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苏思远怼了一道的许为友,恨得牙痒痒。
他竖着手指在空中点了好几下,才嘴巴一歪,甩袖道:我不与你这粗人多费口舌!言罢,拱手瞧着李义:圣上,此案六年之前已经结案,时间久远,就算有新证据面世,也难以确认真伪。
他摇头:且此案牵扯皇家血脉,影响甚远。
在圣上刚刚开了女子入仕的先河,万民称颂之时,贸然重启,不免落人猜忌质疑的口实啊!哎哎哎!苏思远连连摆手,许大人,你这越说越奇怪了啊!他苦着一张脸:复核案子,查明真相,那是大理寺的职责所在啊!我之前复核了那么多官员案件,也没见谁人质疑圣上的英明啊!眼见没完没了,李义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沉沉吼道:行了!他抬眼,瞧着苏思远:苏爱卿,你说的证据,是什么样的证据。
苏思远拱手:一封信。
他顿了顿,一封模仿了反贼李牧趣÷阁迹的信。
话音刚落,丞相手里的笏板,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一声,众人皆寻声望去,就见赵文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探身向下,拾起了落地的笏板。
丞相若是身子不适,早些回去歇息。
李义的目光如炬,戳在赵文成的面颊上。
他沉默着睨着面前的奏本,又扫一眼沉默不语的太子与李锦,揣着手思量了片刻:此案已结六年,就算要重启,现在也不是时候。
李义深吸一口气:当务之急,解决大朝会上提到的水患,还有治理疫病。
圣上!苏思远诧异的唤。
却见李义搓了搓手,对上他诧异的神情,不容置喙的说:此事就这么定了。
边说,边扫了一眼太子的面颊。
朕听闻,近些日子长安城不太平。
他话里有话,若是老这么闹腾,朕便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站在一旁许久的李锦,缓缓抬眼,睨着李义的方向。
他指尖一下一下的敲着桌上的奏折:当初设立里坊与宵禁制的初衷,是便于维护京城的稳定,保护百姓的平安。
哎呀……他笑起,探头看着太子的方向,只是没想到,一个个的都不走地上了,飞檐走壁,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到这,李义冷了面颊:屋檐上的路窄,不好走。
早朝上,看似李义为太子撑了一回腰。
在百官面前,驳回了苏思远旧案重提的折子,可实际上,他狠狠的警告了太子一把。
散朝之后,上书房里,李锦蹙眉瞧着李义的面颊,心中不悦。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不满,李义深吸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父皇问你,是你的剑快,还是那连水的箭快?李锦拱手:连水快。
那你有没有抓到那连水的把柄?上书房里安静了片刻,李义瞧着他的面颊,端起一旁的汤药,皱着眉头吹了吹: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夜长梦多,怕他一股脑把人都杀干净了。
他看着沉默的李锦,半晌,又将手里的汤药放了下来:朕问你,是六年前那未能伸张的正义重要,还是六年前那件事的真相更重要?李锦一滞,不明所以的抬头,瞧着李义的面颊。
就见他起身,从书案后转了出来,走到了李锦的身前。
父皇知道你一心为李牧翻案,还他一个清白之身。
他声音柔和了不少,但父皇与你打赌,你抓不到太子任何尾巴。
李义笑起:所谓奸猾阴险,本就与正义坦荡相悖,他每走一步,定然小心谨慎,早已布置好后路。
早朝上,他不言不语,不见丝毫慌张,那时你便要想到,重启此案,他根本不怕。
李义抬手,拍着李锦的肩头,领着他往殿外走去。
皇城的天空,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
雪花如絮,眨眼之间,雾了苍茫的天际。
李义披着大氅,与李锦并排而行,在纷扬的雪中,缓缓往右阙的高台上走去。
你查到现在,应当明白,太子从未亲自出手过。
李义说,就算你扳倒了许为友,卸掉了裴义德,又把赵文成逼到了角落里……他顿了顿:然后呢?又能如何?他笑起,他还是太子,他可以推的干干净净。
他甚至可以说自己也是受害者,是被蒙在鼓里,莫名被几双手推上来的傀儡。
大雪飞扬,李锦瞧着背手前行的李义,那一瞬,有几分恍惚。
仿佛在一瞬间,瞧见了严诏的模样。
他抿嘴,跟在身后,踩在通往高台的阶梯上,思考着李义方才的那些话。
见李锦许久未言,李义笑起,侧身瞧着他:怎么?这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等李锦应声,他便哈哈大笑起来,而后试探性的问:你觉得宋甄这个人,怎么样?李锦一滞,停住了脚步。
他听懂了李义话里的语言。
台阶之上,大魏的皇帝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睨着李锦的面颊:你是皇子,是未来这个天下的主宰者。
他说,有些事情,不论正邪,你都不能做。
李义抬手,指着他的眉心,斩钉截铁,这是你的命!他深吸一口气,搓着手,哈了一口热气。
那一团水雾,在大雪中随风而散。
去找宋甄吧。
李义说,他是朕送给你的一把刀,好好用。
他说完,转身继续往高台上走去,边走边说:别再说什么正义不正义,迟到六年的正义,那不是正义,那只是个真相罢了。
可若真相在手,还能让罪人继续逍遥法外……李义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仿佛在质问苍天一般,沉沉的训,都对得起自己,对的起苍生么?大雪纷飞,高台的阶梯下,李锦看着李义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儿臣不需要他做刀。
李义回眸,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
儿臣亦不信命。
说完,李锦拱手,行了个礼。
儿臣首先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之后,才是父皇的儿子,大魏的臣子。
他直起身,看着李义:宋甄惊才绝艳,有将相之才,不应该成为满手是血的刽子手。
李锦摇头,他不应是如此结局。
言罢,李锦转过身,在李义的注视之下,大步离开。
直到他走远不见,李义才哈哈笑起,冲着高台的方向,声音大了几分:听到了么?他不需要你这把刀。
高台上,宋甄捻着手中一颗白子,唇角微微勾起,落在本已是死局的棋盘上。
李义走到他身旁,瞧着棋局的变化,蹙了眉:果然惊才绝艳,一子盘活死局。
他摸出了黑子,站在对面,瞧了半天……啧……不下了不下了!大冬天下什么棋!第253章 大魏第一女官,婚恋市场炙手可热大雪纷飞,苏思远等在宫门前许久。
等他肩头落了薄薄一层雪后,才瞧见那一身黑衣的靖王,自风雪之中的太和殿走来。
他刚要上前,便听李锦身后有人唤他。
大雪之中,陈公公手里捧着一只扁平的盒子,追了一路。
靖王殿下!他拱手,将盒子呈在李锦面前,陛下口谕:‘御驾亲临’的金牌交给你的那一天,便等的就是今日那个先为人,再为臣子的你。
此金牌可先斩后奏,不必向朕奏请。
陈公公的腰弯的更深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靖王好生利用,莫要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
风雪里,李锦诧异的瞧着陈公公手里的盒子。
他疑惑的接过,刚要打开的瞬间,被陈公公按住了盒盖,摇了摇头:此物,王爷一旦开启,便再无回头之路。
他抿嘴,弯着腰,睨着李锦的面颊:老奴斗胆问问,王爷有几分把握?瞧着他关切的眼眸,李锦大抵猜到了盒子里放的,便是这世上仅存的一份太子李牧谋反的案件纪要。
他沉默了许久,才在风雪中缓缓道:公公放心。
李锦微微笑起,不是十成,就是死,本王有所觉悟。
看着李锦的笑颜,陈公公愣怔了片刻,他的手缓缓从盒子上放了下来。
王爷磊落,但这朝堂上,深宫里,哪有绝对的光明。
陈公公叹一口气,就算如此,老奴也盼着未来有那么一天,王爷能将光,照进这皇城深处。
说完,他拱手:万事小心。
大雪纷飞,苏思远瞧着站在那里岿然不动的李锦,安静的等在马车旁。
他睨着李锦的背影,瞧着他衣衫上翩然飞舞的仙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别家二十五六的公子哥,骑马射箭玩投壶。
自家王爷的二十五六,翻案缉凶战杀手。
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啊……哎!苏思远叹了口气。
却见李锦回眸,瞧着并排而立的他与周正,摇了一下手里的盒子。
大雪中,他勾唇浅笑:成了。
而后,在他们两人错愕的神情中,他笑着询:有不要命的,要共赴黄泉么?半晌,苏思远干笑一声,嫌弃的开口:乌鸦嘴。
那日,六扇门门主院的正堂里,李锦一个人倚靠在紫檀木的书案前,瞧着手里有朱砂批注的案件纪要。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却是死一样的沉寂。
原来那句再无回头之路,并非是字面上那么简单的意思。
谋反一事,大魏的皇帝,坐在龙椅上的李义,以及大仵作严诏,也参与其中,助推了一把最强的力。
难怪不能旧案重启。
难怪会说不是正义。
这本就是争权夺势之中,彻头彻尾的一起冤案。
而现在的太子,竟真的是全程置身事外,全程都没有亲自下过任何的命令。
从明面上看,是丞相找到杨德发,伪造了李牧的手书,而严诏也只是被手书所骗,放了运送铠甲而来的林忠义。
林忠义则是听了许为友的安排,连夜将铠甲运到负责接应的杨青云手里。
而杨青云,恰好那天,那个时间,被裴义德安放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县城,等着这两车铠甲而已。
没有太子的命令,太子只是发现了铠甲的异动,赶在最前面,将事件告知了身在行宫的李义而已。
大雪纷纷扬扬,在地上盖了厚厚一层。
张鑫养的那只狸花猫,少见的钻进了李锦的正堂里,围在炭火旁转了几圈,才坐了下来。
李锦沉默的睨着跳动的炭火,抬手捏着自己的鼻梁根。
六年前,是李义调两千精兵,将整个行宫围了起来。
而当时忠心耿耿,只有八百金吾卫,却依然准备以命迎敌,给李义争取离开时间的少将军萧辰,却在冥冥之中,救了整个萧家。
李锦闭上眼,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冤案,始作俑者,并非太子,而是李义。
这不过是李义的一盘棋,而太子只是他盘上的棋子。
要换太子的是他,要扶持李景的是他,要李牧背上谋反罪名的也是他。
而要说这当中出了什么意外,便是当年被他拿捏着的,那枚看似听话的棋子,失控了而已。
李锦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一直以来认定的那些东西,像是雪崩一样坍塌崩坏。
忽然之间,就有些看不清了。
看不清坐在那龙椅上的人,到底是人是鬼。
也看不清他这六年隐忍不发的布局,到底是意欲何为。
直到金舒撩开帘子走进来,他才稍稍回神,瞧着那张让他安心的面颊,微微笑起。
周大人说,案子拿到纪要了。
她站在门口,瞧着稍显憔悴的李锦。
他睨着金舒的面颊,身后的那只手将书案上的纪要,往一旁的白宣纸下藏了藏。
没拿到。
李锦笑着摇头,若是拿到了,我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
金舒探头,往他身后瞧了一眼,就见李锦稍稍活动了一下身子,恰好挡住她的视线。
她有些疑惑:周大人从不妄言。
边说,边上前几步。
早朝上苏思远被驳的脸都白了,圣上说当务之急,是水患和疫病,此案要重启,不是时候。
见他说的清清淡淡,不像是胡扯的样子,金舒才哦了一声:若是拿到了,翻案的事,务必算上我一个。
李锦笑意不减,瞧着她坚定的目光。
我要为师父报仇,验尸查案,是我唯一能做到的。
她说完,瞧了一眼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狸花猫,走上前,伸手戳了它两下,哪怕是森森白骨,我也愿一试。
金舒。
沉默了半晌,李锦轻声唤道。
那少有的正经模样,让金舒有些诧异的抬头,瞧着他淡笑的面颊。
严大人若还活着,绝不希望你这么干。
他顿了顿,我也一样。
李锦上前几步:他是你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父,我会连着你的那一份,一起报仇。
他蹲下身,瞧着炭火盆对面的金舒:而你,能不能多信赖我一些,就站在我身后,等我累了的时候,帮我沏一杯茶?金舒一滞。
但你要答应我。
李锦笑起,那笑容璀璨,绚烂如暖春的太阳,答应我,若是我倒下了,你要第一个跑路,有多远跑多远,天地尽头,哪里都行,千万不要回来。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息的功夫。
看透了李锦所想,猜到了他的故意而为。
金舒鼻腔里出一口气,而后咧嘴一笑,挑眉看着他说:嗯,正好嫁个好男人,相夫教子,太平安稳,也免得王爷说什么调戏皇室贵胄还不负责任,甚好!李锦愣了一下,蹙眉睨着她:你这个样子,一天到晚埋头在仵作房里,当真嫁的出去?那当然!金舒故作神秘,王爷都准备只身赴死了,还管我嫁给谁啊?又不是没人提亲。
她仰头,拍了一把自己的胸口,十分自豪:我现在,大魏第一女官,官居四品,炙手可热!闻言,李锦黑了脸:谁提的亲?他没好气的瞧着眼前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说出来我听听,看是谁的眼光这么差!金舒抬眉,竖着手指,煞有介事:国子监的司业陈大人吧!李锦蹙眉。
她又竖起一指:刑部的祝大人吧!面前,李锦歪了下嘴,咬着唇角,依然不语。
就见金舒咧嘴一笑,竖起第三根手指:还有京城巨富宋公子。
话落,李锦气不打一处来,抿着嘴,直勾勾盯着金舒笑盈盈的模样,半晌,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算你狠。
金舒笑起:那王爷……她本以为如此激将,李锦就能将那危险的纪要让她看一眼。
却没想到,眼前的男人站起身来,笑的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走,找宋甄去。
金舒错愕:啊?那不就穿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