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荷花香满湖, 红衣绿扇映清波,六月正是赏荷佳期,长安香积寺的莲池里开了一朵并蒂莲。
一茎双葩, 十载难见,一时间轰动长安。
熙蓝心痒,又哭又闹央了肃王妃许久, 肃王妃才许她到香积寺来凑热闹。
因担心香客拥挤冲撞,王妃让她将岳珈、明霜和玉露一并带上。
香积寺里烟气熏人, 一年的香火也比不上这短短数日。
即便是平日不礼佛的百姓也纷纷涌上香积寺,只为一睹这朵福瑞, 沾沾吉庆之气。
岳珈她们清早便出了肃王府,肃王妃说, 上香不能晚,否则菩萨会觉得不够诚心。
然而熙蓝这边厢答应了,出门后却是在集市里逛了好一圈才磨磨蹭蹭去了香积寺。
她们到时暑热正盛,善信们高举腾着白烟的佛香,整座香积寺笼在檀香烟气里。
香客们推攘着往寺里挤, 脸上没了礼佛的虔诚,你争我夺, 早将那禅经佛偈都抛诸脑后。
明霜给熙蓝扇着风,岳珈和玉露开道, 几经辛苦才挤到了荷花池。
不大的荷花池被盛开的莲花与舒展的绿叶填满,玉露率先找到了那朵并蒂莲, 兴奋地指给熙蓝看。
熙蓝伸长脖子望去,果见两朵淡粉莲花紧紧相依, 共用着一根翠色花茎。
赏荷本是件雅事, 然而在这般喧闹又呛鼻的环境里, 任那并蒂莲再如何圣洁美好,此刻也难免沾染了俗世的浊气。
岳珈甚是失望,扯着袖子扇风,从檀香气里寻找一丝清净。
熙蓝热得满头是汗,只看了两眼便要打道回府,明霜提醒她,肃王妃交代了要去前殿给菩萨敬香。
太热了。
熙蓝苦着脸,央说,咱们只当已经敬过香了,不要告诉母亲。
她现在只想快马加鞭回王府去,躺在藤席上吃一盘冰凉香甜的酥山。
菩萨可不能糊弄。
明霜不肯答应,肃王妃千叮万嘱不可不敬神佛,要她将熙蓝看紧了。
熙蓝甩着她的胳膊可怜兮兮说:这里人这么多,我都快透不过气了。
要是热晕过去,母亲不更不高兴了。
熙蓝娇生惯养,眼下满面涨红,汗水浸湿了鬓边的头发。
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岳珈道:要不你们与郡主先回府去,我代郡主去敬香。
熙蓝听了眼睛骤亮,捣蒜似的点头。
明霜也知道自己劝不动熙蓝,而且她们出来有些时候了,回得晚了也不好向王妃交待。
议定之后,岳珈便与她们分道而行,侧身挤着往大殿去。
拜过菩萨,添了香油钱,岳珈又挤出了香积寺,离了人群顿觉神清气爽。
擦去额上汗水后,正打算徒步回肃王府,碰巧遇见了宋漪的马车。
宋漪是陪母亲在肃王府吃茶,从熙蓝那儿得知岳珈留在香积寺,又无马车接送,刻意过来撞她。
一见岳珈出了寺,立刻让车夫将马车赶过去。
问雅挑开了帘子,只露出宋漪半张脸,巧笑嫣然。
她道了句好巧,又环顾了四周,明知故问:只你一个人吗?岳珈点头:我陪郡主来敬香,郡主先回去了,我也正要回王府。
走回去?宋漪道,我送你一程吧,日头猛,可别中暑了。
香积寺离王府甚远,即便是抄近道也得走上一个时辰,有马车送自然最好。
岳珈道了谢,正要上车时,又一马车停在她身畔。
驱车的是秋石,宋漪也认得,一看见他便皱起了双眉,双手握成了拳头。
她两次想接近岳珈都被颂王发现,只怕颂王心里对自己的印象该更差了。
秋石跳下车,恭恭敬敬朝岳珈说:多福姑娘,王爷有事找您。
元荆找她岳珈并不意外,多半是突厥探子传回消息了。
既然颂王爷派人来接了,我便先走一步了。
宋漪笑得僵硬,给问雅使了眼色,让她将帘子放下,又吩咐车夫打道回府。
岳珈坐上秋石的马车,瞬地凉快了不少。
车内放了个牛皮水囊和一柄扇子,岳珈正热得口干舌燥,水囊里的酸梅汤实在及时。
颂王爷怎么知道我在香积寺?岳珈挑开车帘问秋石。
秋石专心驱马并没回头,毫不犹豫地答她:听肃王府的人说的。
事实上,王爷昨日便从金府小玉那里得知岳珈今日会陪熙蓝到香积寺来,秋石一大早就守在附近了。
他送岳珈到了肃王府,将马车丢给门僮,领岳珈往府内水榭去。
水榭比别处凉爽,岳珈一入内便有丫鬟捧上一份甜瓜果藕。
切成纸般薄片的果藕,与葡萄干、碎核桃仁等一同放在甜瓜瓤里,淋上酸甜的葡萄汁,冰镇过后才端上了桌。
秋石咽下口水,道:王爷还在衙门上,姑娘且在此稍候,若有什么需要直管差遣。
多谢。
岳珈环顾水榭,清幽雅致,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谁知这一等便连晚饭也等了过去,直到岳珈吃过晚饭,倚在水榭的美人靠上赏月时,元荆才匆忙而来。
元荆背着双手,眉头深锁,面色甚是凝重。
岳珈的心不由悬起,莫不是突厥那边又出了什么变故?随我来。
元荆只说了简短三字,便转身朝府门走。
岳珈快步跟上他,他步伐急促,将岳珈远远抛在身后。
待岳珈走出颂王府时,元荆已坐上了马车。
元荆一路面色如铁,一语不发,周身透出的威严令人敬畏。
岳珈心如火焚,却也犹豫了许久才敢开口问他:是我哥哥出什么事了吗?她的哥哥如今是突厥驸马,手握兵权。
离成功越近,危险也就越近。
他很好。
元荆语调冷淡。
岳珈松了口气,转瞬又觉疑惑,除了哥哥的事,还有什么要事会令元荆这般严肃。
她正欲再开口时,元荆又冷冷说了三字——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