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是证据!被闺女提醒,老计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封信不是别的,它是萧寒煜勾结外敌、意图祸乱大梁江山的证据!将它呈给皇上!他咬牙切齿地道。
如此狼子野心的畜生,他简直恨极了,生啖其肉、饮其血,都不能解他心头之恨!不急。
韶音却道,并没有把这封信交给老计,而是收进自己袖子里,此时不是时机。
老计恨不得立刻穿上朝服,快马加鞭,冲进京城,将这封信呈到皇上面前,读给他听。
见女儿不紧不慢的样子,他不解地问:为何?小刀,让厨房送点吃的过来。
她扬声喊了一句,然后坐好,沉静地看着老父亲,耐心地道:爹,我问你,将这封信呈给皇上,然后呢?砍了这畜生!老计当即横眉怒目地道。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女儿:音音,你舍不得他?这个狼子野心的畜生,不是别的人,是他女儿所嫁之人。
如果处置了他,女儿如何自处?而且,女儿还很喜欢他。
音音啊,他实在不是个良人。
老计虽然忠君爱国,但他也爱自己的女儿,苦口婆心地道:一个连民族大义都不具备的人,何谈良人呢?音音,你放心,没了萧寒煜,爹给你找个更好的!他拍着胸膛,将单薄的胸膛拍得砰砰作响:爹绝对给你找个满意的!你放心,爹永远不会罔顾你的意愿,随随便便把你嫁出去!我不是担心这个。
韶音摇摇头,用过分平静的目光看着他,我是说,爹将这封信呈给皇上之后呢?爹想过结果没有?皇上真的会相信吗?老计被问得一愣。
他隐隐察觉到女儿的态度平静得不同寻常,说话的逻辑也不同寻常,但此时这些都被他放到一旁,愕然问道:皇上不信?他可能会怀疑。
韶音答道,但是更多的证据呢?想要处置萧寒煜,堂堂陈王,难道只凭一封信,就能处置他吗?朝中一定会有人为萧寒煜说话,除非他罪证确凿。
而一封信,远远达不到定罪的程度。
她继续说道:况且,我们呈上密信,难道萧寒煜不会辩解吗?他可以说,是有人模仿他的笔迹,写了这封信,他是被冤枉的,这封信他毫不知情。
可恶!老计听到她的这番话,眼前仿佛浮现那场面,气得一掌拍在桌上,更加咬牙切齿起来,老夫平生最恨这等诡诈之徒!他是个耿直的人,让他打仗,他胸有丘壑。
让他跟人玩心眼,他恨不得自捅一刀,也不愿意跟人玩这个。
而韶音之所以选择跟他摊牌,而不是跟哥哥,是因为哥哥比父亲更直肠子。
这直肠子的一家子。
而且,爹你不想知道,萧寒煜为什么写这封信吗?韶音此时又问。
老计倒也不是全无城府,他只一想,就明白了:他勾结外敌,祸乱江山,肯定不是为了相助北戎!他想借北戎之力,助他登上皇位?!这肮脏的算计!拿着无数人命填在里头,拿着国土填在里头,只为了皇位!呸!令人作呕!爹,你想远了。
韶音耐心地道,恰好小刀端了点心上来,她拿了一块在手里,一边啃,一边徐徐说道:爹你是谁?你是大将军,手握重兵。
他如果想要坐上皇位,只要获得你的支持,岂不是易如反掌?老计眉头倒竖:老子不可能支持他!所以……所以他选择勾结外敌?!不等她接下来说话,老计已经明悟过来。
韶音忍笑,没说爹你的抢答是错误的,啃完一块点心,她拍了拍手,又抽出帕子仔细擦了擦手指,才道:爹,你就不想问问,我怎么知道这事,又是怎么拿到信的?老计刚才就想问了,他发现女儿这次回来,说话、做事,都跟从前大大不同!到底怎么回事?他问道。
韶音便从头开始讲起:我做了个梦……把剧本上的发展,讲给了老计听。
哥哥死了,皇上申饬,哥哥的尸骨连入棺都不能。
她说到这里,再也没有了平静和沉着,美丽的眼睛里盈满仇恨与怒火,拳头攥得紧紧的,我找机会跟他吵了一架,假意离开王府回娘家,半路上就截到了这封信!她从来骄傲任性的脸上,被仇恨与杀意填满:爹,我不会放过他的。
你不必担心我舍不得,我只恨不能把他挫骨扬灰!跟亲爹没什么可隐瞒的。
何况,她也是直肠子的一份子,没道理瞒着亲爹。
畜生!这个畜生!老将军一辈子见多了大风大浪,但也没见过心狠手辣成这样,拿十几万人命往里填的,一时气得失去言语,一下下捶着石桌来发泄胸中翻滚的情绪。
我刚刚劝爹不要将信呈给皇上,还有一个原因。
韶音抬起眼睛,又说道:爹手握重兵,皇上本来就疑心,只是要让爹守住肃州,才隐忍不发。
倘若萧寒煜意图谋反的事被揭破,皇上处置完萧寒煜,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连萧寒煜都想造反,手握重兵的边关重将呢?难道就不想吗?就算他不想,皇上也不信。
兵权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最安心。
现在皇上有淑妃迷着,朝中局势不乱,他抽不出手来做这些。
可一旦被激发,到时候如何,就不好说了。
音音,你……老计目光惊愕中又带了茫然,难以接受,女儿居然变得如此深思熟虑!韶音便给了他另一个解释:爹知道,我后来梦到什么吗?她把萧寒煜取代哥哥,在军中立威,最终杀入京城,刺死皇帝,自己登基,及以后的事说了。
爹,我忘不了梦中的一切。
她认真地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她将脱离直肠子之家。
成为狡诈阴险之徒。
老计嘴唇嚅动着,神情怔怔。
愤怒,心疼,从他脸上闪过,最终眼里竟然涌出泪来:我儿,你相信爹,有爹在一天,必不叫你受委屈!韶音笑笑,拿起点心就啃:我知道爹会保护我。
但是,我要亲自跟萧寒煜斗!她洁白整齐的牙齿啃在点心上,笑起来时微微眯起眼睛,像是一匹凶狠的母狼。
老计看得心痛,背过身,悄悄抹眼泪:好,好,斗死那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女儿一梦知之,虽然在梦里受了罪,但谁说不是菩萨保佑呢?老计既气愤,又庆幸,背着手在庭院里团团转,连鸟儿都忘了喂,还是韶音看不过去,抓了把粟米,丢进了笼子里。
音音,你打算如何跟他斗?老计转来转去,脑子里冒出一个个计策,最终都觉得不行,太过浅显,逃不出萧寒煜那个小人的毒眼,于是回过来问女儿。
韶音倒是稳得住,老神在在:不急,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密信也被我们拦截了,他能做什么?先让他来求我回去!啊,对了!老计猛地一拍手,懊恼道:差点忘了!应该先砍了沈君安!沈君安不是个好东西。
坑杀十几万大梁士兵,这种事情他都做,简直毫无良心道义。
老计可以不在乎他是谁的人,但他在乎这人有没有良心!如果说萧寒煜是个畜生,那么沈君安就是畜生手里的一把刀!还是淬了毒的刀!嗯,砍了他。
韶音漫不经心道。
老计又凑过来:音音啊,依你之见,找什么理由砍了他呢?通过那一番分析,老计对女儿有种骄傲和敬畏感——是,心眼多的人很讨厌,但如果心眼多的那个是自己人,可就太叫人骄傲了!韶音失笑:爹,你随便想个法子砍了他就行。
处理萧寒煜,因为他的地位,和小说男主的身份,要讲究一下。
杀个沈君安而已,难道还要什么理由吗?是我傻了!老计一拍额头,懊恼地道。
随即,见女儿美丽端方地坐在那里,好端端的,活生生的,又傻呵呵地笑起来。
两人都没将这件事告诉家里的另一个人。
韶音是觉得,哥哥也是个直肠子,告诉他这样的事,他反而烦恼,不如不告诉他。
需要他做什么的时候,直接跟他说就是了。
老计则是觉得,多一个人知道,保密的程度就低一分,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最终,是韶音安排了人,潜入沈君安的住处,把他打晕了,带出营地。
然后给了他一刀。
把他大卸八块,抛尸荒野,让野狗啃食。
而她跟老计就站在旁边,亲眼看着,不到半个时辰,那些碎尸就被啃食干净,再也看不出来本来面目。
饶是萧寒煜来了,经过此处,也绝对认不出他来。
何况,那些野狗连骨头都叼走了,更是让沈君安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转眼过了数日。
萧寒煜派人去肃州送信,久等不见送信人回来,心里起了疑。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他想到那封信的内容,又想到这封信落到其他人手里的后果,不禁心中一凛!原本打算悄悄离开封地,去肃州查探一番。
身为王爷,他不是不能离开封地,只是他另有筹谋,总想安静低调,事后不叫人摸到端倪。
不过,这一次巧了,他的愚蠢王妃离家出走了,给了他一个好借口。
他可以借口去接王妃回府,不用偷偷摸摸出行了!想到这里,他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