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池信被可恶的生物钟弄醒,实在睡不着就起床收拾,准备到食堂吃个早饭,没成想又在楼下看见了柳山南。
这个男人,要么玩消失,要么频繁出现……别告诉我昨晚你睡自行车棚了?你怎么知道。
池信伸手一个暴击,被柳山南包住拳头后压回胸口,用缓慢而温柔的力道。
玩笑归玩笑,他今天换了套便装,格子T加运动裤,清爽得很。
你怎么不上班?柳山南没答,反问,早饭吃了吗?池信挥挥手里的饭卡,刚要去食堂。
一起吧,请我吃。
你请我。
,池信把饭卡塞他手里,前面带路。
柳山南掂掂手掌,追过去。
你最近哪天休息?,他问。
池信脑子里盘算着值班表,你提醒我了,我好像很久没休了。
二十天?二十三天?找个时间,叫上田野一起聚聚。
池信这边默认柳山南之前的消失是因为工作,所以她现在已经不生气了,甚至对下一段进展充满期待。
旧时光整理等我下午回医院看看,确定了告诉你。
好。
到时也叫上梵哥吧。
好。
怕柳山南是机械性应付,池信又说,柏晓天呢?不行!看来经过大脑思考了。
池信的调皮惹来柳山南报复,他伸手在池信脖颈上掐了掐,没成想手撤回时勾到一根头发。
啊!,池信捂住头,哼了一声。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池信盯着那根缠在柳山南无名指的发丝,假装生气,本来头发就不多。
再多就成布鲁克了。
《海贼王》里那位……饭卡还我。
不还。
还我!柳山南拔腿开跑,池信在后边追,就算他放慢一半速度,池信也不是对手。
学校长长的林荫路,竟成了他们追逐的背景板。
……吃完早饭还有大把时间,柳山南提议去书店,池信上午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医科大学附近有一家西城书店,池信有那里的会员卡,买书可以打折,刚进去没几分钟两人就分开了,各找各的书。
柳山南看的都是作战类的,相比他,池信却扎到言情小说书堆里,看得起劲儿。
柳山南买完,扫视书店一圈后在角落找到池信,走过去悄悄站她身后,和她一起看,可读了两行眉头就皱起来。
你看的什么?池信吓了一跳,书半合上,扭头,小说啊。
昂。
柳山南笑笑,我还以为你看的都是医书。
毕竟是25岁博士毕业的高材生。
你买什么了?,池信往下瞄,看到一本《全球缉毒》霍!不愧是特警。
你知道吗?,她把手里的书放回去。
什么?你的模样,非常适合做小说男主。
柳山南下意识咬了下嘴唇,又欲又野……池信一激灵,说你像还配合上了?我…我没什么买的,咱俩去喝点儿东西吧。
好。
书店旁边的奶茶店人很多,队伍排成长龙,把过道也占了。
喝什么我点,你去那边坐。
池信扬头,不要,我自己点才好喝。
莫名其妙的小孩子理由,柳山南笑她。
借过一下。
一个路人过来,麻烦他们给让条路,池信后退,一下子后背紧贴柳山南前胸,定住了……过完一个人,马上又过来两个,池信正要躲开的时候被柳山南从后面手臂打横裹住肩膀,同时带她往后迈了一步。
这个临时通道一旦打开就像洪水泄闸,接连过去好几个,池信伸长脖子不敢低头,因为只要低头,下巴就会剐蹭柳山南的手臂……好不容易捱到他们走完,池信松了一口气站回原位,而她背后,柳山南抿抿手指,发现手心全是汗。
池信盯着菜单思考两秒,斟酌出一个适合她的口味,中杯奶茶,加芋圆,三分糖。
轮到柳山南,他说:同上。
池信瞪他,你倒会省事儿。
服务员在点单机上点了几下,一共消费42元,怎么支付?池信刚要付钱,被柳山南揪住衣领拽回去,他递过手机,滴地一声扫码完毕。
池信一动不动,柳山南的手搭在她脖颈上,中间隔着几缕发丝,弄得她痒痒的。
这边等。
手上微微用力,柳山南将池信带到一旁取饮品区。
受不了了……池信刚要躲,柳山南却先一步撤回手,像是知道一样。
怎么喝三分糖?女生不是都爱吃甜的吗?池信欠欠来一句,那是你的前女友都爱吃吧,我平时控糖,怕老。
你过去坐,我等。
好。
池信转身找了个空位坐下,从这个角度可以明目张胆看柳山南,而且还不容易被发现。
他站在柜台前,双腿高度竟然高过了柜台,常年训练练就他不刻意就很笔直的身姿,像独立于山顶的挺拔杨树。
只此一棵,风景之眼。
……买完奶茶出来,在旁边看到一家斑马体照相馆。
我们……,柳山南停住脚,看向照相馆门口,拍张合照吧。
为什么?想拍。
随性的理由,池信却没找到拒绝的借口。
去看看。
进入照相馆,里面人不多,前台很热情招待,并介绍了拍照套餐,二位是要拍情侣照还是婚姻登记照。
池信刚要问有没有适合朋友拍的,柳山南抢先回答,普通合照吧。
好的,这边挑选一下衣服,等下给你们简单化个妆。
我穿什么?站在试衣间,柳山南毫无头绪。
池信替他选,我想看你穿白衬衫什么样。
柳山南跟工作人员点头,那就白衬衫吧。
他换衣服的间隙,池信被工作人员带去化妆了,她平时上下班只擦粉底外加图个口红,今天算是着重捯饬了一下。
你眼睛好大哦,还有欧式大双。
化妆师连着说了两遍,像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说到双眼皮,池信不止一次被误会是做了手术,直到她把妈妈的照片拎出来才为自己正名。
可眼下她没有心思解释,毕竟化妆师也没明说。
画到眼部的时候,化妆师让池信闭眼,眼睛看不到,鼻子就立刻灵敏了,她好像隐约闻到了柳山南身上的味道,再睁眼时果然看到他倚着化妆台,手里拿着一盒眼影在那研究,很好奇的样子。
这位穿白衬衫的干净男人……帅进她心窝里去了。
池信忍住嘴角暧昧的笑意,说:你要不要也画一个。
不要。
他刚才就拒绝化妆师了,淡妆也不行。
你男朋友这么帅,化妆太多余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
化妆师小姑娘和柳山南同时看向池信。
他是我外甥。
看来二姨这件事池信已经入戏了。
化妆师小姑娘差点儿信以为真,见柳山南笑才觉得可能被忽悠了。
化完妆,两人来到摄影棚,摆动作的时候把摄影师难坏了,两人别别扭扭,情侣的动作一概否决,把摄影师急得痔疮都快犯了……他站在小助理身后,环抱过去,问:这样行吗?二位。
柳山南主动站出来解围,就这么照吧。
于是两人坐得端正,肩膀挨肩膀,生生跳过情侣照,改为保守的结婚登记照了。
……两天后,钟山体育公园。
王梵把大家的聚会安排成野餐模式,四人加一猫。
地点是田野选的,食物是四个人分别带的,除了猫咪的猫粮和零食,由池信独家提供。
今天天气晴朗,蓝天白云,到体育公园后选好野餐地点,柳山南开始搭帐篷,虽然只有一个,但足够大,能容下四人。
池信和王梵负责铺野餐布,然后往上面摆吃的,田野两边都帮不上忙,索性站在一旁指挥。
柳山南,你是不是搭错了?田野刚有一丝丝怀疑,柳山南那边一个凌厉的眼神飞过去,他立马改口,我觉得你的方法比我好,稳准狠。
王梵在身后笑他,田野,你怀疑登山队长的专业度,是不是找死?可不嘛,我能活到现在都算命大。
帐篷搭完,池信这边也弄好了,四人坐在草地上,一边吃喝一边聊天。
猫咪被池信从猫包里拿出来放在中间,任由它选人,结果它闻着味就奔柳山南去了,临到跟前还被田野使坏绊了一跟头。
王梵摇头感慨,你这当妈的也不行啊,你看它还是喜欢爸爸。
池信:!柳山南:……一阵风吹过来,吹得猫毛乱飘,田野把猫从柳山南那里抢过来,不成想挨了一记喵喵拳,赶忙又还回去。
我错了,大哥,您哪来的回哪去吧!田野说着捂脸,问柳山南,看看是不是毁容了?要是毁容你和池信得赔我。
凭什么?异口同声引来王梵的白眼,知道你俩有默契,当着三位单身就别秀恩爱了哈!她倒是知趣,竟然把猫咪也算在内了。
池信低头,撕开一袋西梅扔到王梵脚旁,给你买的,吃吧。
王梵超爱西梅,百吃不厌。
田野这时将一袋白色恋人巧克力悄悄放在柳山南手心,冲他使眼色,对象是池信,意思明显。
给。
,巧克力动也没动,柳山南拧开一瓶昆仑山矿泉水递过去。
谢谢。
要说柳山南是高手呢,田野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他今天心服口服。
你买了几瓶昆仑山啊?,田野在零食堆里翻找。
一瓶。
怪不得……田野抬头,见柳山南递过来一瓶农夫山泉,你和王梵喝这个吧。
王梵嚼着西梅,知趣地回应:谢谢您。
不客气。
……为了看落日,他们特意下午过来,中午大家都没吃什么,这会儿正饿了,带来的食物解决掉一半后进入休闲时间。
池信在草地上和猫咪玩得兴起,柳山南在一旁看着,偶尔帮忙纠错跑偏的猫咪,揪回来再放到池信怀里。
王梵和田野特有眼力价儿的坐在原地,不愿打扰。
兄弟,你今天不对劲。
王梵从柳山南那盒烟里抽出一根,点上。
田野不像柳山南那么善于隐藏情绪,索性承认,唉,单位太忙,心累。
不是柳山南有什么事儿就好。
没……没有。
王梵回应一个看破不说破的笑,田野,我觉得我傻吗?不傻啊!所以我都能看出来柳山南喜欢池信,从登山那时候我就发现他不对,还在那装什么装,等池信上赶着追他吗?西北汉子身上那股劲儿呢,跑哪去了?!田野急了,食指压在嘴唇上,你小点儿声,别他俩听见,现在还隔着一层窗户纸呢。
捅破之后怎样谁都未可知。
……和猫咪玩累了,池信抱着它和柳山南往远处走,南京的晚秋还没来,天气尚热,当北方地区开始有树叶泛黄的时候这里还是绿意盎然。
工作日期间的公园内游人稀少,倒落得一份难得静谧。
柳山南,我饭卡带来了吗?带了。
上次学校食堂他请客之后饭卡就忘在他那,说好今天带过来。
柳山南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饭卡,递给池信。
她收回去,说:食堂的饭菜好吃吧?等你想吃了再来找我。
好吃。
那你觉得西北菜好吃还是江浙菜好吃?都好。
池信笑他,你倒是不挑。
我挑人。
喵地一声,猫咪代池信回应。
看,就是那颗。
钟山体育公园的打卡地,草坪上孤独的树。
临近黄昏,向上望过去时风景很美,池信和柳山南往上走,猫咪换柳山南抱着,由于它太沉,jiojio把池信胳膊压出了清晰的爪印。
……至黄昏时,天边呈现火红的颜色,两人坐在孤树旁的草地上,望向落日那头。
十一回家吗?我们十一没假。
问之前池信就该猜到了,毕竟她自己也没有。
那不能回去看爷爷了。
爷爷……去世了。
本来池信只是随口一说,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
什么时候?上次我去你家看猫的第二天。
池信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偏偏一时语塞,倒是柳山南笑得轻松,没事,过去了,这几年家里人都有心理准备,所以都还好。
想到那时发出去的信息都没得到回应,就是回青海了吧。
九十几岁,走得无牵无挂。
听田野说,你爷爷是抗美援朝的军人。
嗯,我爷爷很幸运,在那次战场上活了下来,之后回到青海建设大西北,一辈子的青春都留在那了,他脖子后面有一道深疤,就是战争留下的,每次我去医院给他按摩的时候都会看到那道疤,太深了……他很早之前把他的军功章都留给了我,他说希望后辈即使在和平年代,也别忘记那段历史。
池信抬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柳山南转过来,眼里涌动的泪水用力忍了回去,池信,谢谢。
谢什么。
柳山南俯身,含住池信的嘴唇,气息涌上来,驱散她想要闪躲的念头。
远方夕阳完全沉下去,不管人们这一天经历了怎样的欢喜和伤悲,大地和天空始终遵循着自己的轨迹,岿然不动。
某种意义上,它们完成了一场无声的治愈。
天光渐隐,回去路上池信回味刚才那个伴随夕阳西沉的吻,好像怀里的猫咪比以往更可爱了一点。
……从体育公园返程,王梵送池信,田野说和柳山南还有其他事情就不一起了。
深夜的loft公寓里,田野坐在沙发上罕见自己点了根烟,看着柳山南收拾行李。
抽一口,咳嗽两声,再看一眼,双眉紧锁,愁云密布。
两人谁也不说话,气氛死一样沉寂。
过了一根烟的时间,田野终于开口,你都要走了,何必做这些让她难过。
柳山南叠衣服的手停下,我不做她就不难过了吗?我还以为你会为了她留下来。
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田野把烟扔进烟灰缸,你问过她想要什么吗?柳山南沉默。
你都没问过,就擅自替她做了决定。
田野。
,柳山南突然严肃,你知道我要去哪儿,也知道后半辈子我要做什么。
田野低头,没了刚才质问的气势,那你爱她吗?比爱祖国少一点吧。
尽管田野在为池信打抱不平,可柳山南的回答却震到了他,直击心底。
行,既然你已经决定走了,证明你们之间有缘无份,池信这边我会把能讲的告诉她,以后别联系了。
柳山南掏出手机,当着田野的面删掉了池信的微信好友,够了吗?田野愤愤一句,切,渣男!嗯,我是。
,柳山南盖上行李箱,嘭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