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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丧仪

2025-04-02 01:05:23

皇后驾崩举国同悲, 岳珈作为县主也参加了丧仪,站在送殡队伍末列遥遥地拜了几拜。

她本想找一找薛声宽慰他几句,左右张望许久也不曾见着, 而且连穆国公也没见着。

直到丧仪临近结束,才见薛声穿着丧服匆匆赶来,面色又青又白, 眼底却是血红颜色,看着如同鬼魅。

薛声几乎是整个人扑在地上的, 戚戚恸哭着,哭声在道道城墙间回荡。

直至灵棺抬出皇宫, 送殡的人渐次散了,他仍伏地不起。

岳珈被几个贵女拉着说话, 半推着往出宫方向走,边走边回头,费了好些力气才撇开其他人往回走。

可当她到了薛声身边时,看着他抽泣的后背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终了也只是站在原地陪着他。

天上飘起了雪沫子, 钻着衣领的缝隙落进脖子里,化成了水, 凉得人一哆嗦。

岳珈抬头,才发觉天色阴沉, 乌压压的像要塌下来似的。

逝者已逝,你又何必这般为难自己。

岳珈蹲下身, 用衣袖拂去他背上的雪。

薛声缓缓直起上身,声音虚弱无力:我不值得你关心。

若是为云深道观之事, 我不怨你。

可我怨自己。

薛声缓缓转过头看着她, 眼中满是悲戚悔恨, 我鬼迷心窍留了几个突厥细作,本想备不时之需,却没想到留成了祸根。

害了你,害了父亲。

岳珈正要说话,却听薛声继续说道:父亲今晨,也去了。

岳珈骇然,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那日见穆国公,虽有些疲态倒也康健,怎么说去就去了。

元荆处理完丧仪的事情,得知薛声跪地不起,也赶了过来。

远远见岳珈也在风雪里蹲着,不觉加快了脚步。

岳珈抬头,见是他来了便站起了身。

本想福身行礼,腿却已经蹲得发麻无力,整个人打了斜险些摔到薛声身上,幸而她自己又及时稳住了。

看得元荆攥了一把冷汗。

元荆让秋石去扶薛声,薛声摆手道了声不必,自己撑着地颤颤巍巍站起来。

你跪在这里又能改变什么呢?元荆背着手,言语颇为冷漠,整个国公府都在等你主持大局,还不快回去。

薛声没有说话,只转头望了岳珈一眼,托着虚乏的身子往宫门方向走。

雪势陡然大了,看着风雪里他单薄的背影,岳珈不由叹气。

放心吧,他没你想的那么懦弱。

元荆说道。

他接过秋石的伞,撑在岳珈头顶。

岳珈微微仰头,看着元荆:穆国公,怎么突然就去了?元荆迟疑了片刻,摆手示意秋石退下,方道:是父皇赐的毒酒。

为何?岳珈瞪大眼睛,穆国公是皇后生父也是皇帝的恩师,向来贤名在外,从不曾像康宋两家那般为非作歹,陛下为何容不得他?元荆垂眸,穆国公也曾是他的启蒙先生。

薛声私藏突厥细作,穆国公把一切都揽了下来。

毒酒是他自己向父皇讨的。

当时皇后命在旦夕,父皇允他待皇后去后再行了断。

穆国公揽下一切?陛下信了?穆国公为人如何陛下没理由不清楚,怎么会轻易蒙混过关。

元荆摇头:若真是穆国公做的,父皇大概不会那么生气。

反倒是薛声,薛声平素装作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背地里却做出此等大逆之事,这般欺君罔上,才更让父皇觉得穆国公府只是表面恭顺,实则暗藏祸心。

皇帝原想将薛声问斩,是皇后在病榻上苦苦哀求,求陛下为薛家留下唯一的血脉,穆国公也以死作保,这才保住了薛声的性命。

元荆撑着岳珈走进观澜亭,收了纸伞倚在一旁。

见岳珈失落伤感,又问道:你觉得父皇太狠心了?是。

岳珈直言不讳。

这话与别人便不要说了。

元荆话里没有半丝责怪,他自己也觉得父皇如此处置太过狠厉。

薛声的表里不一他早已知晓,只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是坏事,难道非要所有世家子弟都庸碌无为,大数朝廷才能安稳吗?可是父皇自抱病以来猜忌之心日甚,他自己便是出身前朝的世家望族,靠着祖辈留下的兵丁起事,一举改朝换代。

而穆国公身为帝师长伴君侧数十载,深知皇帝所忌惮的,为求自保一直收敛锋芒。

可是薛声终究还是浮躁了。

但又如何能怪他呢?眼见康家覆灭,宋家日薄西山,他又如何能不忧不虑,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但愿薛声经此磨砺,能修一修性子。

可他不过是一时糊涂。

岳珈仍为薛家不平。

他若不是一时糊涂,早就满门抄斩了。

元荆拆了一方石凳上的软垫叠在另一方石凳上,确认暖和不透寒了才让岳珈坐下,又继续说道,糊涂也好,清醒也罢,错既已成就当承担后果。

何况穆国公向来最重声名,如今对外只说他哀思过度随皇后去了,国公爵位也留下了,如此体面归去,远胜过如敬国公府那般狼狈收场。

岳珈坐在双叠的软垫上,与元荆一般高。

她不知道穆国公走时作何想,只知道薛声此时必定难过至极。

我知你与薛声有些交情,所以才特地与你说这些。

一来怕你从别处听得些缺头少尾的传言,受人鼓动利用。

二来是希望你能开解薛声,别让他钻了牛角尖。

方才元荆对薛声态度冷漠,岳珈还以为他也在怪责薛声。

她问:你既也担心他,何不自己去?要说开解,元荆更能剖析世情,比她这笨嘴拙舌不是更强许多。

我去不得。

多年知交,元荆亦不愿见薛声就此一蹶不振,但碍于身份许多事他做不得,虽则穆国公代罪自戕,但父皇对薛声疑虑尚存。

我若与薛声交往过密,父皇纵是不疑我,也难免要盯着薛声。

薛声如今没了穆国公与皇后的庇护,处境甚是艰难,事事都当格外谨慎。

岳珈不觉叹气,从前只觉得他们这些皇亲贵胄享尽富贵,时常羡慕,现在却觉得他们事事顾虑谨慎倒不如寻常人家过得痛快。

日后她是不是也得这般谨慎处世?你后悔吗?元荆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后悔没有回庆州?岳珈仔细想了很久,现在的庆州太平安稳,若是她拿着陛下给的赏赐回去,建一座宅子,置几亩田地,那便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可那般日复一日,又有什么滋味?世事有得必有失,我既选择了长安就只管把日后的日子过好便是。

长安倒也没有那么可怕。

元荆道,说到底也是薛声心思不正才至如此地步,你与他不同,你一心为着大数社稷,我知道,陛下也知道。

你既选择了长安,大数定不会亏待了你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