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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偷看

2025-04-02 01:05:23

夜空无月, 岳珈倚在窗边仰望寥寥星辰。

早前偶然听府中女婢说起过,元荆在数年前曾出使西宁国,西宁国民风开化, 不似大数这般讲究男女大防,澈玉公主又是爽朗性格,与元荆多有来往, 一来二去,两人颇有些情谊。

而当时陛下本已有意将靖远将军的外孙女许配给元荆, 哪知元荆一从西宁国回来,便寻借口取消来这门婚事。

莫非真如她们所言, 元荆多年未娶是因心系澈玉公主?莫非那副小像是澈玉从千里之外寄来慰藉元荆相思之情的?越是这般想,便越好奇澈玉公主的模样。

那幅小像, 应该还在书房吧。

若是趁夜溜进书房看一眼,应当不会被察觉吧。

可是偷窥之事终究非君子所为,这么做与窃贼何异。

从深夜一直到破晓,岳珈仍未能下定决心。

直至一缕霞光落在她肩上时,她倏然想起那日与公孙屏饮酒, 公孙屏说可以帮她达成心愿。

送她入太子府为婢应该是公孙屏的计策,之后该如何应对公孙屏当也有办法。

岳珈猛然站起, 匆匆忙忙换了身轻便衣裳,趁着天色刚明, 太子府众人还在睡梦之中,连翻了三道墙溜出了太子府。

赶到平康坊时天已大亮, 佳音楼大门虚掩,岳珈悄悄溜了进去, 径直入了公孙屏香闺。

公孙屏才刚就寝, 正是半睡半醒之际, 翻身时隐约看见一个发髻散乱的白衣女子坐在床边,瞬地吓出一身冷汗。

县主怎么大清早就来了。

公孙屏捂着心口惊魂未定。

万幸你还管我叫县主。

岳珈嗔道,我都差点以为自己真成了什么王加了。

公孙屏柔若无骨地坐起身,揉着太阳穴说道:县主可别冤枉我,我是问准了你才将你送去太子府的。

我那日喝得熏醉,你说什么我也没得反驳了。

岳珈提起茶壶斟了一杯,送至唇边却发现杯里的不是茶水而是酒,立刻就放下了。

我苦心谋划不也是为了帮你,你反倒兴师问罪来了。

岳珈眼眉微动:你的苦心谋划便只是让我当婢女?太子公务繁重,若不入太子府又如何能够时时相见,若不相见,又如何能生出情愫来。

这话说得直白,岳珈面上一热。

依我看,这矜持二字最是无用。

何况眼下长安城中盛传太子将与西宁国公主定婚,你若再坐以待毙,太子妃的位置可就成了别人的了。

提起西宁国公主,岳珈更是郁闷:我便是住进了太子府又如何,人家是一国公主,若是元荆当真……我又能如何呢。

自然是将人抢回来了。

抢?说的倒是轻巧。

岳珈看着榻上的公孙屏,即使脱去脂粉依然娇媚入骨,风情动人。

可她,从小习武,一身的男儿气,拿什么去抢。

公孙屏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宽慰道: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太子爷若是个贪好温柔美色的,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是孤身一人。

公孙屏披了件外衣,斜坐椅上斟了杯酒仰头饮尽。

那。

岳珈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问她,你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公孙屏连饮数杯,脸上红霞动人,若是施以诡计就能赢得真心,我又怎会流连此地。

见公孙屏已露醉意,眸中似乎还带了几分伤怀,岳珈便将她手上的杯子抢过来:快别喝了。

公孙屏索性拎起茶壶直接灌了一大口酒,勾起唇角似笑似哭:你可知我有多羡慕你。

羡慕她?羡慕她的县主身份?我回去问问薛声,可有办法为你脱籍。

不。

公孙屏焦急地扯住她的袖子,我不想脱籍,不想。

离开了这里就离他更远了。

既羡慕她,又不想离开平康坊?岳珈一头雾水。

公孙屏戚戚落泪,我见犹怜。

岳珈直悔今日不该来此,莫名牵动了公孙屏的伤心事,又不知该如何相劝。

公孙屏酒醉仍有三分醒,拭去泪珠转瞬便换了笑颜,歪歪斜斜走到书架边上寻了本书册,卷作桶状塞进岳珈的衣袖里,道:这世间善于谄媚讨好的女子太多,县主根本不需去学那些。

只要再通晓些人情世故,改改这木讷性子便很好了。

没等岳珈说话,公孙屏已半推着把她送出了房门,岳珈知她难过不好多留,便出了佳音楼赶回太子府去。

太子府与平康坊相距甚远,策马过于张扬,只能一路步行,回到太子府时天色已然昏暗。

书房并未点灯,大约是元荆又被公务缠住还未归府。

原本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偷看画像才去寻的公孙屏,可公孙屏大白天的把自己灌醉了什么也没说,她又只能自己发愁了。

一个人蹲在茶房炉火前发愣,思绪不受控制,沿着窗缝往书房里钻,心里头更像是爬满了蚂蚁,痒得厉害却又挠不着。

既然元荆未归,或许是天意要她去看那画像。

她如是想。

就看一眼。

岳珈蹑手蹑脚进了书房,借着月色翻找那幅公主画像。

昨日堆成山的案牍今天矮了许多,想必是元荆漏夜批阅了,但愿那幅小像还在。

她向来行事坦荡,头一回做这等鬼祟之事,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双手不住发颤。

慌乱中不慎将整摞文牍撞翻在地,那副画像也掉了出来。

你在做什么?还未等她拾起那幅画像,元荆已进了书房,这一发问吓得她丢了半缕魂。

岳珈脑袋里轰隆隆地响,愣了半晌才想起书房里间本就是元荆小憩的卧房,想必他早已回来了,只不知是从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心慌意乱之际瞥见昨夜未收拾的茶盏,岳珈随口扯谎:我来收茶盏,不小心弄乱了案牍。

元荆只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罢了,爱信不信。

趁着元荆背过身点灯,岳珈假意收拾文牍拾起那张画像,然而打开画像的那一刹她便后悔了。

近来多雨,画像在送来的路上便浸湿了。

那宣纸上五颜六色的,根本看不清眼耳口鼻,早知如此她何必来这一趟。

你也不必失望,待过几日澈玉住进府里便能看见真人了。

公主会住进太子府?岳珈讶异转身,外邦来使不是住驿站的吗?驿站龙蛇混杂,澈玉毕竟是个女子。

她亦是女子,她亦曾在驿站住过,可是接她离开的却是肃王妃。

元荆蹲下身收拾文牍,拾起了一本书册,惑然看向岳珈。

岳珈不明所以,再看那书名——《瓶儿传》,哪怕她学识再浅也听说过这本大数第一艳书的名头。

难道?岳珈面色骤变,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袖兜,定是方才打乱文牍的时候掉出来了。

公孙屏当真是醉得厉害,竟给了她一本艳书,这能学得什么人情世故!她脸上刹地如火烧一般,从脖子直红到耳朵根。

这不是我……岳珈百口莫辩,对上元荆的黑眸更不知如何是好,只恨自己今日不该去找公孙屏。

好在元荆似乎并没打算深究,只将那书册随手往旁边一放,继续将散落的案牍归置整齐。

收拾好桌案后又往石砚上倒了水,提袖磨墨,露出了腕上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痕。

你的伤……岳珈认得那是之前斗狮山一役中留下的,已过数月,她所受的伤早已痊愈,定是元荆终日劳碌才致伤口难以愈合。

无碍。

元荆提了提袖子遮住伤处,反问她,你今日出府了?岳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污的衣裳,自知瞒不过他,只道:出去走走而已。

下回便不要翻墙了。

他道,从你的卧房往西直走就是后门,钥匙挂在门边的松树上。

岳珈诧异抬眸。

我从未说过你不能出府。

你不早说!她今日来来回回翻了六次墙,鞋子都蹭破,竟是白费力气。

你也并未问我。

元荆淡淡回应。

岳珈一时无言以对,但想到以后出门方便许多,也就不与他计较了。

她端起昨夜留下的茶盏准备回茶房沏杯新茶,元荆忽喊住了她。

不必沏茶了。

好。

太子府的奉茶婢女大约是长安城最清闲的差事了,这么多日也只沏过一次茶。

等等。

元荆又喊出了她,半晌不语,岳珈疑惑看着他,只见元荆缓缓将目光移至《瓶儿传》,缓缓说道,你若实在清闲,书房里的名家名作随你翻阅。

外头的书,莫要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