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远超乎了池信的预判,原本她来的目的,一是实地看看丁竹家的情况,因为要资助他上学,二是踩点赵海家,发现什么线索的话也好把后续交给王建军。
池信得承认,她不是柳山南,没法化解突来的危机,只能下意识做决定,不能让丁竹暴露,否则他可能没命。
兵分两路,丁竹往家方向跑,池信则往马路上跑,如果幸运的话,过往车辆能救她一命。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丁竹跑得快,很快消失不见,极有可能躲去了别人家,赵海一伙直奔池信方向,其中一人开车过来,接上赵海和另一个男人。
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个轱辘?!车子近到跟前时速度不减,池信明白他们是想撞死自己,她立马更改刚才的笔直路线,变成S型。
这么做只能拖延一点儿时间,池信急促喘息,双腿因快速奔跑而发软,一个不小心直接被坑洼处绊倒,后面的车也随之停下来。
肘腕、脚腕还有膝盖同时传来刺痛,池信知道受伤了,她翻身朝后看,追她那辆车却开始往后倒。
并不是想饶她一命,而是拉开距离全力冲刺,一次性把她撞死。
就在池信以为自己要客死他乡的时候,耳边响起警笛声,紧接着一辆特警防暴车穿过两侧金黄色的树带,从岔路开过来。
而赵海他们准备冲刺的车显然听到了警笛声没再往前,而是继续后退,转个弯后消失在林子附近的小路。
车胎卷起灰尘,模糊了池信的视线,她隐约看到警车下来几个人,持枪单膝跪地,面前放着防爆盾。
他们没有追上去,而是绕过车头来到池信跟前,此时确认受害者的生死比追匪徒要重要,何况他们先跑了,未必追得上。
灰尘散尽时彼此的脸都清晰了。
为首的特警竟然是柳山南,他三步并两步,走过来附身,问:你好,有哪里受伤吗?问完柳山南盯住池信的眼睛,眯了眯,像是认出来,他伸手摘掉池信口罩,意外写了满脸。
池信!柳山南忽然跪地扶起她,而她第一句话是,快到那边的村子找到丁竹家,把我的车开出来,尾号727,求求你们快点儿!池信近乎用嘶喊的方式,因为过于着急。
没时间细究,柳山南的两个兄弟立马照办。
哪里受伤了?告诉我。
柳山南声音发抖,身体也一样,搂着池信肩膀的手明显不稳。
没事。
池信撑地起身,发现肘腕处的衣服磨破了,有血渗出来。
柳山南不由分说将她抱回车上。
……警车内部构造和外观同类型的车完全不同,光看着就有一种威慑力。
同事找来医药箱,柳山南把池信磕破的外套脱下,披上他的制服。
其余同事都上车了,围坐着一圈,目光全部集中在池信身上。
柳山南打开医药箱,翻找出纱布、碘酒、棉球,等把伤口消毒完,他咬着纱布一头,撕扯的动作有些粗暴,嘶拉一声,纱布一半分成两部分,一半完整,缠上伤口后打了个漂亮的结。
处理完伤口,柳山南又掏出纸巾,把池信脸和手上的灰擦干净,做完这些他长出一口气,抬头看着池信,问:说吧,怎么回事儿?池信扫视一圈,特警人员齐刷刷的注视令她莫名哽塞,要从哪讲起?会不会牵连出柳山南的纪律问题,想到这她更说不出口了。
好,回去说。
柳山南接收到信号,没再深问。
他转头,看着大家,开到市医院吧,回去我跟队长打报告。
之后一路无话,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严肃,柳山南尤其。
池信掏出手机,发现屏幕保护膜撞碎了,不过不影响显示屏。
她给丁竹发信息,问:你到家了吗?那边消息很快回过来,在,但是你的车不见了,我听到声音跑出去的时候车已经开远了,怎么回事啊?没事,我叫人开走的,这几天你和家里抓紧时间把剩下的苹果运走卖完,好给你妈妈看病,我在乌鲁木齐有认识的医生,到时候把联系方式发给你,还有,别存我号码,心里记着就行,发完的信息也删掉。
丁竹回复知道了,池信再没发。
……回到市医院,柳山南一个人下车送池信,执意让她把身体检查一遍。
柳山南,我是医生,刚才在路上只是摔了一跤,真没事。
柳山南看她,眼底明显窝着心疼的火。
你跟我来。
池信扯他手腕,带回办公室。
门关上,池信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盘托出,最后把从赵海家里搜刮的白色粉末拿出来,说:我已经发信息给王警官了,他马上到。
池信!柳山南抬高音量,池信像上课偷玩突然被点名的学生,浑然一抖。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的话你当耳旁风是不是?赵海他们是毒贩,不是电视上拿东西就跑的小偷,在医院你可以用这双手拯救生命,但在这件事上,你个人的英雄主义只会添乱,明白吗?认识这么久以来,池信第一次见柳山南发火,那双好看又多情的眸子此刻被怒气填满,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虽然柳山南的话句句在理,可池信不觉得自己有错。
柳山南,这个社会也不能全部依赖警察,你们也有分身乏术的时候,就算我不是你女朋友,丁竹的事我也会管。
责任感谈不上,她只是没法袖手旁观。
这时有人敲门,池信移开柳山南身上的目光,打开门,看见王建军和柏晓天同时站在门口。
王建军是池信请来的,柏晓天则是柳山南叫来的。
东西给我。
柳山南伸手朝池信要,她乖乖交出去,一秒没犹豫。
即便刚才回嘴争辩,池信也没生气,只是就事论事。
东西拿到手,柳山南对王建军说:王哥,出去聊。
他又看向柏晓天,帮你师父做个全面检查,她受伤了。
说完带王建军关门出去,这一走,当天再没回过池信办公室,也没跟她告别。
池信站在窗口,看着柳山南上了特警防暴车,渐渐驶远。
……他走后没过五分钟,柏晓天又过来找池信。
师父,你觉得好点儿了吗?还有哪儿不舒服?没事。
柳山南刚离开的时候柏晓天要给她重新包扎一下伤口,她没同意。
伤口的结是柳山南打的,她舍不得拆。
师父,你和柳山南没怎么吧?池信从窗口挪开眼,转过来,为什么这么问?柏晓天坐在椅子上,坐没坐相,腿伸出去老远,头快窝进脖颈里了。
我看见王警官跟他在外面说话,那么一小会儿他抽了三、四根烟,眉头皱成这样。
池信心一沉,烟不是戒了吗?柏晓天边说边比划,同样的表情要是放在柳山南身上肯定显得更有男人魅力,但他不行,太狰狞了……走吧,出去忙。
池信走路一瘸一拐,脚腕扭到了,但不严重。
柏晓天起身拦住她,师父,你这有伤,算了吧,我去。
不影响。
出门之前池信又看了眼手机,空空如也,她日常把除了微信以外的app通知都关了,只求落个清净,可现在她最希望联系她的那个人却没有消息。
诶,池医生,正好你出来。
王建军刚要敲门,看到池信手撤回去。
师父,我先过去了。
柏晓天走后,王建军说:不管怎么说,这次要谢谢你,初衷是好的,就是不专业,所以赵海他们现在已经惊了,原来的地方肯定不会再回去。
池信低头,我知道在你们看来这次我做错了,柳山南刚才已经批评过我,要怪就怪我吧,别怪他。
王建军笑,你们俩啊,山南也是这么说的,别让我怪你。
真的?池信的心情一下好了不少,那我带回来的粉末呢,有用吗?王建军四下看了看,没正面回答问题,而是说:我们这边初步了解到,赵海利用大众对未成年人的低警惕性运毒,我们已经和丁竹取得了联系,他愿意戴罪立功。
池信立马解释,他还是孩子,可能不知道那是毒品。
这个我们会调查清楚,放心,如果他确实不知情,一定不会冤枉他。
谈话的末尾,王建军收回刚才的态度,严肃警告池信,不要再掺和赵海的案子,听山南说你医疗援助时间并不长,那就等结束后抓紧回南京,等着我们抓捕的好消息。
池信点头,送王建军下楼。
……之后两天,池信的脚腕基本恢复了,只剩下肘腕还要等段时间,以结痂的程度判断,必留疤无疑了。
这两天柳山南一点儿回音儿没有,消息处于单向发送状态,池信问田野,他说他出任务不在单位。
又一次被甩的恐惧感袭来,池信有点儿慌了,就在她心情抑郁的时候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儿,这几天柏晓天有意无意总拿电话对着她,池信故意没捅破,只为抓个正着。
终于在把他支开的时候柏晓天忘记拿手机,池信知道密码,解锁后点开微信,竟然发现了他和柳山南的聊天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