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张了张口,明显是想说话的,但我自然是比他的动作快,又道:如果说你有错,那就是你不应该……如果你只是为了道个歉的话,那你不应该拖着这种身体来我家,这太危险了。
我说完,见繁华望着我不吭声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的表情肯定太严厉了。
我便提醒自己要放软神情,不过或许是做得不好,老半天,繁华都没说话。
直到我自己都忍不住,准备说结束语时,繁华才终于开了口:我不是在胁迫你……实在是……怕你再也不肯理我……我说:我没说你胁迫我,是说你不应该这样罔顾自己的生命。
生命宝贵,而且只有一次,你还有父母家人,也要为他们考虑。
繁华轻轻闭了闭眼:你再也不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说不是胁迫……我才不信他对我有这么深的感情。
但他毕竟是个精神和身体意义上的病人,不能刺激他,于是我没说话。
沉默……气氛尴尬,我觉得我应该出去了,这时,繁华忽然微微掀起了嘴角,菲菲……他的眼里也淌出了笑意:听说你梦到我了……不用问,肯定是范伯伯告诉他的。
我也不知范伯伯告诉了他多少,但的确觉得很不自然,便说:我经常梦到很多人的。
繁华毫不在意,只是一边笑一边说:梦到我什么了?我说:记不住了。
是真的记不住了。
繁华却仍然笑。
这笑容实在是狡黠,就好像断定我做的是那种不正经的梦一样。
这令我面红耳赤,忍不住有点光火,干脆说:好了,我梦到你抹脖子,所以才去医院看你。
没想到我还有预知能力,真应该把我的脑子连上仪器研究研究。
繁华还是笑得很开心:这种仪器……s集团的实验室就有。
我睖了他一眼,说:我也累了,想休息,你睡吧。
等等……繁华说着,胳膊动了起来。
我问:你想要什么?水吗?不是……他一边苍白着脸动,一边叮咛,你别动……我便坐在原地,看着他吃力地挪着手臂,最后握住了我的手。
我的第一反应是立刻挣开,但可能是因为他的手太凉了,我没有动。
只是抬起头看向他,见他脸上露着满足的笑容,手指在我的手指上摩挲着,如一条冰凉的小蛇。
我问:你这是要做什么?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说,你骂我也可以……我说:想不到你也看得出我想骂你。
他又笑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你都写在脸上了。
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真是,都二十八岁的人了,还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真是蠢透了。
这时,手指上又传来小小的压力,是繁华,他捏着我的手指,提醒我看他。
我看过去,他便说:你骂我吧……别怕,你骂我,我也会很开心的。
那我就偏不能如你的意。
我说,你的生命是你的,你爱怎么折腾都跟我没有关系,痛苦的是你的家人。
我只会感叹一句,然后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所以,我才不会浪费时间去骂你。
繁华果然没有生气,只是带着温柔的微笑问:你真的能吗?我真的能。
我说,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尝试,不划算。
繁华顿时弯起了眼睛:能怎么还坚持要输血呢?我就知道他会说这个,但我不敢说我是为了权御,这肯定会把他刺激得不轻,于是我只说:这是正常的人性,就算抢救室里躺着的是赵先生,我也会输血的。
繁华笑着摇了摇头,说:他是o型…………这根血型有关系吗?繁华不说话了,只是笑。
这表情明显就是不信,我也知道自己撒谎的水平不高明,自然是很别扭,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门口,以避开他的目光,说:我真的要去睡了,你要是不想休息,就找孙姨陪你聊天吧,她今天值夜班。
……没声音。
等了老半天,始终没声音。
难道睡着了?我转过头,却只见繁华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只是有点可怜。
我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老半天,繁华才摇了摇头,说:没事……他说着,松开了手,闭起眼,我有点累了……怎么突然就累了?我有点不安,想摸摸他的头,又怕带来另外的麻烦,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把情况告知医生。
直到医生又出来,告知说他只是睡着了,才放心地回了房。
三只这会儿已经睡了,孙姨说他们很开心,还说:孩子们累坏了,今天都哭了好久呢。
我问:为什么?老爷一开始不想繁先生进来,还是希望他能回医院去继续接受治疗。
孙姨说,但是孩子们担心,又哭又闹,说他在外面会死掉……老爷也心力交瘁。
我点了点头,忍不住看向了孙姨。
孙姨显然看出了我的眼神,眨巴着眼睛问:怎么啦?小姐?我说:繁先生不是你的老主顾吗?怎么还一副不想把他放进来的样子呢?以前是呀,但现在不是换了嘛,何况老先生希望他回医院去是对的。
你也看到了,今天弄了一下午,才把病房改好,医生也希望他留在医院的。
再说了……孙姨说,我虽然只是个佣人,但心里着实是更疼小姐你的。
的确,虽然认识不久,但孙姨已经了解了我的所有喜好,也让我感到非常亲切。
孙姨出去后,我去洗澡,吹头发时,才忽然发现,我的脖子上有一个红印子。
不用说,肯定是权御留下的。
虽然我俩什么都没做,甚至连衣服都没解,但这个印子实在是太引人遐思了。
幸好我回来时披着头发,但愿我爸爸和范伯伯没看到吧……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我醒来时,天光大亮。
肚子好饿,下楼去找了一趟吃的,才发现原来已经十点了。
今天是星期六,不过屋里静静的,只有女佣和机器人不断穿梭。
我在花园里找到了我爸爸,范伯伯自然跟他在一起。
我过去时,俩人正在喝茶,范伯伯正在说话:……生意还是做得比较大的,吃穿不愁。
我们老两口也有一些资产,会送给他们的。
我走过去问:范伯伯在讲什么呢?讲你未来的男朋友。
我爸爸端着茶杯,笑着说。
我看向范伯伯。
范伯伯露出奸狡的笑容:见过再说,就怕菲菲不喜欢。
没什么不喜欢的,老范的儿子怎么都比那个权御强。
我爸爸说着,看向我,你觉得呢?我哪敢在范伯伯面前摇头啊?只好咕哝:没错啊,范伯伯的儿子怎么会是普通人呢……哈哈!范伯伯大笑起来,伸手按了按我的头,说,小丫头。
笑了一会儿,我问:他们仨呢?给繁华陪床去了。
我爸爸说,你也去看看人家。
我说:我就不去了吧,等一下还有事呢。
你又不上班,还能有什么事?我爸爸说,你别想见权御!唉……我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繁华了,临走前,听到范伯伯在身后问我爸爸:你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孩子?权御也挺不错的,很孝顺嘛。
不喜欢他。
我爸爸说,太小气,不像个男人,你别看她现在维护,其实她根本就不喜欢……后面没听到了,因为我已经进屋了。
繁华门口的女佣说三只在里面,但打开门时,屋子里还真安静。
走进去一看,繁华依旧躺在床上,三只则站在床边:穆腾的手里端着碗,穆雨正拿着小勺,慢慢地喂繁华喝汤,盛一下吹一下,就像我们喂她那么仔细;穆云则拿着小叉子,夹着小菜给他吃,真是伺候得极其到位。
其实,三只虽然平时很闹腾,但骨子里是很体贴的孩子。
从三岁开始,当我或者我爸爸生病时,他们就会懂事地照料人了。
繁华受人照料自然很是满足,脸上都带着温馨的笑容。
我见状,不由得心生退缩之意,想就转身出去,然而为时已晚,穆雨已经看了过来,顿时高兴地说:麻麻!说着,她放下小勺,颠颠地跑过来,抱住了我的腿,高兴地说:你来看繁鼠鼠啦!是呀,我说,妈妈听说你们在这里。
说着,我们来到了病床旁,我见繁华正看我,便朝他笑了笑。
这时,穆腾动了动脖子,说:手好酸。
穆雨也说:给别人喂饭好累哦,繁鼠鼠吃好多……穆云默默地放下了叉子。
我问:你们三个想干嘛。
穆雨露出了讨好的神情:繁鼠鼠还没有吃饱。
穆腾说:可是我们已经累了,想去玩儿。
也不是去玩儿,穆云说,我们要回去写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