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49

2025-04-02 00:58:12

刚出炉的蟹壳酥饼很烫手, 表皮酥得掉渣,稍一碰,饼皮簌簌落入掌心, 金黄香脆的饼渣微油,带着刚出锅的热香。

二丫的那半块分开大丫一块,许意迟手里的半块被她分开, 其中一块递给安给:奖励我们的大功臣,没有安哥就没有好吃的蟹壳酥!大丫、二丫极为捧场:迟娘说得对!本以为吃不上而得干看却意外受到夸赞的安哥, 一不小心红了耳根,抬手接过酥饼,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品评。

他吃第一口,大家跟着他开始品尝刚出炉的小饼。

揉团饼皮放的油有菜籽油,也有猪油。

这里菜籽油不易得, 价格稍贵,它的份量较猪油少一些。

这两种油混合, 既有菜籽那种干净清爽的味道,又有猪油绵醇香远的厚实, 而饼皮也因此透出不同的口感层次。

入口时香、脆、酥、醇、厚、清等味感接踵而至,层层叠叠,伴随着落入口中的饼碎,稍用舌面一抿, 登时化在嘴里, 齿颊留香。

这还仅是饼皮,当牙关和舌尖掀开饼皮,触及内里的馅料时, 方知真正的勾魂之味在这里:炒得焦黄的肥肉, 牙齿轻咬, 甚至清晰可闻咔嚓咔嚓酥脆的声音,肥润的油脂在烈火中被彻底炼造,使得原本的肥肉只于吃肉的爽感与快意,而无一丝一毫的腻味。

晒干腌制过的梅干菜,本身具有一种日晒风吹的坚韧感。

它在浸泡中伸开已蜷缩的叶片,又在油脂的浸润中舒展徜徉,干菜的咸香意外糅合油脂的肥腴,属于干菜特有的沉淀与清冽口感恰好中和这份可能会有的油腻,意外地与焦黄的肥肉达成和谐,香而不肥,油而不腻,醇而不齁,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二丫表现得最夸张,大丫也止不住眼底的惊讶,偷偷看了好几次安哥。

许意迟对这个结果不意外,但她仍是对安哥的天赋表示无限的羡慕,只有安哥自己稍微有那么点羞涩哒。

他不好意思地面对大家一箩筐的夸赞,抿抿唇,别过眼,耳根都红了。

许意迟抬头看眼天色,不再逗他:好了,再不走天色更晚了,你回到学舍该没法看书了。

这一炉你皆带走,自个儿吃不完,亦可分给同窗吃。

话毕,她不由分说地与大丫一起把这一炉剩下的九个小饼找油纸包裹起来。

饶是她们动作小心,刚出锅晾了没多会儿的小饼酥脆得很,不少饼皮碎成渣,落在油纸上。

许意迟有些心疼,赶忙包好有些破相的蟹壳酥饼,同大丫吩咐一声,叫她烤第二炉,她则出门送安哥。

安哥回来只待一天,除了些换洗衣物,并没有其他太多东西,除了许意迟给他装的那些吃的。

而说到换洗衣物,许意迟看眼安哥,又低头看看怀中抱的酥饼,给他点个赞。

安哥还不错。

学舍没有地方洗衣服,同窗们都是带干净的衣服到族学穿,再将换下来的带回家,交给家人清洗,这是常规操作。

安哥回来一天,先是做了一桌子饭,第二天一早又把衣服都洗了,这又学了一道点心,做出几炉酥饼,还真是一点没闲着。

许意迟心里想着,脚下已跟安哥走到柳弄巷口,那里有一辆驴车等他,这是事先做好的,租借的邻居的驴车。

何家族学距离远,走路过去要不得,她也不想让安哥吃这个苦。

把怀中抱的酥饼低过去,低声嘱咐了几句,犹自不放心:你别惦记家里,我吃好喝好又有大丫照顾,没什么事。

安哥轻声嗯。

许意迟:等下回回来,秦原应该能跟你过去了。

到时候,一些琐事你交给他,尽量节省时间。

安哥:嗯,我省的。

回罢,我在族学也会好好的。

许意迟同赶车的老翁说了声,老翁提醒安哥坐好,前面的驴子扬起前蹄往前奔去,许意迟站在巷口,望着驴车走得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她方转头回去,同大丫二丫继续烤制酥饼。

烤好的蟹壳酥饼,她去瓷盘装一盘要给花娘子,二丫抢着送过去。

回来后,许意迟揉揉她的头,奖励她一块蟹壳酥,二丫拿到奖励的蟹壳酥还要分给她,这回许意迟没要。

二丫:那我给娘留一半,我吃一半。

许意迟低头温和道:不用,云婶那份我给她留了,你吃罢。

二丫确信云婶真有的吃,她方小心翼翼吃饼,那珍而重之的模样,仿佛手里捧的不是一块寻常小饼,而是世所罕见的珍宝。

蟹壳酥许意迟给自己人留了一些,也让大丫给秦原和他奶奶送去两块。

剩下的,她分作三份,这回没用油纸包,而是装在食盒中,分送给何家、春柳和宋头目。

至于杜培春……她想想先作罢,关系还没到那份。

她不知,大丫过去给宋头目送酥饼的时候,恰好杜培春也在。

他抬着下巴,傲娇又忍不住好奇:这是什么?大丫答:这是我家迟娘和安哥做的酥饼,特给头目尝鲜。

宋头目请她给许意迟带话,表示感谢。

大丫退走后,杜培春望着白釉刻花的瓷盘中,几粒金黄如蟹壳的小饼,泛着酥香,装作不经意问:你都有的话,是不是小爷我也有一份?没得宋头目答话,吩咐小厮,你,去府上门口等着,若是送饼的上门,你自接着,别叫不开眼的给爷退回去。

吩咐完,饼香缠绕鼻尖,勾得他无法专注谈事,眼神总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小饼。

他动作做得隐蔽,宋头目一开始真没发现他时不时停顿是为什么,还真以为这是少爷们惯用的说话方式,总要顿一下,给底下人一个反应的机会。

过了会儿,当他再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酥饼时,宋头目终于恍然大悟。

他的眼力见儿虽迟但到,从旁边拿过瓷盘,放到他们二人中间的小桌上,试探问:三少爷,不如您先尝一下这个小饼,再行评估西风的实力,如何?杜培春嘿笑了。

这话他爱听,他是为了品评人家做的吃食,评估她是不是说话忽悠自己,真不是他嘴馋,被一种小小吃食所迷惑。

他可是干大事的人,岂会重那么点口腹之欲?大事人·杜培春故作勉强道:行吧,既然你这般说了,先尝尝看。

补充道,放心,不白吃你的。

等小爷我的送到了,还你一块。

宋头目连连赔声说不敢不敢。

杜培春不高兴瞪眼:你是不是瞧不起爷?宋头目:……他突然不知道,这个新领导到底是好相处还是不好相处了。

只好答应着,安抚杜培春的情绪。

得到安抚的杜培春满意点头,开始品(吃)评(饼)。

小饼很小很酥,只有掌心那般大,拈在手中,手指瞬时染上饼皮上的油光。

而方才丝缕不觉的香味,一下在鼻尖放大,汹涌而来,涌入鼻腔,勾得人胃里馋虫纷纷冒头。

杜培春尽量克制,努力慢条斯理,不让对面的宋头目看出他被馋得口水直冒,恨不得一口气吞下一个饼。

堂堂知府家的儿子,这般没见过世面,可还得了?!饶是克制着,他还是在牙关叩开饼皮与内馅儿的时候沦陷了。

嗷嗷嗷,好香!好好吃!饼皮怎地能那般香酥,像是一片片云朵化在口中,又香又酥又有些意外的清爽。

内馅儿更是一绝,焦香干脆的肉粒与咸香丰润的菜末相得益彰,一个酥脆中透着炼造后的紧实凝练,一个丰润中品出沉淀过的坚韧清鲜。

他吃得到油脂的香,也吃得出那肉粒原本是肥肉,可是一点点都不腻,也没有肥肉的那种肥腻的不适感。

那里头的菜真的绝了。

他敢打包票,若不是这份口感略有些韧的干菜吸饱了油脂,而微酸带着咸香的口感又将油腻消弭于无形。

真真是绝配。

杜培春非常努力地表现出斯文优雅,可还是三两口吃完一个小饼,吃罢,他的眼光仍不受控制地被剩下的小饼吸引。

宋头目真推荐:三少爷您吃。

杜培春假客气:嗨呀,你也吃你也吃。

放心,都会还你的。

等下就让小厮把小爷那份送来。

就这样三下五除二解决完小饼,杜培春砸砸舌,口中弥漫着小饼的香气,让他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哎,要不少给老宋一块吧?如是想着,他们继续说小摊收租一事,宋头目已把那日许意迟所说的整理出章程,交给杜培春看。

原来杜培春最怕看那些书啊字的,一看头疼得不得了。

这回为了自己能做出一番事业,他忍着头晕目眩看下去,看着看着倒发现:这可比书好看多了!他可以!自信心横生的他,努力想挑出点毛病,看完竟是一个不足也没找出来。

他很快安慰自己,找出一个绝佳的理由:我吃了你这些饼,也不批评你了,这份章程做得还算过得去,便按这个来吧。

宋头目受宠若惊,心道:事情这般好办,那几个小饼也没那么不舍了。

且听三公子的意思,还会还回来,到时候也可给夫人尝尝。

如是,他连连感谢,后小心道:三公子,那经承那边会不会……杜培春大手一挥,毫不在意道:那个老匹夫不用管,他听我爹的,我爹这回听我的!语气很骄傲,态度很自豪。

宋头目放下心。

不过宋头目不是贪功之人,提道:其实小的这些章程,多是迟娘建议而成。

杜培春一愣,回味着先前蟹壳酥饼的醇香诱人味道,赞道:这小娘子是个有本事的。

说明咱们这件事可办。

回头望望门外,小厮去而未返,心里不禁嘀咕。

刚好他们的事情也说完了,剩下的从明日开始办,杜培春索性起身:今儿先这样,明日开始操办。

抬步离开,走至门前,他回头道,看在那位小娘子送酥饼的份上,你去卖个好,便说是小爷我吩咐的。

宋头目:好好好。

杜培春负手离开,心里头把小厮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好的当场还属下小饼,这弄得他走之前都没好意思提。

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忿忿想着,很快家去,一到门口看见小厮哭丧着脸站在那儿,见到他仿佛看见救星似的。

杜培春刚打算呵斥,小厮哭丧着道:少爷,根本无人来送吃食啊!杜培春:什么?小爷我看在她送饼的份上,给她提前递消息,结果没小爷我的?作者有话说:杜培春:可真有你的迟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