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芜峰上。
此事,怕不能轻易善了。
蘅芜真人看着下方跪着的三弟子,若有所思,玄月已经赶来,你想好如何解释了吗?温别宇此刻额头冒汗,神情不如之前轻松:弟子,弟子……当日在宗门广场上,韶音先挑战他,而且咄咄逼人,不给他道歉的机会,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甚至拔了剑。
他若只是温别宇,是衡芜峰的三师兄,那日打不起来。
可偏偏,他还是她的未婚夫。
她太骄傲了,太任性了,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他也是被冲昏了头,才拔剑跟她对上。
当日赢了她,温别宇没感觉如何。
是后来这事在各峰传开,他听到小弟子们的议论声,才惊觉到不妥!衡芜峰的看不起人,这句话也在各峰传开。
当真了的,并不多,但多多少少对衡芜峰的名望产生了影响。
蘅芜真人知晓后,立刻把他叫到身边,问他怎么回事。
他一五一十地说了,蘅芜真人就要带他去玄月峰赔罪——不论如何,他刺伤了同门师妹,还是他的未婚妻,这就是大错特错!然而,玄月真人避而不见,只说等音音出关,再提此事。
本以为要等上一阵,甚至温别宇心中想道,结丹是那么容易的吗?顾雪音性情骄傲,霸烈蛮横,她此次莽莽撞撞闭关结丹,结果未必是好的。
等到那时,玄月真人操心女儿结丹失败,只怕也想不起这茬来。
时间一久,兴许就忘了。
哪里料到,这才几日而已,她就出关了!雷劫降下,成功结丹!渡劫声势比他还大!温别宇低头跪在大殿之中,薄唇抿得发白,思索着稍后如何应对。
掌门都说,此次无法善了。
那么,只怕真的无法善了。
玄月溺爱女儿,不说将他千刀万剐,但重创于他,叫他狠狠吃一顿苦头,是免不了的。
正思索间,但听风动。
再一回头,烟霞、灿金两道色彩划过,转瞬间来到大殿前。
蘅芜。
烟霞色率先进门,张口叫出掌门的道号,我来给女儿讨公道。
蘅芜真人起身,走下掌门位子,对她颔首:你们来了,我和宇儿已经恭候多时。
说着,看向随后进来的韶音。
但见少女身量像她母亲,高挑而挺拔,性子也像她母亲年轻时,不论是微扬的下巴,还是骄傲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音音结丹了?你的年纪,比当年宇儿结丹时还小一些,当真是天赋异禀。
蘅芜真人欣慰地颔首,从乾坤戒中取出一物,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贺礼。
她结丹了,门派中的长辈们都要赠一份贺礼。
本应送到玄月峰去的,但她现在面前,蘅芜真人就当面给她了。
韶音没有推拒,大大方方地收下:多谢掌门。
是一枚玉璧,内蕴元婴修士的三道剑意。
她既已结丹,很快要离开宗门去历练,这三道剑意无异于三道保命符,很是实用了。
见过玄月真人。
而此时,温别宇也从地上起身,对着玄月真人行礼。
玄月真人一脸寒意,张口刚要说什么,韶音先开口了:母亲,我们小辈的事,让我们自己解决,您同掌门说你们大人的事。
他们大人什么事?玄月真人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之前两人的对话。
微微颔首,视线掠过温别宇,望向女儿:你自己小心。
她不担心女儿吃亏。
如果温别宇敢再伤她女儿一次……哼!她直接冷哼一声。
温别宇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出去说吧。
韶音朝温别宇看去,目光倨傲。
温别宇攥了攥拳,点点头:好。
两人一齐向蘅芜真人和玄月行礼,然后退出大殿。
你要说什么?刚离开大殿,温别宇便冷冷问道。
他还记得那天温别宇和屎壳郎勿入的事,难以摆出好脸色。
韶音一手扶着红莲剑,下巴扬起,看向宗门广场的方向:那天我输给了你,现在我要找回场子来!你跟我去广场,我们再比一场!温别宇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你明知道我不能赢你。
玄月真人的那一声冷哼,可不是玩笑的。
我当然知道。
韶音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他,同时不掩轻蔑,你是什么天资,我是什么天资?从金丹劫就可见一斑!即便你比我多修炼二十年,也未必比得上我!温别宇黑了脸:你明知道我不是说这个!那你是说什么?韶音不解地看着他。
温别宇眼底暗了暗,余光往大殿方向一瞥,冷嘲道:玄月真人不许我赢你。
眼睛睁大,露出不可思议来:温别宇!你要点脸好吗?你自己打不过我,一打必输,就说是我母亲不许你赢我?你未免太无耻了吧?你明知道自己不是我对手!温别宇气得俊脸都扭曲了。
韶音抱起双臂,撇撇嘴道: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金丹劫比你声势浩大,我肯定比你天资高,你即便比我多修炼二十年,也不是我对手。
你到底比不比?她不耐烦了。
温别宇冷冷道:不比。
他若全力跟她打,玄月真人不会放过他。
他若收着力气跟她打,必然打得憋屈,还让同门看笑话。
这样没好处的事,他为什么要答应?胆小鬼。
韶音一脸瞧不起的神情。
温别宇看她一眼:你说什么?说你是孬种!韶音扬起眉,很是轻蔑地打量他,一点血性也没有!真是软蛋!温别宇顿时火了:顾雪音!这也太难听了,她怎么说得出来的?就知道无能狂怒。
韶音轻蔑地打量他,继续奚落,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修,明知道打不过我,还是要全力以赴,跟我打一场。
你可倒好,知道打不过我,直接不应战。
温别宇已经气得,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了,他强忍着怒气,一字一顿地道:你明知道,玄月真人不许我全力以赴。
你可别提我母亲了。
韶音一脸鄙夷地说道,别说我母亲根本没那个意思。
即便她有,你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你接受我的约战,同为金丹修士,全力以赴有什么错?掌门难道会不管你吗?还是说,在你眼里,掌门是如此是非不分之人?温别宇说不过她。
但神情已经有些松动。
我不会再跟你动手。
说完,他转身就走。
虽然已经心动,但他还有几分理智。
跟她打,赢了也是输。
唉。
韶音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跟你好好说话,你不听。
那就别怪我了。
话音落下,拔剑声响起,几乎是一瞬间,利剑刺破空气,灵力翻涌,朝着温别宇而去!温别宇下意识地躲开,与此同时,拔剑应对。
嗡!灵力相撞,一道白光,一道金光,朝着四周荡漾开去。
有人在打斗?那不是掌门在的方位?谁这么大胆子,在掌门的眼皮子底下打斗?有弟子注意到这两道灵力,好奇看过来。
温别宇刚一出手,脸就黑了:顾雪音!你当真要同我动手?早告诉过你!韶音手持红莲剑,张狂大笑,你怕也没有用!温别宇,今日你必定输在我剑下!我要雪那日一败之仇!温别宇眼底发沉:那你就好好瞧瞧!他从不觉得自己会比不上她。
即便她金丹劫的声势比他浩大又如何?他毕竟比她早结丹二十年。
况且,修士比拼的不仅仅是天资,还有心性。
以她的骄狂,如此急迫地结丹,只怕留下隐患,是真丹还是假丹,尚有待定论。
瞧瞧你是怎么成为我手下败将的!韶音不吝啬在言语上刺激他。
果然,经她一声声的刺激,温别宇的理智渐渐褪去,看向她的神情渐渐涌上厌恶,出招也越来越不留情!是温师兄和顾师姐!衡芜峰的弟子们最先发现打斗的两人,惊讶地指着半空叫道。
其他峰的弟子,很快得到消息,均在第一时间飞快占据有利位置,朝衡芜峰看去。
顾师姐不是刚结丹吗?这么快就去找温师兄了?顾师姐真是急性子,我就没见过像她这样急性子的人。
顾师姐太傲气了。
那日她也的确是受委屈了。
不知道这次是谁赢谁输?还是温师兄赢吧?他毕竟比顾师姐早结丹二十年。
那也未必,我瞧顾师姐的天资更胜一筹。
门中弟子各自拿着传讯符,互相交流着讯息。
谁也没想到,连一刻钟都没用到,温别宇竟然输了!他被韶音一剑刺破左手臂,就跟当日他刺破她手臂时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来自韶音的金色灵力气势如虹,重重击在他胸口,将他击得倒飞出去!天哪!惊呼声在各峰同时响起。
但这还没完。
韶音紧追上前,手中红莲剑挥出灵力,一招又一招,逼得温别宇连连后退,直到轰然坠落在宗门广场上,砸出一个深深的大坑!嘶!广场上的弟子们瞳仁收缩,纷纷发出吸气的声音。
破坏门派公物,顾师姐要大出血了!韶音扫了一眼,完全不放在心上——他们玄月峰有的是灵石!温别宇,你服不服?!她随后降落在温别宇身边,剑尖指着他,倨傲地说道。
温别宇此刻灰头土脸,别提多狼狈。
缓缓支撑着起身,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服。
他低低说出一句,我服。
认输又怎么样?难道别人真的相信,她是凭自己的本事打败他吗?温别宇垂下眼眸,对自己掐了个诀,将衣衫上的灰土和血迹扫清,随即挺直腰身,对她淡淡颔首:恭喜师妹结丹。
他一副淡然包容的样子,全无狼狈和丢脸之态,仿佛并不是打不过她,而是陪她做场戏——毕竟,她刚刚结丹,就算天赋异禀,又怎么可能在一刻钟之内打赢他?哼,我知道你不服。
韶音收剑,不再指着他,下巴昂起,神情倨傲地道:你一直觉得,我母亲逼你输给我。
哪怕是真的打不过我,你也这样说,给自己找回颜面。
她把他的虚伪心思统统揭破。
我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她果断又坚决地道,充满年轻修士的傲气,目光扫视四周,更将下颌扬高,我不仅要打赢你,我还要打赢你们衡芜峰的大师兄!上次,你污蔑我,拒不道歉。
但我输给你,无话可说。
她不等他开口,就快速流畅地道:你们衡芜峰就是欺负人!现在我结丹了,我自己把场子找回来!你输了,不服气,那就看看,我是怎么挑赢你们衡芜峰的!她环视一周,扬声问道:宋济言呢?让他来,跟我比过一场!四周的弟子们闻言,顿时哗然一片!宋济言是衡芜峰的大师兄,早已经结丹,乃是年轻一代中的顶尖战力了。
顾师姐居然挑战他,这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