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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好一出损人利己

2025-04-02 00:51:17

好一出损人利己。

上书房中,李义握着手中的长卷,头也不抬。

厚厚一卷,都是除夕当夜入狱的名单,还有被查抄的各个府里的物件。

其中最显眼的,还是许为友的书房里,从地板下面挖出来的铠甲残片。

以及赵文成后花园的假山暗门里,两车的金银珠宝,不乏他扣下的贡品。

见李锦不语,李义才缓缓抬头,瞧着他深思的模样,半晌,一声轻笑:你是弄了三个聪明人,还是弄了三个教不会的傻子?闻言,李锦才从思绪中回神,望着李义,有些无奈的摊手:若非找不来傻子,也不会给三个聪明人。

他送到仵作房里的,或多或少都和金舒有一面之缘。

只是当时她女扮男装,没人能想到这个瘦小的豆芽菜,日后会成为名震天下的大仵作。

嗯……李义瞧着他,眼眸微垂,思量了片刻,除夕夜里这一闹,今年开年的折子,拍马屁的确实少了许多。

他顿了顿,目光里闪过一抹探究的神色,试探性的说:但是……多了不少要废太子的声音。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

见李锦不接话,李义便又往前进了一步:太子若是废了,马上就又会是一大把,要另立储君的折子,甚至还有诸如平阳王那般会演戏的,说不定要声泪俱下的跪在外头,唱一出早立太子,早安天下的戏码。

李义微微眯眼,瞧着李锦淡然的模样,直截了当的问:此事,靖王如何看啊?话问出了口,却没能得到想象中的回应。

反倒是李锦,一脸迷茫的望着他,眨了眨眼,反问道:关儿臣何事啊?这话,把李义问懵了。

他咂么咂么话里的味道,有些难以置信。

而后抬手,指着李锦:哎你这小兔崽子!案子是你要翻的,人是你给拽下去了,现在三省六部里,光是尚书就缺了两个,没了丞相和太子搭把手,你瞧瞧朕这上书房里……他边抱怨,边痛心疾首的,指着满桌子满地的奏折:朕这,连个年都过不了!李锦深以为然,拱手:父皇日理万机,辛苦了。

辛苦了?就这?看着他的模样,李义嘴巴半张,眉头一高一低的愣了半天,十分惊讶的说: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朕,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准备就此拍拍屁股回你的三法司衙门,继续当个闲散王爷?屋内,安静了一息的功夫。

李锦既没有点头,也没摇头。

但那明显避开李义的目光,还是令李义感到不可思议。

绝了啊!从古至今,哪个皇子拽下太子,不是为了上位的?果然是自己年纪大了,已经跟时代脱节了,这一届年轻人的想法有些跟不上了啊。

他瞧着李锦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抿了抿嘴,瞪着眼赞赏道:真有你的啊!你个小兔崽子!李义鼻腔里长出一口气,睨着桌上的奏本,皱着眉头,手指轻撵。

他思量了片刻,忽而灵光一闪,笑着转了话音:哎,也是,父皇心急了。

既然你志不在此,也不勉强。

书案对面,李锦一滞,本能的察觉到一股计谋的味道。

李氏一族,要说有什么在时间更迭里经久不衰的优秀品质,那还真就只有,打从开国皇帝起,顺着血脉传承下来的腹黑。

果不其然,李义一边惋惜,一边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回去做个闲散王爷也好,管着六扇门,也是中流砥柱了。

只可惜……李义啧啧咂嘴,搓着自己的手腕子,从桌上拿起一封密信,只可惜你母妃姐姐的,那个什么遗孀,萧将军的外孙女……李锦猛然抬头,这是萧贵妃当时交到李锦手里,给金舒做的一套,能与他匹配的新身份。

就见李义面带笑意,将手里的密信摇了摇:如此尊贵的身份,又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朕思来想去,这要指婚,也仅有当朝太子才能配得上她啊。

李义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瞄着李锦的面颊,摇着头,发出一声叹息:这六年,朕实在是亏欠萧家太多,这个未来大魏最尊贵女人的位置,只能留给萧家的人。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眼角上突突直蹦的李锦,十分贴心的笑起:既然你不愿意做太子,那就只剩下德妃宫里的李尚了。

也好,女大三,抱金砖……儿臣没说志不在此。

李锦皱着眉头,鼻腔里出一口气,冷冷道,只是此事非同小可,牵扯甚广,并非儿臣可以定夺的。

闻言,李义很是满意的点了下头,他坐正了身子:反正,储君新立之时,赐婚的圣旨也会同日送到。

边说,边探身向前,学着李锦方才的样子,微微一笑,别的,那不关朕的事儿!这摆明了是在跟李锦说,这个太子他爱当不当,无所谓。

反正那个被他运作的,成了萧家旁系养女的金舒,那得是太子妃。

至于他上不上心,争不争,那李义就不管了,大不了李尚接班,以他们之间的关系,问题也不大。

等李锦拿着圣旨,从上书房里出来的时候,站在门口多时的宋甄吭哧一下就笑了出来。

真是一物降一物,儿子斗不过老子,媳妇斗不过相公。

见他笑的双肩直颤,李锦瞪了他一个大白眼,之后没好气的开了口:宋公子要的圣旨,本王拿到了。

李锦单手举起,目光透过这金色绣满仙鹤的圣旨,落在宋甄的面颊上:宋公子可想好了,这若是接了,待你百年之后,便是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瞧着李锦郑重其事的模样,宋甄轻笑,抬起双手,将李锦手中的圣旨接了过来:宋甄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说完,便将圣旨牢牢抱在了怀中。

睨着他此时面颊上淡然的笑意,李锦微微垂眸,思量了片刻之后,轻轻拍了一把他的肩头,什么也没说。

传闻百年之后,若是死无全尸,便不能再入轮回。

然而这些,对于此刻的宋甄而言,都不重要。

何琳的命,他保住了,如此就好。

还有件事情。

李锦往前走了几步:本王记得,宋公子精毒?他逆光,背手而立,回眸望向宋甄。

第283章 那时你若还要走,我便亲自送你离京那一晚太极殿广场下的雪,早已被宫内侍从清理干净。

金舒带着金荣,站在最南端的宫门口,望着李锦和宋甄,慢慢从殿前走了过来。

她攥着金荣有些冰凉的手心,眉眼之间隐隐透出些许不安。

倒是金荣,抬眸瞧着金舒的面颊,忽而吭哧一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姐你不必担心。

他笑起,脑袋一转,冲着李锦的方向点了一下,往后仍是一家人。

金舒一滞,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句话。

除夕次日,李锦便带着金荣入宫,当着李义的面,将他真实的身世说给他听。

本以为会吓到他,可这个六岁的孩子却表现出了不凡的气度,不仅坦然接受,还在上书房里为将他拉扯大的金舒,求了一份极大的赏赐。

只是被李锦以他拿不动为由,贴心的扣下了。

瞧着金荣咧嘴笑起的模样,金舒心头五味陈杂,最终抿了抿嘴,只落下一句:少年老成,容易娶不到媳妇。

金荣愣了一下,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但今日入宫,实在不巧。

已经从冷宫搬回云宁宫的萧贵妃,昏昏沉沉的睡着,已过晌午,但仍然没有醒来。

喜嬷嬷瞧着已经长大的金荣,看着那张熟悉的面颊,激动的满眼含泪,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云宁宫一如往昔的清冷。

虽入冷宫六年,但这里始终被李义保留着最初的模样。

宋甄被人领着,在内室切脉诊疗,而李锦却站在院子里,背手而立,瞧着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悠悠叹息。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忧伤,金舒睨着被喜嬷嬷用点心糖果塞了满怀的金舒,悠悠开口:以前有位智者曾说,你所经历和承受的一切,终将成为人生最好的财富。

李锦微微转头,注视着身旁缁衣在身的金舒。

她笑着望着金荣的方向,目光里满是温柔。

沉冤昭雪之后,便是各归各位。

她淡淡道,虽然痛苦,但这六年对于王爷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成长。

那你呢?李锦勾唇浅笑,站在盛开的腊梅身前。

就见金舒歪了歪嘴,冷笑一声:我也成长了。

莫名拉扯了一个孩子,又因交友不慎而倾家荡产,逼不得已,只能背井离乡。

还在大半年的时间里,脑袋上都悬着一把刀。

李锦越听,眉头扬的越高。

好不容易命保住了,事情办妥了,这今日又因为遇人不淑,大白天的再遭了一回算计,现在还得带三个徒弟。

说完,金舒摇头叹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答案明显出乎李锦预料,他挑着眉头,尬笑一声,一本正经的感慨:真是命运多舛,令闻者落泪啊。

闻言,金舒大义凛然的摆着手道:瞧在银子的份上,算了。

她扫一眼李锦面颊上那一抹淡淡的笑意,忽而转了话音:王爷还记得,曾有一日夜里,你问我,我这尸语术到底师从何人?她笑起:那时,我并没有欺骗王爷。

睨着她的面颊,李锦想起了曾经的话语。

记忆里的声音,与当下重叠在一起,让他本平静的心头,荡起一丝波澜。

王爷相信轮回么?她笑着说,我原本也是不信的。

金舒迟疑了片刻,低头看着庭院里枯萎的花枝,自嘲般笑了一声:可我却喝了一碗兑了水的孟婆汤,带着些许前世的记忆,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她摇了摇头:我小时候,一直想不明白,不明白上苍让我再活一世,却带着这些如同累赘一般的记忆,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格外感慨。

在大魏漫长的两百多年里,女子不能入仕。

就算金舒与生俱来就带着尸语术,也没有可以发挥的舞台。

直到我遇到了金荣的母亲。

她笑起,望向李锦。

那时候,金舒愣愣的看着风雪交加之中,饥寒交迫的岑氏,看着她灰头土脸,穿着褴褛的薄衣,艰难的缩在门边,护着肚子的模样。

看着她祈求的神情,金舒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她带回了温暖的屋内。

彼时,因为少年老成,一个朋友都没有的金舒,在父母去世之后,便独自一人,过着避世的生活。

我本打算收拾好行囊,等冬天一过,游山玩水,遍访天下。

她笑起,就是那么巧,只要晚一天,我和她就会擦肩而过。

当时岑氏虚弱至极,金舒熬了粥,端了些吃食,又帮她洗净了面上的尘土,给了她几件新衣裳。

她始终一言不发,那段时间,我一直以为她是不会说话的哑巴。

说到这,金舒沉默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虽然只有短短半个月,但我看的出来,她出身不凡,举手投足之间,并非平凡人家的礼数。

但她不说,我便不问。

那风雪交加的半个月,是江南定州历史上最冷的一个冬季。

从未见过大雪的江南小城,一连下了一整个月的雪,街头巷尾,冻死了不少人。

金舒估摸着她肚子的大小,推测已近足月,便有意将自家的宅子交给她。

我当时觉得,此去游山玩水,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回来,她既然无处可去,便留下来吧。

可岑氏眼眸里露出一抹寂寥,摇了摇头,没有应声。

那天晚上又下起了大雪。

金舒瞧着被喜嬷嬷牵着的金荣,我住在避人的山腰上,雪大的看不清路。

她就是那时临盆了。

言至于此,金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岑氏流浪半年,身子极差,虽然在金舒这将养了半个月,但仍然骨瘦嶙峋,面黄肌瘦。

大雪封山,不可能请稳婆,金舒只得亲自帮她接生。

半个月,一个字都没有说过的岑氏,似乎是知道自己度不过这一关了,紧紧抓着金舒的手,颤颤巍巍的说:若是我不行了,就拜托你,把肚子刨开。

金舒一愣,惊诧的看着她的坚定的目光。

剖开,保住这个孩子。

风雪呼啸,似阵阵哀嚎。

岑氏哭着,呼喊着,痛的撕心裂肺。

在大雪的夜里,在金舒的面前,用尽全部的力气,生下了一个男孩。

当金舒抱着孩子凑在她身边,已经没了生气的岑氏,用最后的力气,将一直藏在身上的那块绝世的白玉,颤颤巍巍的塞进了金舒的手里。

留下一句荣儿便拜托你了,便再也没有醒来。

金舒双唇抿成一线,苦笑着: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平白无故,接了个孩子,打乱了全部的计划。

她摆手,我不可能带着一个奶娃娃去游山玩水,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去求父亲生前的好友。

她说:我觉得,他母亲那么努力的将他生下来,不知为何,我实在是不想辜负她的心意。

一连六年,金舒又当妈又当姐,一手将金荣拉扯大。

看着渐渐长大,天资聪颖的男孩,已经成为定州金先生的她,离开定州的念头散了。

时光静好,岁月冗长,若是就此安稳的度过一生,也是一件幸事。

直到李锦,如命运指引一般的,迈进了定州府的大门。

我知道王爷是故意要扯着我去吃鱼,故意带我来京城。

她抬眼,望着李锦,我也知道王爷找我,只是为了我手上握着的,那把能替死人说话的刀。

当时敢来,便是赌王爷还需要我活着。

说到这,她顿了顿,笑意散去,格外肃然。

可下半句话还没说出口,李锦便伸手钳住她的下颚,拇指直接按在了她的唇上。

他探身向前,笑意盈盈,话音温柔如水:乖,别闹。

金舒一滞。

那双早就看透了她小伎俩的双眸,此刻倒映着她有些怔愣的神情,笑的眯成了弯月:舒儿下次,不必做这么长的铺垫,直说便是。

他轻笑,松开了压着她双唇的手,出人意料的笑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晌午便已有言在先,舒儿想走,我绝不拦着。

李锦微微眯眼:只是现在确实需要人手,太子一案,有大量的尸骨需要验清。

他顿了顿,瞧着金舒眉头紧皱,额头上刻着不信二字,十分诚恳的补了一句:你若觉得不放心,怕我食言,大可以立帖为证。

眨眼,金舒脸上那不信的模样,变成了惊讶。

到五月,你生日那天。

李锦探身向前,笑盈盈看着她的面颊,那时你若还要走,我便亲自送你离京。

瞧着他无比真诚的样子,金舒眉头紧皱,上下扫了一眼:当真?当真。

睨着她狐疑的模样,李锦又在心底仔细算了一遍。

新立太子,走完宗庙流程,快的话四月底,慢的话五月初。

要走归要走,至于能不能走,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嗯,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