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湘坐在囚车上, 摇摇晃晃地向着城内的方向而去,与九湘一同关押在囚车上的, 还有许多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女。
九湘来不及打探四周,她正回想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是系统自作主张给她安排的吗?途径一个似庙宇又似道观的建筑时,前行的队伍突然停下。
一直守在囚车四周的男士兵们朝着建筑的所在跪下,为首一人点了炷香后,队伍这才继续前行。
九湘本不觉得异常,可她随意地一瞥中却看见了那建筑中坐落的雕塑, 有几分熟悉。
只可惜囚车走得太快,她没来得及辨认。
九湘脑中有灵光一闪而过,她问与她困在同一辆囚车中的女子道:那里是什么地方?是玄玉男仙人的祀台。
女子从膝盖中抬起头: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玄玉男上仙?九湘蹙眉。
她还在原来的世界吗?九湘查探自己的体内的元气, 发现它们还在, 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它们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充盈很多。
她在仙界没有灰飞烟灭?女子古怪着问九湘:你该不会不知道玄玉男仙人吧?九湘摇头。
她一睁眼就在马车中,找回意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不知道周遭的处境。
玄玉男仙人是很久以前的一个男大臣,他是一个好大的忠臣, 据说最终因为直言纳谏,被当时的男皇帝砍了头。
但上天不忍, 就让他飞升成了神仙。
后来因为他不畏生死敢于直谏, 又爱民如子的原因,各个地方就给他建了祀台, 以纪念他的忠心耿耿。
……据说他曾经可是杀了一个狐狸精变的祸乱后宫的妃……女子后面说了什么,九湘已经听不大清了。
仙界的玄玉男上仙,人间的玄玉男仙人,人面和雕塑又有五成相似……九湘感觉自己脑中有一片迷雾,真相在迷雾之后若隐若现, 她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是不是有杀不了玄玉男上仙的原因?我们是要去哪里?九湘问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一直滔滔不绝地女子停了下来,她将膝盖上存有褶子麻布捋平,半晌后轻渺道:去皇宫。
皇宫?去那里做什么?女子猜出了九湘的疑问,她道:送死。
九湘抬眼看着她。
就是送死。
所有囚车里都是皇城周围村子里穷苦人家的女儿,总共有九九八十一个。
官兵们用一两银子的安抚金将她们从这里换到了囚车中,接着进入皇宫,经过几个月的沐浴和洁净,年末时在男皇帝的主持下放血尽于祭祀台上,以换取来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说白了,就是送这些女儿家去死。
在现在的世道中,一两银子比卖女儿的价格高了太多,因而没有几个人家是不愿意的,甚至有巴不得自己女儿被选上。
九湘垂眼,盯着衣服上纵横交错的麻布纹路。
用活生生的女子祭祀,这是她在书中才能看到的场景。
她还以为……还以为这些马车上的女子,都犯了什么所谓的不贞不德的罪罚,然而现实比她想象的还要没有底线。
女命,不论在哪个时代,都贱如尘土。
在二人的交谈间,马车已经穿过城中的人流,进入了皇宫之中。
尽管九湘有逃离这里的想法,体内的元气还可以流淌,但不知为何,她挪不开步子。
不是担心自己护不住这八十一个女子,毕竟她如今还是个仙人,仙人的力量怎么会连一群凡夫俗子都打翻不了。
九湘感受到自己脑中的掩藏在真相前面的迷雾,只有在这个地方,才会被拨开,才会从她脑中迸射而出。
八十一个女子都从车上被带入了一处宫殿之中。
一个太监拿着拂尘,在她们耳边教导道:进了这个地方,就是男天帝的人了,你们必须保持心灵和□□的纯洁,这样男天帝才会龙颜大悦,国家未来的五年间才会风调雨顺。
如果你们心灵和□□都不贞不洁,天上就会降临灾祸。
而你们的家人——太监大胆的目光在这些女子中游走了一圈,阴恻恻一笑,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群不知所措惶恐不安面色悲戚的女子们。
九湘站在原地,天地间所有的嘈杂此刻已经远去,脑中只剩下一个声音:男天帝。
她自醒来这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听见了两个她杀不了的人名字。
是巧合吗?九湘想起来自己在遭受第八十道天雷时,感受到男天帝身上的力量很是奇怪,不如她身上的元气和灵气纯粹,好像是成千上万种不同的力量汇聚在他身体内的。
而男天帝也不如她和其它花木精怪一样的□□凡胎浑然天成,他的身体和力量的构成一样,是一种摸不着的物质东拼西凑而成的一个人形。
那物质像是空气一样摸不着,因而也无法斩杀。
九湘看向那太监已经消失的地方,脑中积聚的所有迷雾在这一刻消失地无影无踪,此刻她的头脑无比清醒。
难怪她无法斩杀他们。
他们严格来说,不算是人,而是一团物质,是由数不清的人类信仰汇聚而成的。
信仰只存在于每个人的脑海中,是她摸不着触不到的东西,因而她杀不了他们。
如今她却可以杀了他们,她找到了杀他们的方法——人类的信仰是可以改变的。
是夜。
九湘的身影如阵风般将大半个皇宫穿梭了个遍,最终停在了一处寝殿前。
寝殿中的女子没有睡觉,正在灯下看书,九湘穿墙而入,抱着胳膊倚在她的书桌一侧。
视线的一侧突然被堵,女子翻着书页的手停了半晌,这才缓慢地看向九湘,镇定自若道:阁下深夜造访,有何贵干?九湘开门见山:你想当皇帝吗?要杀死男天帝那些人,只有改变人们信仰这一个办法。
信仰消散,由信仰凝聚出来的人形自然也会消散。
在这方面,一国之君能做的比九湘要多。
女子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的摩擦中发出巨大的响声,书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地面上。
外房传来另一道女声:公主,你怎么了?没,没事。
她是这个国家的公主,万阳。
万阳从地面上捡起书,动作还算行云流水,急促而深重的呼吸声却暴露了她。
万阳等外房中的侍女没了动静后,这才压低了声音逼问九湘:阁下是如何得知的?袖口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匕首,锋利的尖端在烛光下发着森然的冷意。
九湘对此视若无睹,她看着万阳充满杀意的双眼:若是想成为皇帝,我可以帮你。
女子仍有警惕:条件呢?事成之后,帮我做一点小事。
九湘靠在了墙面上,脸隐藏在一半的烛火里:不过在此之前,我要考验你的能力。
万阳不甘被人压制,她微微仰着头:你帮本公主,本公主就该相信你吗?本公主也得考验考验你是否有帮扶我的资格。
公主要如何考验?你有什么能力?公主想要什么能力?说这话时,九湘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万阳身后,在万阳回头的一瞬间,九湘在她震惊的双眼中,将不知何时拿到手里的玉壶捏得化成粉末。
你要如何考验?万阳攥着拳,面无表情道。
年末之前 ,将今天入宫的八十一个女子带出去,让她们逃脱被祭祀的结果。
九湘临走之前提醒道:公主下次还是将匕首藏在一个别人不易察觉的地方。
万阳受了惊,匕首从她袖中滑落,掉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离开了万阳所在宫殿的九湘,又停留在了另一处宫殿前,依旧直接而入。
这个寝殿的主人早已安睡,却在九湘停在她窗前时睁开了眼,紧接着迅速闭上了眼。
你想当皇帝吗?九湘撩起帘子,将之前问过万阳公主的话,又一次问了出来,只是这次问的对象是万阳公主的妹妹,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恍若没有听到问话般,依旧闭着眼。
九湘看着她一直抖动着的眼睫毛,继续道:若是你想当皇帝,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前提是,你要通过我的考验。
床上的安阳公主仍旧一动不动。
将今日入宫的八十一个女子在年末前安全带出宫去,让她们摆脱被祭祀的下场。
九湘正欲离开时,安阳公主用一道低微又怯生生的声音问道:若我做到了,你就会帮我吗?当然。
九湘道。
会保护我的性命吗?当然。
你……安阳公主这才抬眼看向九湘,尽管身体是瑟缩的,可她那双眼睛看不出丝毫害怕,甚至能看出几点兴奋:只会帮扶我一个人吗?不会。
九湘将她的期待粉碎得干干净净:你如果能率先通过考验,我就会帮你。
这个意思是说,还有别人参与考验?安阳公主的眼底有疯狂一闪而过。
今日之前,她没有想过当皇帝,也没有人告诉她有当皇帝这个选项。
但在九湘开口之后,她才发觉自己还有当皇帝这个选项,那——为什么不试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