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2025-04-02 00:51:11

澄星秘书处其实有六个秘书,徐秘是秘书长,下面还有分管不同工作的五个助理秘书。

平常进出方纤星办公室的通常只有徐秘一个人,但今天,所有秘书都到齐了,人手厚厚一沓书或者一沓文件袋,等在办公室外,就连徐秘也腾不出手来敲门,只好用高跟鞋的鞋尖踢了踢门脚。

得了里面的回应,徐秘赶紧带着秘书们进去,秩序井然地将那些书和文件袋放到方纤星的办公桌上。

温茹坐在办公桌后面有些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她们把东西放好。

放好之后,秘书们鱼贯着出去了,对她们来说,这就是个临时任务,做完还是得继续自己的日常工作去。

只有徐秘还留在办公室里。

其他秘书走后,温茹挪了挪椅子,坐到办公桌前,伸手从里面随意抽了一本书出来。

老板,你这是在干什么?徐秘悄悄捶着自己的手腕,书,那么厚厚一沓,重得很,不会是谢先生单位布置了什么文献考古任务,你心疼谢先生,要为他代劳吧?温茹没抬眼:不是。

我给你名单上的资料都找齐了吗?齐了,都在这儿。

徐秘应道,忽然想起什么,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还有一些孤本,拿不到手,但找人做了影印件发过来,已经都存在u盘里了。

温茹抬手接过:嗯,回头给你发奖金。

好的呀!徐秘高兴地点头,点完头,对着方纤星暧昧地指了指脖子,老板,谢先生怀着孕呢,别太过火。

温茹目光向下看了看,抬手将自己的衬衣领口拢了拢,轻咳一声:没事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脖子上是昨晚谢跖咬的,齿痕有点深,隐隐还透着些血丝。

她想和谢跖亲近,但碍于谢跖正怀着孕,真刀实枪是不大可能的,所以……最后总有一个人要受委屈。

受委屈的当然不可能是她,谢跖被她逼得无处纾解,最后只能满身潮湿地张口咬了她。

她知道方纤星以前是会用道具的,前面显怀了不能用,后面……后面却是可以的。

但她不行……方纤星的时候,她是土生土长的女尊国人,潜移默化地能接受,男人是为性而生的观念。

男人身体的每一寸都是属于女人的,怎么玩都合情合理。

但她现在脑子里还有原生世界的文化痕迹,男人在她眼里是有独立人格的,他们不是性玩物……她下不去手。

尤其是,她还知道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是那样做的。

她又不是男人,不想走歪门邪道。

反正种种纠结下来,温茹做不到,说她被原生世界荼毒过也好,反正她做不到。

昨晚,情到浓时,谢跖睫毛上濡染得全是汗,满脸嫣红,忍耐不住地闭着眼睛一会儿叫她的名字,一会儿叫她妻主。

声音呜咽着像委屈极了的小狗。

她差一点儿就心软了,但是方纤星的记忆一翻上来,温茹觉得她还需要适应适应。

她这一纠结,谢跖忍耐不住,狠狠咬了她一口。

温茹拢那一下,根本没遮住,徐秘忍不住又盯了一会儿,眉眼带笑,心想谢先生还挺凶。

老板,胡总想约您晚上吃顿饭。

徐秘笑过了,开始说正事。

温茹蹙眉:不吃,南珂湾的项目已经敲定了。

说完,温茹又开口问道,这里面有字典吗?最好是那种起名字典。

徐秘茫然:单子上没有写字典啊……要不我找小许借吧,早上我看到他收到快递件,里面是一本给他儿子买的精装字典。

嗯,一会儿你帮我问问他,你加急再买一本还他。

温茹点头,她也是才想起还要给谢跖肚子里的宝宝起名字的事。

好。

徐秘记下了,又把话头转回到正事来,胡总是我们的老熟人了,这次项目骤然敲定,是不是还是需要跟她通个气?以后万一……没必要,她做生意总是犹犹豫豫的,第一次出价至少要跟我们磨半年,都是以前惯的。

这次丢了项目,下次看她还敢不敢磨洋工?温茹撇撇嘴道。

徐秘忍不住笑了:都说女人成家了,作风会慢慢变得保守,您怎么成家生女的,反而变成了急性子?之前可是您说要尽量与人为善的。

温茹歪头,她已经很认真按照方纤星一贯的行事作风了,但这不是特殊情况吗,谢跖怀着孕,她没那么时间陪那些人磨叽。

反正她心里有谱,哪需要处处与人为善,有些人仗着别人和善很容易得寸进尺的,不偶尔给她们一棒子,她们以为自己要上天。

方纤星年纪太轻,不懂。

澄星现在体量已经很大了,改一改风格也很合理。

温茹回答了徐秘。

徐秘其实心里是赞同的,这样处理能给下面少很多麻烦,她们巴不得呢。

现在得了方纤星肯定的答复,她心里石头总算落了地。

之前说上了市就没那么忙了,但实际还是很忙。

这次方纤星风格转变,她感觉她准能真减成负,大好事啊。

徐秘高高兴兴地退了出去。

她刚关上门,温茹就抬眼看向门口,心想,到底是年轻人,高兴起来,一点儿定力都没有。

笑着摇了摇头之后,温茹低下头继续看桌上的资料。

这里面几乎都是宓代,以及宓代以后的历史文献,文件袋里装的则是徐秘按照她给的宓代几大世家的名单找来的家谱和家族档案的复印件。

她想从那些早已经走样、残损的细枝末节里找到真相。

当年她们离开之后,到底出了什么事?凤宸到底牺牲了多少人才走到如今这一步?凤宸答应过她的,事成之后给予男子庇护一事究竟做没做到?为什么现在百姓会完全忘记女生子的往事?顺便……她想知道溯鲤后来怎样了?溯鲤很早就被她母亲接回了温家本家,她和阿舟一直在海上漂泊,几乎很少能去看她,后来因为温夕桦和弋阳的事,她更是和温家断了音讯。

对溯鲤来说,她和阿舟肯定是一对不称职的父母。

好在女尊世界,女孩子性格要坚韧许多,温家皇商的家业很大,那孩子应该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春悲秋吧。

温茹垂眸,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开始在那些一大摞一大摞的文件袋里,找温家的那份。

温茹看得不快,大约两个小时才看完温家那袋文件,抿着唇好久没说话,将其中几页小心地撕下来,随手从办公桌里拿起一个文件夹,将它们夹了进去,放好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重新又拿起其它的书查找了起来。

时间是很可怕的东西,它慢慢慢慢地流淌,直到将所有熟悉的人、事、物全部吞噬干净。

她并不是很执着的人,就是心底不自觉生出点怅惘的情绪。

将那些书大致翻完,温茹花了将近两个星期,其间,谢跖终于勉强接受了温茹给宝宝取的新名字,如果是女孩就叫方筱,如果是男孩就叫方园。

名字有些简单,谢跖却松了口,因为方纤星说,两个字的名字都可爱。

谢跖心里挺高兴的,但还是勉勉强强地应:听妻主的。

温茹发现谢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说什么做什么,把他漫不经心地提上一嘴,他保证什么意见都没有了。

就是小气鬼,宝宝还没出生,已经偷偷摸摸和宝宝争宠了。

以前还好些,溯鲤毕竟是她生的,小时候,阿舟疼她疼得厉害;可溯鲤长大了,他还是忍不住暗戳戳跟溯鲤争她的注意力。

后来溯鲤被她母亲接走,他高兴了好几天,等过了那几天,他忽然回过神来,一遍一遍问她,什么时候再把溯鲤接来。

现在倒好,孩子得他来生了,自己生的宝宝,要听他的话,他倒是可以理直气壮让宝宝让着他了。

温茹想到谢跖就忍不住笑,笑完拿起内线电话:通知楼下注意点,我先生一会儿会过来。

是。

徐秘记下,可是老板,一会儿您和几个老总要在E会议室视频会议。

嗯,知道,如果我去开会了,你就帮我先把人平安接上来,让他在我办公室休息。

温茹点头。

谢跖需要去产检,她却刚好有事,所以只能麻烦谢跖过来等她一会儿了。

放下电话,温茹将桌上厚厚一沓卷宗拿起来,绕过一堵墙,打开办公室里的保险箱,里面放了一点金条,但更多的是文件。

温茹想起来这里面有什么了。

她伸手将里面的文件找出来,看着谢跖签过的婚前协议,唇角勾了勾,有些好笑。

她将文件拿出来,把卷宗放进去,锁好,转身,将那些婚前协议书放在碎纸机上,粉碎。

协议书碎得很快,最后一点碎完,她回头看了看已经锁好的保险箱,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的死了很多人。

当年做男生子,不是温夕桦一个人的主意,凤宸、弋阳都有份,凤宸、弋阳更是把大多数注意力放在了太医偏院的钻研上。

年纪轻、资历浅的温夕桦之所以能那么快找到路径,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想过为男人增加什么功能。

正如她曾经说过的,这世上有雌雄同体的动物、植物,也有雌雄同体的人,那么雌雄男女的划分是否并不是决然对立的。

我们是不是可以合理猜测,一定存在着什么样的可能性,能够让她们的功能形态发生相互转化。

温夕桦按着这个思路,找到了办法。

但是这种办法却存在着很强的偶然性,毕竟雌雄同体在动植物,在人类范围内都是少数。

所以,为了巩固男人生育的性状,太医们筛选、筛选再筛选,无数的人死在这条路上。

不仅如此,在性状趋于稳定之后,凤宸为了皇权统治的稳定,将这件事配合达官贵族、世家地绅、本地族长整个瞒了下来。

无数的太医为了守住秘密死掉了,民间保育院参与过的民间女医、男医也死了很多。

死了也就算了,凤宸还将巫医的污水泼到她们身上。

为了保证女生子的安全性,宓代学医很是繁盛,极盛的时候全国女医两百多万人,男医虽少,也有一万多。

但是凤宸所谓的巫医之乱后,宓代女医只有一百万出头,男医只有三千。

她当初曾经要凤宸日后为男子设立专门的医馆,就像遍布大宓的女子保育院一样,以便保证男子生育能像女子生育一样安全。

结果呢,她屠戮了女医,将半数保育院直接更改成了男医馆。

真是好得很。

表面工作做得真漂亮。

凤宸将宓代以前千百年辛勤积累下的医书,但凡跟女子生育有些许关联的,全部付之一炬。

烧完还不放心,几次打着编纂医库全书的名号巡查海内海外,收集百姓家里的藏书、副本以及纸质记录,每一次都像蝗虫过境一样,吞噬掉所有东西,不让任何痕迹留下。

按理来说,只要做过,必留痕迹。

但只有大宓有凤宸?其它朝代就没有吗?温茹冷笑。

千百年来,历朝历代,不分教材、医书、佛经等,全国性的图书修纂竟然高达三十二次,每一次都是一次关于文功武德的歌功颂德。

但歌功颂德的背后,坐在最上面的那个人究竟在检查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这之后的发展就熟悉了,男人被规训成乖巧懂事的夫郎、侍宠,以生下妻主的孩子为荣,为了自己和孩子争得更多的资源,内斗,永远在内斗。

女人从生育中解脱出来,有了更多的时间精力,皇权害怕平民女人心思大了,废武学文,搞科举那一套,搞三纲五常那一套,将女人耗在格子里,耗在一切可能成为束缚的束缚里。

世界变得更糟了。

死者已矣,她就算想发脾气,也找不到罪魁祸首了。

其实,她以前对男尊女卑嗤之以鼻过。

那时候,她知道古代生产条件差,女子出嫁又早,夭折了很多很多人,妻子难产而死,再续弦娶妻的事几乎成了大概率事件;就算是到了现代,换亲、彩礼、家暴、人口买卖等也都是在喝女人的血。

在她眼里,男人欠了女人很多血债。

所以,她穿到宓代那会儿,从来没有想过平权,哪怕看到男子,包括阿舟,被规训着长大,她也没为他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她心里觉得,这就是还债。

可谁想到,女尊男卑的世界同样是浸着血泪发展的。

或许从来没有男女之分,只有强弱之分。

有些强者对弱者的剥夺,没有底线,令人可耻。

方总,会议还有十五分钟开始。

徐秘敲门,通知了一声。

温茹思绪断开,深深吐出胸口的一口浊气,拿着一会儿要用的文件走了出去。

以后会好的吧?起码这一次,温夕桦的草稿被考古出来之后,官方虽然照旧隐藏了里面女人的相关信息,但她们启动了新的研究,试图让生育在体外进行。

如果有一天,男人女人都不用生孩子,这世界应该会有好转吧,哪怕只有一点点。

作者有话说:笔力有限:有两个点我融不进去了,一是已经被毁掉的历史,温茹是怎么索隐的。

我觉得历史无论如何都是会留下痕迹,只是会变了形状,散见在各种族谱、轶事、传说、神话里,知道真实情况的,看一眼就能知道影射的是什么;二是男生子当年是怎么很快推广的。

古言里写过一嘴,我个人认为,男女之分是封建时代社会资源有限的前提下产生的一种比较稳定的利益分配结构,一半既得利益性别去压迫另一半无权分享社会资源的性别,这种情况下一个性别为了自己的利益应该可以一个盯一个地,诱导、欺骗、强迫男生子快速推广。

(皇权世家-平民大众也是利益分配结构,但这种是金字塔形,每隔一段时间会在农民起义里混乱颠倒,没性别结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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