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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不是戒烟了吗?

2025-04-02 00:52:54

柳山南身上穿着蓝色的队服,昨天被帐篷里昏暗的光线照得黯淡,此时站在晨曦中,蓝色明朗了些,他身旁是即将熄灭的篝火,零星飞着火光,再往右是一排尸体,一部分是从前面抬回来还没等抢救就已经死去的人,还有一部分,是没有抢救成功的。

你来这……你怎么……,池信不知道该从哪句问起。

柳山南指向旁边不远处,我们救援队的营地在那。

昂,原来这样。

你一夜没睡吧?柳山南点头。

就算不说,池信也能看出来他满脸疲惫,昨晚离开后应该又去执行了搜救任务,他身上的工作服沾满灰土。

外面冷,你进来坐吧。

柳山南没说行还是不行,见他把烟掐了,池信转头往回走。

……帐篷帘子掀开,池信蹑手蹑脚走进去,这间帐篷里有八位伤员,除了那位小孩子,其余人都是重伤,在药物作用下正睡得昏沉。

池信拿来两个塑料板凳放在门口,柳山南坐下,头盔摘掉放在脚边,池信看到他头发长长不少,以前不管在警校,还是特警时候,都是清一色的寸头。

冷吗?,转到帐篷里,池信说话的声音特别小。

不冷。

池信想起在帕市的时候,即便在冬日里约会,柳山南还是穿得很少,有次就穿了件卫衣,她觉得他不是不冷,而是习惯了。

饿不饿?我给你拿点吃的……池信刚要起身,被柳山南一把拽回去,她没站稳,直接趴到他怀里。

柳山南身上很凉,感觉在外面站很久了。

池信慌忙撤回去,眼前飞过无数小星星,本来昨晚就休息不够,刚刚还受到这么强烈的刺激……她低头,揉了几下太阳穴,眩晕感瞬间消退。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柳山南终于开口多说了几个字。

没事,你不饿我就不给你拿了。

嗯。

两人躬着身子,透明帐篷透明的门帘,一齐向外看。

柳山南。

嗯?为什么在这?为什么穿的是救援队的衣服,而不是特警制服?这个疑问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梗在心间,必须问清楚。

因为她知道,如果是特警身份的柳山南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尼博亚。

我辞职了,现在在一个公益救援组织工作。

辞职?池信第一反应柳山南一定在特警队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不平常,要不然以他的心性根本不可能辞职,当初爱人和朋友都没能阻拦他,他走得那么义无反顾,时隔一年,他竟然辞职了?柳山南像是不想解释,问池信,你不是在也都吗?你怎么知道?……此话一出,输赢即见分晓。

田桃告诉你的,还是柏晓天?反正不会是王梵,挨千刀的柳山南已经在王梵那里印象定格了,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除了池信问的这两个人不会再有其他,毕竟她和柳山南认识加上交往的那段时间里,共同的朋友不多。

柳山南还是不答,但他紧张了,拇指不停搓着食指,他紧张的时候就这样,池信知道。

忽来的无名窃喜赶走倦意,池信扯着胸前的标志,说:我所在的无国界医生组织遍布全球,这次尼博亚地震,我们调配过来进行医疗救助。

柳山南点头,伸手想摸烟,又停住了。

池信回身,从床底找出两瓶水,递给他一瓶,这里没有昆仑山,你凑合喝吧。

柳山南笑了声,轻不可闻。

远处晨曦忽然失色。

水喝了一口,放在脚边,接下来是大片沉默。

池信想过很多次,如果两人重逢,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无数种设想在脑子里排练,唯独没有昨晚,没有今天。

外面太阳一点点升起来,刚冒出头就被乌云挡住了,看样子好天气不想光临。

手怎么了?!,柳山南突然提高音量打破沉寂。

池信下意识伸手捂住他嘴巴,视线转向病床,还好几位患者没被吵醒。

眼神重新对视,池信匆匆撤回手,瞥了眼左手手背上的一条疤痕,说:一个月前我们的医疗营地在也都遭到空袭,受了点小伤,没事。

其实一点都不小,当时流了好多血,痊愈后伤疤再也褪不掉了。

见柳山南还盯着看,池信缩回去,别看了,好丑。

对不起。

莫名的道歉把池信弄愣了,后知后觉她反应过来,不就是把我甩了嘛,有什么可道歉的,都过去了。

柳山南张张嘴想解释,却还是没说出口。

池信不可否认,她在心里的确有怪过柳山南,可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时间越久,她挂念的反而是柳山南的好。

记得今年二月份,柳山南发了一条朋友圈,当时刷到他动态时池信有点不敢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后确认头像和备注都是对的,那条朋友圈并不是有关他自己,而是一个朋友在雪山上的背影。

一个他们共同的朋友——田野,那天也是田野牺牲一周年日子。

在国外,池信总能想起田野带给他们的欢乐时刻,而当这个人离开人世,曾经的英雄事迹渐被淡忘,最想念他的,除了父母以外还是这几个朋友。

不是戒烟了吗?怎么又抽上了?柳山南反问,那我为什么戒烟,你从没问过。

池信眨眨眼,确实没问过。

柳山南双手拄着膝盖处,头低下,说:我刚到帕市工作不久,参与逮捕几个毒贩,其中一个主犯是赵海的哥哥,赵天,抓捕过程我不多说,之所以掌握他们交易的线索是因为一个超市老板往烟草里混杂毒品,卖给特定人群,那次任务结束之后我就把烟戒了。

池信不解,那种烟卖不到你们特警队吧?柳山南摇头,帕市位置特殊,我们的特警队也区别其他地区,我们面对的罪犯各个穷凶极恶,很多事不能常理思考,再说抽烟也有害健康,我们要在体力上远胜罪犯才行。

这个男人,在面对朋友和女人的时候话最少,提到自己的专业和工作才话多一点……那你现在怎么又抽了?可能……,柳山南直起身,望向外面,需要排解的情绪有点多。

所以烟又重拾起来,不然他怕自己会撑不住。

听到外面有说话声,池信问:现在市区怎么样?不太好,伤亡人数还在增加,等下我还要出去。

……那你注意安全。

相比他们冲上前线救援的人,池信觉得自己有点弱,抵达这里之前她问薛畅,需不需要直接去现场,薛畅说现场太乱了,余震不断,没法得到有效救治,我们的临时医疗点已经很靠近震区,救援队会第一时间把人送过来,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全力抢救,不放过任何希望。

我得走了。

柳山南起身,池信也跟着起来。

柳山南。

他停住脚,背对着她。

池信走到他侧后方,扯住他袖口,说:别受伤。

不管这次重逢后他们依然是陌生人也好,做回朋友也好,池信都不希望再看到他受伤了。

手臂抬起,人被拽过去,柳山南用力将她揽在怀里,突然的贴近让池信连呼吸都乱了节奏,鼻尖贴着他胸口,腰上的手又往里收了收,柳山南埋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后放开手。

一秒钟的拥抱,很短。

他离开时什么也没说,但池信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里多了一种坚定。

我还爱他,一直都爱。

曾有段时间池信以为自己可以忘掉,但再次重逢,她还是轻易就被这个男人吸引过去,不管他过去做了什么,哪怕那两次被动分离。

……柳山南走后,池信到外面洗了把脸,看着被乌云遮住的晨光,转身回去,挨个床开始查看伤员情况。

这边大概查了十个人左右,外面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叫喊声,伤员又送过来一批。

声音吵醒了大家,薛畅他们几乎是边往外面冲边穿衣服。

旧时光整理伤员抬到帐篷里,这批据说是从倒塌的一处文化遗产建筑物中抢救出来的,而里面的多数人已经丧生……听到不幸传来,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凝重,但眼前有更多的人要救,他们顾不上难过,再一次进入紧急救助状态。

……截止早上七点钟,池信他们所在的医疗营地共接收了两百三十名伤员,其中死亡四十,重伤八十。

而早上柳山南走后,池信一直没见他,听薛畅说救援还在持续,虽然越往后获救的希望越渺茫。

那名在地震中与家人走后的儿童终于与他的爸爸汇合,而遗憾的是他妈妈已在地震中丧生,尸体就停在外面荒地上……没人把这个残忍的消息告诉他,只是说妈妈和他们走散了,稍晚一点才会回家。

帐篷一角,小孩子的爸爸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他,小孩子听到大人诚恳的谎言后信以为真,把池信给他的糖剥给爸爸吃。

我还有一颗,等见到妈妈,我再给她。

男人靠着孩子肩膀,边咬着糖块边哭。

在场的病人也好,医护也好,都被这幅情景揪着心疼,有两位女病人没忍住跟着一起落泪,帐篷里响起抽嗒声。

池信走到外面,抬头把眼泪往回憋。

这种时候医生要比所有人都坚强,因为还有人等着他们去救。

……入夜,帐篷内外比昨天要寂静许多,篝火旁堆积的尸体一大部分已经由家属人领走,运去埋葬了,还有几具无名的尸体躺在那,身上盖着白布,孤独而凄凉。

池信正在帐篷内给一个腿部受伤的患者换药,突然响起的脚步声让她竖起耳朵。

脚步声急促而沉重,听声音是冲他们这里来的,池信放下的心又提起来,看着板子上的死亡数字,她真不希望再增加了。

帐篷帘子打开,柳山南横抱着一个穿登山服的女人,进来第一声就喊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