯,一切都会不同。
时间没有再拖延,次日李玉再与李皎、丞相谈过后,诸位逃出长安的御医们齐齐进了屋,开始准备开颅术。
丞相带领百官在门后候着,心情忐忑,来回踱步。
雁将军与诸将们包围住了此地,保证一个苍蝇都不能飞进来。
李皎并没有守在门外,她接到一封信后,面色凝重,转身便走出了群臣所围的院落。
虽然她一颗上上下下的心,只会比丞相他们更惊恐。
开颅术,只在医书上见过只言片语的提及。
李玉病入膏肓,命悬一线,能不能活,在此一试了。
她看或者不看,都没什么作用。
李皎回去自己院落后,带回了江唯言。
李皎回来后便收拾行装,拖回了在院中闲得翘着二郎腿晒太阳的郁明:快快快。
晋王那边人马想要渡河,我皇兄命在旦夕,不能随便挪动。
但是黄河不能让他们渡过,江南富饶之地,若他们夺得,等开了春,大地复苏,一切就晚了。
我们去黄河那里!勤王兵马已经北上,只怪大雪封路,他们行程变慢。
我等要前去与他们汇合,好将凉国十万大军拦住!郁明深吸一口气:十万大军!你口气好大!这里将士才有一万不到吧?李皎顾不上怼他,她嘱咐明珠留在李玉身边随时传递消息,一会儿想起来,又去召雁莳来交换兵符。
她忙碌十分,郁明看她,微踟蹰地问:你是要这会儿走啊?你不管你皇兄了?李皎随口道:无所谓。
他能不能醒来,能不能活下去,现在都影响不了大局。
该做的事,不能拖延。
郁明跟在她脚后:那你带我走吗?李皎诧异道:当然!夫君,一行得依靠你啊。
毕竟雁十不走,只有几个将军跟我们走。
你以前不是总跟雁十厮混么,你们在大漠不是玩得很好么?从雁十那里,你该学到些带兵术。
不然光是武功好,就能挡住千军万马么?别开玩笑了夫君。
她定夺道:我走,你跟着我走,呦呦也跟我们走!关中之地,八百里秦川,北冥就在其上!夫君,这里离北冥已经不远了。
即便我们等不来勤王兵马,也可求助北冥派的江湖人。
郁明满意了,去哪里他倒无所谓。
哪怕是回他有点近乡情怯不敢回的北冥呢。
只要李皎不抛下他,不把他留在这里保护李玉,只要李皎许他跟着她,他就没什么需要想的。
听到门外雁十通报声,郁明笑逐颜开地出门去相迎。
李皎回头瞥他一眼,酸溜溜心想:她夫君和雁十的关系是真的好啊。
大漠四年,他们联手打野,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性命交付的事情。
若非雁十是她未来嫂嫂,若非信任郁明不会变心,每次看到郁明与雁十坐一起聊天,男俊女俏,李皎非要醋一把。
江唯言看他们无事,自己亦帮不上忙,他沉默地退了出去。
他问了姆妈后,便去见李明雪。
郁鹿小朋友睡足而醒,坐在小榻上,与趴在榻前的小娘子对望。
李明雪趴跪在榻边,脸撑在双臂弯间,细声细气地与郁鹿说话:呦呦,我们出去放纸鸢好不好?呦呦,你理理我嘛,呦呦……郁鹿小朋友在学说话的阶段,他口中时而会蹦出一两个字。
李明雪每日和郁鹿待在一起的时间,比郁鹿的那两个父母还多。
但是今日也怪,郁鹿不停地往窗外看,眼睛水滴般眨啊眨。
李明雪凑到他面前,被他的小巴掌拍开。
李明雪颇为委屈。
一只手搭在她肩上,青年沉稳声音在后:别逗小郎君了。
小郎君要跟他父母出行,要离开这边。
郁鹿清亮的眼睛立刻转过来,耳朵对着江唯言,作出认真聆听状。
江唯言一愣,他微愕:这小破孩儿还真听懂了他说什么?他正要仔细探察郁小鹿,发现李明雪小嘴一扁,似要哭了。
江唯言连忙先哄李明雪:你也去,你也去!李明雪立刻破涕为笑。
又仰头问他:江哥哥去么?江哥哥不去的话,我、我也……她望一眼眨巴着眼对她笑的郁小鹿,伤心地下定决心,你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
江唯言道:我也去。
明雪,此行危险,你要抱好呦呦,不要呦呦被战乱波及到。
我会保护好你们两个的。
我们送呦呦去北冥山,待呦呦平安了,陛下答应我,放我带你离开。
江唯言话里出现了一些生词,李明雪疑惑地眨了下眼。
但是大概意思听得懂,她开心地应了声好,倾身去抱郁鹿,小声道:呦呦,我和江哥哥跟你去一个地方,你要跟紧我啊。
你要是丢了,我就……我也没办法。
让江哥哥救你!江哥哥可厉害了!她简单的世界中,似乎她想要什么,江唯言就能帮她办到。
她被困在长安郊外庙中多年,每年最盼望的,就是江唯言去看她。
江唯言跟她讲外面的世界,即便她很笨,即便她总是忘记,他依然手把手教她写字。
但是江唯言并不开心。
青年总是望着她,时而露出难过的表情。
李明雪不知他在想什么,江唯言根本不把他的事情和她说,而即使他说了,她大约也听不懂。
她日日趴在窗口,如笼中小雀般,等待喂养她的人回来。
她盼望自己快快长大,快快独当一面,可以帮一帮江哥哥。
每年过年她都非常开怀,觉自己长大了一岁。
但是江唯言总说——你还小,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他不知她也想长大,她也想帮他解忧。
他不知道每次他吩咐她做什么事的时候,都是她最愉快的时候。
而今,江唯言难得嘱咐她一件事。
李明雪珍重无比地将郁呦呦抱入怀中,她学着平时姆妈的样子抱着他。
她跟在江唯言身后走出院子,她眯着眼走在日光下。
郁呦呦好奇地打量着新奇的人来人往,拍着李明雪的肩,咿咿呀呀地呼唤小伙伴一起围观。
但是李明雪目不转睛,容易分散的注意力硬是憋着,没有随郁鹿到处乱看。
江唯言回头,想嘱咐李明雪把郁鹿交给姆妈们。
姆妈们站在马车边,手足无措,无所事事,颇为尴尬。
李明雪小声道:我能抱好呦呦……江唯言看她那般可怜,小女孩儿心思百转,他哪里懂。
他对姆妈抱歉地点了下头,示意自己会照顾郁鹿。
李明雪抱着郁鹿不撒手。
等长公主夫妻收拾好了东西,二人前来,一眼看到马车下孤零零站着的李明雪和郁鹿。
郁明看到儿子,吹了声口哨,伸手来接抱儿子:哟,都出来了啊……他随手伸臂,要从看上去纤弱娇小的女孩儿怀里抱过自己儿子。
他眉目间清明之色飞起,盯着儿子,难得的心软一把,转头与老婆说:我真是喜欢呦呦……看上去这么小……笑起来还挺可人爱的……李明雪双眼噙泪,往后一退,可怜兮兮道:我能抱好……郁明一窘。
他就伸了下手,李明雪便要哭了。
弄得他跟坏人似的。
他在李皎揶揄的眼神下,连忙说:你抱你抱!你爱抱多久抱多久!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玉哥剧情这波结束了,要回归我这两章打酱油的二明和皎皎的主线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