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 说实话凌漾是第一次感觉心里那么满，那么安稳，明明什么都不缺又好像很空缺, 直到这一刻, 被他满足。
没多久，保险与交警都到了。
周颂上去替凌漾处理事故。
凌漾自己依然站在路边，像是与这宗事故毫无瓜葛的路人, 仰头看城北十二点后炸开的姹紫嫣红。
这感觉才像过年呢。
她又扭头朝人群看去。
男孩儿穿着黑白相间的外套, 拉链到到了最顶端, 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 微风吹得脸上发丝轻晃。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 从容地立于几个中年人与警察之间, 不疾不徐地开口。
凌漾觉得他虽然年纪小, 但是这一刻那道背影像会发光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 他处理完所有事情，拖车也把她的车子拖走去修了。
他走过来站停在她面前：姐姐，第二辆撞了你, 后面两个接连没刹住。
你没责任，修车费他们给，还有车里的地毯弄脏了, 所有损失都会赔。
好。
那我们走吧？他目光又从她身上往下滑动, 扫了扫她的身子, 你确定没受伤吗？没, 没事, 就是吓了一跳。
他似乎是听到这句话, 就伸手从她背后揽过, 手掌没有碰到她, 只有他那外套的袖子贴着她的背，带着她往前。
两人沿着人行道漫步在新年热闹的街头，路上周颂找话题和她闲聊，想让她缓缓神：你就过来买宵夜？嗯，闲来无事，没事找事。
她自嘲。
别这么说，这日子谁不出来。
那你呢？你怎么在家？凌漾歪头瞧瞧身边的男孩儿，她出门前估计他大概率是不在家的。
周颂：我差不多要出门。
……对视一眼，凌漾尴尬一笑：啊？你要出门玩啊，那你走吧，我自己打车就行。
这话说的。
他忽然笑了笑。
凌漾闻言，心情又美妙起来：这话怎么了？你刚刚怎么不跟我说你要出去？我不是真的打不到车，我就是懒得自己在这等。
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等。
他伸手指了指几米外的一个弯，这边没车位，停在那边，很快就到。
你怎么不会让我在这等了？咱俩又不是很熟。
凌漾踢踏着短靴，脚下轻快地踩着嫩黄色的街石，愉快地问。
周颂随口说这还不熟？凌漾：都好久没见了，我以为，你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周颂回头瞥她一下。
刚好两人要转弯像右边的路下去，那路口竖着一颗漆黑的灯柱，上空挂着个很漂亮的四角灯，橘黄的光线错落分布在男孩儿棱角分明的五官上，衬得眉眼过分的俊逸、又过分的柔情。
凌漾每次都觉得他是又成熟又奶气，小狼狗小奶狗结合，让人，无法自拔。
怎么了？你没忘了我？凌漾问。
周颂摇头：怎么会。
凌漾就等他这一句呢，见此就接着说：姐姐也是，没忘了你。
低柔的声音在这喧哗的夜色中落地，不算清晰，但身边的男孩子却似乎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脚步微微慢了半拍。
接着他继续往前，只是没马上说话。
凌漾知道他肯定明白她的意思，明白她说的是她还喜欢他。
只是这小子肯定目前没有她这样的想法，没喜欢她，所以无话可说。
但是她话都说出口了，原本拉不下的脸此刻也已经拉下来了，连人都被约出来了，也没什么可再含蓄的了。
到了他停在路边的车子，周颂按了解锁后走到副驾座去开门。
凌漾临进去的最后一秒，转过身靠着车身抬头望他。
周颂轻轻挑了下眼角，露出困惑的眼神：嗯？凌漾坦然问：你猜我来城北做什么？你不是，来买宵夜吗？他迟疑微顿了下，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般，云淡风轻地问。
凌漾：不算是，我主要，想来见你。
周颂望着她。
凌漾见他桃花眼里的光都凝滞了，没有转动，只有周而复始的烟火在里面一茬一茬地绽放。
除夕夜是真的喧嚣，喧嚣得凌漾看不清他具体什么意思，抑或者说明明知道什么意思，却装作不懂。
凌漾朝他凑近几分，暧昧地眨眨眼：怎么了？那么意外？周颂回神：姐姐。
嗯？周颂移开眼目光随意地落在路边，你……嗯？有话直说。
她背着手在身后，气定神闲地等着他。
周颂含糊低语一句：你不是不想谈恋爱吗？她从容解释：我说我也许，挑人呀。
那我……挑到你了。
……凌漾含着笑意说：没办法，姐姐真的喜欢了，虽然你骗了我，但是我都原谅了，原谅了还是喜欢。
他没说话，余光稍稍看了看她美得发光的脸，又仰仰头看了看天空。
今夜的天注定恍若白昼，挺有看头。
可惜凌漾还是不死心，明明答案已经写在他的言行举止上了，还是不死心：周颂，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他低下头，望着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但也只是一秒，很快就被漫天烟花的荡漾掩盖下去了，瞧不出什么端倪。
他语气也似乎很平常地说：姐姐，我还在读书。
凌漾：你忙得没时间谈恋爱吗？周颂：差不多。
借口。
……凌漾叹息：不过好像拒绝人，大多都是拿一些借口，也正常。
……周颂嗫嚅了下唇瓣，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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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注意他的表情，兀自笑得很坦然：其实之前就应该知道的，大概我是大过年的一个人，孤单寂寞冷了吧，感觉特别想你。
所以脑子一热就跑来了。
周颂看着她的眸光深不见底，确定地问了一句：你过年一个人？嗯。
她转身上了车，走吧，谢谢你送我。
周颂绕过了车头进驾驶座，边拉安全带还是边续上刚刚的话题：你今晚怎么一个人？没和你家人一起过？都各自有家庭，我一个人乐得自在。
她不甚在意地道。
周颂望了望她：那你自己吃的年夜饭？嗯，我自己做饭，还挺丰盛的。
……周颂静默一会儿，才收回眼神。
凌漾叠着腿优雅坐着，眼睛漫无目的地落在外面繁华的除夕夜色中，嘴上动了动，漫不经心地开口聊天：你们今年在这过的年？嗯，我姐身子不方便到览市去，所以就来这边了。
他启动车子，开向了回市区的路，你刚刚买的什么宵夜？我去给你重新买。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主要是想来见你，不然什么宵夜要跑这么远来买，叫个外卖也行啊。
周颂怔了下。
静谧无声的车厢里似乎清晰地飘荡着两人的呼吸声，不知为何这话落下后，连平时没有感觉的衣物摩挲声，都显得格外地明显。
周颂打破这气氛，说：那一会儿到了市区我再给你买。
她点点头，又找了句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学？元宵后几天就开了，不过，我要实习了。
凌漾歪过头看向驾驶座：实习了？嗯。
他颔首。
凌漾：很忙吗？他继续点头：忙。
没骗你。
……她失笑，收回目光：去哪个医院？附一。
那你住哪儿？她望着外面不断略过的树影，看着远离城北回市区的道路，淡淡问，离学校是不是太远了？周颂：在市区找房子吧。
凌漾把目光投进车玻璃里倒映的身影上，说；你姐有房子你去外面住？你没跟她说？那不是你在住吗？我明天就可以搬走。
……周颂火速摇头，别，不用，你住，我和几个舍友一起就行。
我那房子，其实不久前就装修好了，凌漾把手肘抵着车窗，掌心撑着脑袋，人慵懒地倚着， 只是那房子是我爸给的，我现在好像不是很想去住，所以就一直拖着没搬回去。
周颂点头，更加肯定地说：不用搬，你继续住。
我想换个房子装的，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搞不定。
凌漾似乎没听到他说的，兀自自言自语，我还是自己找个房子搬出去吧，你去你姐那儿住，那一片房子都挺贵的，别浪费钱了你一小孩儿。
周颂侧过脸去看她：我不会去住的，等你什么时候自己房子搞定了，你想搬再搬。
凌漾轻笑：我哪儿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
要不，她忽然把脑袋撇向驾驶座，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周颂愣了愣。
车子开到一阵比较静谧的路段，长街上憧憧树影夹着五彩缤纷的烟花从挡风玻璃飞进来，落在这无声的车厢里，像是两人的心口，心照不宣般，缭乱不堪，色彩缤纷。
凌漾调侃：怎么了怕我吃了你啊？没。
那我跟你姐说一声，你搬苇江花园去住。
不太方便吧。
他委婉道。
凌漾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不死心，哪里不方便？我的作息是比较颠倒，我习惯要么歌舞笙箫到半夜要么工作到半夜，白天都是下午才出门，不过房间隔音不错，我也不会在客厅玩什么的，你放心，不会打扰你的。
我不是这意思，是……男女一起住，不方便。
我这作息很难在家里跟你碰面，除非周末，就算是我也不会衣衫不整，你放心。
……周颂差点把刹车踩成了油门。
凌漾玩味道：你们男孩子，应该没什么不好给我看的吧？……他唇角抽了抽。
凌漾笑而不语。
后面凌漾没再说话了，闭目养神。
她呼吸浅得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外面是大年夜，一路上都喧哗热闹非常，可是她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似乎外面的世界对她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周颂一路上不知自地看向了副驾座好几次。
开到市区，已经凌晨十二点半。
凌漾是真的饿了，周颂开到一条满是餐厅小吃的店去，问她想要什么。
凌漾直接点了两家店的东西，周颂边满足她应好，边指了指隔壁糖炒栗子：你吃吗？苏彦安昨天带回了一袋，洗个澡的功夫，全让那谁……偷吃完了。
凌漾笑看他：谁啊？顾灼。
哦~她状似恍然，接着来了一句，你吗？……周颂笑着推开车门下去，我一颗没吃，不知道什么味道，买给你尝尝。
车子停在路边，他下车去，信步穿过了刚好绿灯的斑马线，往前去了对面一排的店。
大过年的哪哪儿都热闹，那店也人非常多。
凌漾很快就看不到他了。
她收回目光靠在他车窗上看外面的风景，想想自己以后到底住哪儿。
本来没什么事就一直拖着，现在他要实习了，她总不好真住着那房子让他去租房，不合适。
想着想着，手机振动。
凌漾漫不经心地拿起来看，周颂发来的：姐姐，要等一会儿，你喝奶茶吗？我给你买奶茶去。
凌漾笑了笑，心想你要撑死我啊，手上戳着屏幕打了两个字：好啊。
周颂收到回复又问她想喝什么，边聊边走出去，到糖炒栗子隔壁的奶茶店去。
这边也排着队，周颂等了两分钟，点了她要的，完了服务员忽然指着边上的一个牌子跟他说：小哥哥，这种除夕到初二，情侣到店买一送一哦。
周颂：……他目光随着声音落下飘向那个牌子，末了悠悠给凌漾发消息：姐姐，一杯够吗？再来一杯？凌漾：嗯？我还有那么多宵夜。
很小杯吗？周颂：那算了，也不小，是他们说买一送一。
凌漾：那你直接拿就好了，你也喝。
周颂说我不喝，又拍了那牌子的照片发给她，需要两个人到的。
收到的凌漾：……她推开车门下车，小跑过马路，三两步到了那家店。
周颂听到脚步声一看：……他愣了愣，问：你不是不要吗？要啊，说着笑眯眯看向店员，可以了吗？店员小妹妹点头：可以了可以了，只要情侣到店就可以。
周颂：……凌漾伸手挽上他的手臂，歪头一看，笑道：男朋友，喝吗？……嗯？她靠到他怀里去，喝不喝？……周颂默了默，乖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