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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悲喜不通,冷热不融

2025-04-02 00:51:17

舒妃怔愣,她望着高台上的李义,嘴巴一张一合。

谋反严重,还是妒忌嫔妃,打压他人,教唆杀人更加严重,舒妃心头还是有杆秤。

她干笑一声,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矛头对准了太子:圣上!不是妾身啊!是太子,是太子让妾身投毒,让妾身往宫宴里投放钩吻的啊!舒妃说完,殿上连一丝一毫的回应都没有。

李义冷哼一声,摆了摆手。

直到被大内侍卫拖走,舒妃依然在高呼是太子害她,是苏婉莹构陷她。

新年宫宴的太极殿内,随着这两个女人的退场,冷的可怕。

坐在一旁的太子李景,始终一言不发。

本以为今夜会功成名就,却不想,千小心,万小心,还是入了局中局,棋中棋,落得个功亏一篑的局面。

他不仅小瞧了李锦,也小瞧了李义,更重要的是,小瞧了那个平日里只坐在屋檐旁,喝茶下棋的宋甄。

太子不要怕。

李义一边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边云淡风轻的说着,一万精锐,只是说出来吓唬吓唬她的。

说完,李义笑了起来:你这般聪慧,定不会办如此不计后果的傻事。

大殿里鸦雀无声。

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李义这句话里真实的意思。

一万精锐,准备在今夜逼宫是真,太子要给百官下钩吻之毒是真,公然行刺,也是真。

但逼宫的精锐,定是入不了皇城了。

给百官下毒的局,也显然被一把掀翻。

而公然行刺……李景的面颊上如同覆了一层雪,听着外面刀剑相碰仍未停歇的声音,又冻上了一层霜。

龙椅之上的李义,此时此刻才挥了手。

一众内侍哈着腰,勾着身子,无声快速的走上殿来。

百官面前的小餐桌,眨眼之间,都被撤了下去。

李义望着众人,或是惊恐,或是震撼,或是惧怕到瑟瑟发抖。

只有少数,云淡风轻,司空寻常。

他语气柔和了不少,轻笑开口:众卿,今夜这一出戏,好看么?高台之下,无人敢言。

大魏二百余年,史书所载,大多是先皇与诸多英烈,为国为民所做的恢弘事迹。

他顿了顿,一月之前,开了女子入仕的先河,让朕也有幸,能蹭一把名垂青史的荣光。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神情肃然:可诸位爱卿,这名垂青史的背后,就是你们今日所见的肮脏。

李义字字铿锵,睨着大殿里跪在地上的众人:后宫争夺,无所不用其极,夺嫡之争,手段肮脏下作。

在朕的大魏,在朕的京城,在天子脚下,竟有人可以想杀谁就杀谁,来去自如,超脱于律令之外。

他苦笑,众卿家,你们怕不怕?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踏实不?大雪落了几个时辰,长安城民间庆祝新年的孔明灯,冉冉升起。

鞭炮爆竹的响声,也随着夜更深,笼在沉沉的天幕之下。

家家户户的欢声笑语,迎接新年的祝福之声,透过宫墙,如一层大浪,想要冲过冰冷的太极殿广场。

那一刻,宫内与宫外,仿佛隔着一层高高的墙。

悲喜不通,冷热不融。

人人都道,皇家血脉,高高在上,是天选之子,是受神祝福与恩惠的万民领袖。

他淡淡道,历经两百余年的岁月,这血脉传承至今,却不知哪一环出了问题,竟然有人觉得自己比肩神明,手握无辜之人的生杀大权,让朕这张老脸,根本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呵!李义笑起,双手摊开,字字句句,都裹挟着莫大的愤怒,天选之子?天选之子又如何!他怒吼一声,侧身指着身后的龙椅,要坐这个位置!首先他得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话落,百官皆呼:圣上息怒。

都给朕闭嘴!李义的怒吼,回荡在整个太极殿中,震下房梁上几许微尘。

此刻的他,英明神武,气度恢弘。

那天上天下,唯吾独尊的霸气,似一道汹涌的气浪,震破天际。

息怒?!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两百多条无辜性命!笼罩京城六年之久的黑色恐怖!你们哪里来的勇气,同朕讲什么息怒!他怒目圆瞪,指着众人,朕没有把你们这群瞒着不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家伙,一个个都推出去斩了,已是仁至义尽!他冷笑:刑部,不求世间公允,冲在构陷的最前面!你们可真行!户部,人丁入册的时候,永远人手不足,收钱收税的时候,不管地形险恶,天涯海角亦能收个十两八两。

说到这,李义深吸一口气,望着众人跪地的模样,轻笑一声:你们知道那些下落不明的官员,户部是怎么报给朕的么?他抬手,从陈公公手里接过册子。

林阳知府杨安,卒于三月初八,乃是过于劳累,气血瘀阻导致暴毙而亡。

李义抬眼,冷冷一笑,冲着殿旁一个小门找了招手:来来来。

他顿了顿,杨安你过来,让众卿家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

此刻,李锦眉头一皱,稍稍抬头,望着李义手指的方向。

见一身布衣的杨安哆哆嗦嗦的上殿,李锦心头一紧,几乎是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身旁金舒。

就见金舒摇了摇头,也不知为何杨安会在此处。

明明,宋甄已经将他藏的那般完美,完美到放出那么多暗卫,都没能寻到一点踪迹。

李锦面色沉了几分,他喉结上下一滚,心中暗道不妙。

李义却没有停下来,他翻了一页,似笑非笑的念着:刑部侍郎陈文,卒于六月十八,乃是返乡路上,马车失控,坠入山涧而死。

他出一口气,冷笑一声:陈文,你也过来。

见陈文也紧随其后,李锦的神情越发的严肃。

他抿嘴,觉得宋甄一定是出事了。

瞧瞧,人活的好好的,在户部的名册上,盖着刑部的戳子,就这么告诉朕,说他们死了。

李义压着火,用极寒的笑声,注视着所有人,许为友,赵文成,你们俩可真行。

他将户部的册子往前翻了翻:来,讲讲,当年在行宫,送来两车铠甲的林忠义,与将那两车铠甲押送回京的杨青云,是不是如这册子上所写的那般,病死在自家的床榻上?李义冷笑一声:你们要是想不出来,就让他来说。

此刻,众人一愣。

回眸望去,太极殿外的那场大战,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的落幕。

遍体鳞伤的沈文与梵迪,互相搀扶着迈进了太极殿,而已经被捆住手脚的连水,被他身后华服在身的白羽,一把推到了殿前。

白羽拱手行礼,将带血的长剑收起,递给了一旁的侍卫后,才径直走向了平阳王的身侧,坐在他的身边。

此刻,忽而成了目光焦点的平阳王,尴尬笑起,连连摆手:哎呀,世子病体刚刚痊愈,夜里寒凉,就是活动了一下手脚,暖身而已。

小场面,小场面,不足为奇,不足为奇……第274章 他不是个好父亲,但却是个无愧天下的君王眼眸之中,穿过层层阻隔,太子李景诧异的目光,落在了平阳王李英的身上。

这个一向出跳的皇室宗亲,如空气一般毫无存在感的王爷,沉迷在养鸽子里,傻傻的,没有实权,被称之为随风倒的墙头草。

他咧着一张嘴,尬笑着迎着大殿众人的目光,蹙眉抬手,蘸了蘸额头的汗珠。

不仅是太子,此刻就连金舒和李锦也愣在当场,探寻的目光,落在这一老一少的身上。

就见世子李素,对上李锦双眸的那一瞬,喉咙里仿佛冒出一股白烟,抬手遮着双眼,面颊别向了一旁。

别看了。

李义高台之上一声冷哼,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一手背在身后,众卿家今日已经见了那么多的奇葩,难不成还会觉得惊讶?不惊讶。

李锦只是没想到,那个在金舒女扮男装一案里,和大理寺少卿赵承平,吵的脸红脖子粗,互不相让的平阳王。

那个不管什么情况下,都是满嘴瞎扯,以活跃气氛为自身使命的平阳王。

那个在太子扩张势力的名单上,因为不靠谱而被第一个划掉名字的,李义的亲弟弟,大魏的平阳王。

竟然有这般瞒天过海的本事。

他隔三差五,哭天抹泪的吆喝世子病危,已经成了太医院的头号心病。

结果他口中那个,大约年年都活不过冬天的世子,竟一直隐姓埋名,在六扇门里当个小小暗影。

太子握拳的手微微颤抖。

他知大业已毁,大势已去,闭上眼,仰天深吸一口气。

李义瞧着大殿上被绑在那的连水,声音高了几分:许为友,赵文成!他冷笑,朕只问一遍。

早已经吓破胆的许为友,踉跄一步,跪在了地上。

而赵文成此时,看着仍然不见一点动静的宫门,回眸扫了李锦一眼,不甘心的跪了下来。

朕问你们,林忠义和杨青云,人在哪里?许为友哆哆嗦嗦,抬着的手臂上,金银珠宝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臣、臣臣……可想清楚了。

李义睨着他们两人的面颊,一月之前,你们是如何慷慨激昂的,说着那定州的金舒,是欺君之罪来着?他下颚微扬,仿佛真的是在认真回忆一般,而后一脸恍然:哦!朕记起来了,许大人说她蛊惑人心,定是妖孽啊!一把年纪的许为友,深知李义心性。

他的话越是云淡风轻,越是含着轻飘飘的笑意,便越是杀意深重,怒浪涛天。

许为友眉头紧皱,额角落下一滴汗珠,鼻翼微颤。

而后,一股热血上头,急火攻心,竟身子一歪,生生躺到在地上。

眼前这一幕,始料未及。

但整个大殿,却没有一个人敢为他发声。

就连候在一旁的御医,瞧着李义面颊上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也只是探头瞧了一眼,小声同他道了一句中风,便收回了脑袋,双手置于身前,全当没瞧见。

李义的眼眸微眯,冷哼一声,目光极寒的落在了赵文成的脑袋顶上。

丞相,这许为友可当真是不讲义气。

他话里有话,怎么办?这么大的事情,丞相不会讲给朕说,你不知道吧?林忠义、杨青云,此二人你不知道,杨德发你总知道吧?那假冒李牧笔迹的八百里加急,难道不是从你丞相府里送出来的?赵文成虽面无血色,但也不见慌张。

他后槽牙咬的咯咯直响,闭口不言,目光始终盯着地面,沉默不语。

李义深吸一口气,而后长长一叹。

口中气息化作一片水雾,眨眼消失不见。

他感慨:赵爱卿,赵丞相,你该不会还在等什么宫门大破的时候吧?赵文成一滞。

高台上的李义提着龙袍衣摆,快步走下来,满面惊奇的弯着腰,歪着脑袋,不可思议的看着赵文成的面颊。

没发现啊!李义背手而立,话中带笑,满是调侃,赵大人一向是心思缜密,机关算尽,颁布个政令都得以防万一,搞三套文书的人,今日竟突然天真了啊!他直起腰,大手一挥,将身后衣摆撩起,将什么帝王规矩抛诸脑后,直接坐在身后的台阶上,两手揣进袖口中,探着脑袋,一副看戏的模样,瞧着面前故作镇定的赵文成。

别等了。

他笑起,朕在外头准备了烟花,等这精彩的宫宴结束,群臣还得看一场辉煌的烟花表演呢!李义笑意璀璨,将赵文成最后的希望,一脚踩碎:至于赵爱卿是站着看还是躺着看,这朕就不太能说得准了。

他抬手,指着赵文成:是赵大人说?手臂一划,指着躺倒在地上,被五花大绑,身上带血的连水,还是这……无比眼熟的刺客说?大殿里,赵文成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大殿外,一盏盏孔明灯冉冉升起,迎着大雪,不惧寒风,带着对新一年的期望,渐渐飞满了天际。

家和万事兴,金榜题名,健康长寿,平安多福……一盏灯,一个心愿,一道微光,一缕希望。

李义的目光,透过赵文成的苍白的面颊,看着那些随风渐远的孔明灯,看着那么多新一年的美好期许,自嘲般的笑了一声。

你答不上来。

他说,太子杀人灭口的时候,你都不知道。

赵文成一怔。

就像你也不知道,若此番逼宫失败,他可是准备将所有的罪责,都扣在你一个人的脑袋上。

话落,李义带着笑意,扭头望向李景:父皇可有说错半句?李景沉默着,面色却青一阵白一阵,一动不动。

他咬着唇,恶狠狠的看着李义。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他恨不得当场就将李义的胸口,戳出一个洞。

可李义好似一点都不在意,倒是语重心长的对赵文成游说道:你是外人。

他笑,许为友活不了几年了,等你女儿坐了太子妃,你以为他会让你真正掌握实权?呵!他感叹一声,李景是什么人,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么?说到这,李义轻笑,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朕乏了。

他摆了摆手,望向李锦。

可此时此刻,李锦却犹豫了。

不是生怜悯之心,而是他不忍,真的让李义,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

他瞧着李义的目光,从那冰冷的帝王面颊上,瞧见了深藏于眼底的温柔。

李锦抿嘴,缓缓起身。

耳旁仿佛响起陈公公无数次说起的那句话。

他说:圣上到底,还是念着靖王殿下的。

他不是个好父亲,但却是个无愧天下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