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聊身体微僵, 轻啧了声。
掌心里传来的温度比寻常体温更热,从指尖到手心都是软和的,到底女子和男子的身体构造不大相同。
江聊略微地走神,待回过神时, 他的指腹已在摩挲她的指节。
外人看来, 他们是至亲夫妻。
但回忆起来, 他们之间最亲近的时刻……倒是此刻。
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愣了会儿神,便已经看开,反正碰都碰了, 不在乎再多碰一会儿。
江聊沿着她指节, 仔细晚上,轻轻地抚摸过各处。
她的手背很软, 皮肤细腻, 柔滑的触感, 仿佛还带着特有的女子香气。
女人于江聊而言,其实是陌生的。
幼时,他与皇后倒是亲近。
那时候满心满眼拿她当自己的亲娘, 喜欢闻她身上的气息,后来真相揭晓, 太过血淋淋, 让他后悔万分。
甚至于, 报复一般,再没接近过旁的女人。
再后来,是为了藏拙。
他开始隐藏自己的秘密, 为了隐藏秘密, 便疏远旁人。
与他最亲近的, 大抵是安宁郡主。
但安宁看似乖巧,其实也有些跋扈,大家小姐的架子很重,和他也没多亲近。
譬如说现在这些,他到现在才有真切的体验。
许冬藏的梦魇或许是结束了,她紧锁的眉头稍稍得到缓解,一张脸慢慢地平静下来,归于柔和。
原本红润的嘴唇因为生病,变得苍白而干裂。
良久,江聊移开眼。
小莲推门进来,看起来有些鬼鬼祟祟。
她想,原来她家王妃说的是真的,王爷的确是装病,一听说王妃病了,他腾地站了起来,健步如飞,哪里有一点病人的姿态?王爷实在太会装了,小莲虽然不懂为什么要装,但下意识选择了替他隐瞒。
因此进出都有些心虚,生怕别人发现端倪。
小莲将药碗放下,有些激动地说:放心吧,王爷,没人发现。
江聊看她这样,有些好笑,主仆二人真是……在某种程度上有异曲同工的妙处。
他嗯了声,用空闲的手拿起汤匙,舀了一小碗药,吹凉了送到许冬藏唇边。
一只手操作起来有些别扭,小莲眨了眨眼,一低头才发现,原来他另一只手被王妃抓着。
果然!王爷和王妃的感情果然变得更好了!她双眼放光,那奴婢先出去了。
江聊嗯了声,盯着许冬藏的反应。
汤匙里的药沿她唇缝渗进去一点,她猛地皱眉,将唇闭得更紧。
江聊疑惑,这药很苦吗?他是常年喝惯了药的人,连蜜饯都不需要,自然也不会觉得苦。
但看许冬藏的反应,还是唤小莲取了些蜜饯来。
可许冬藏油盐不进,紧抿着唇,拒绝苦药的同时也拒绝蜜饯。
江聊小声嘀咕:娘子倘若不吃,那我可要亲自喂咯。
不知她是不是真的听见,竟真松开了牙关。
江聊一时心情复杂,将蜜饯用勺子碾碎,送入她嘴里,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苦药一并送入。
大概是苦和甜双重刺激,许冬藏松开了一直抓着江聊的手。
江聊掌心忽地空荡,只剩下余温。
他叹了声,收回手,端起汤碗,喂她吃药。
-许冬藏醒来时已经入夜,刚过戌时。
空气中透着些凉意,但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很高,头更昏沉。
她睁开眼,扭头看见在一旁趴着的江聊。
大脑刚从混沌里开机,还不太好使,有点懵。
江聊怎么在这儿?难道是为了照顾她?她生病了倒是自己感觉到了。
她已经很久没生这么大的病,果然是几年不病,一病如山倒。
尤其是用这具身体生病。
她身体本就来虚弱,这场病的摧毁效果直接超级加倍。
许冬藏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体,但胳膊软趴趴的,人又栽倒在枕头上。
还是应该加强锻炼,要不找个武馆的师父学武好了,既能强身健体,又能外出装逼。
她的动静吵醒了江聊,江聊抬头,你醒了?许冬藏吸了吸鼻子,嗯了声:谢谢。
江聊挑眉,轻笑道:谢倒不必了,只是娘子病起来实在……难以应付。
他能不能不要把什么话都讲得这么yellow啊?明明这句话听起来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她……很不堪一样……我做什么了?许冬藏有些不服气。
江聊沉吟着,故意卖关子:娘子真的要听吗?你说!她不甘示弱,可惜现下病病歪歪,实在没什么气势。
江聊清了清嗓子,凑她更近,近到呼吸交缠。
许冬藏努力瞪大眼睛,不让自己在气势上输人一等。
而后听见江聊说:你方才拉着我的手,喊妈妈。
………………无语三连。
她抓着江聊的手叫妈妈?许冬藏表情逐渐僵硬:不可能吧?江聊哦了声,故意叹气:既然娘子不相信,那便没有吧。
……好一招以退为进!好吧,我承认,我方才梦见了我娘。
我有点想她了,所以才会把你当成了我娘。
许冬藏咳嗽了声,解释道。
江聊嗯了声,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娘子定然饿了吧?我让人熬了粥,娘子吃些吧。
……好。
-粥是普通的小米粥,熬得很细腻,甜度正好。
可惜许冬藏实在没有吃东西的欲望,勉强吃了些便放下了。
她这一病病得久,断断续续地,拖了十来日才好。
这十来日,江聊称病闭门谢客,将那些前来拜访的官员都拒之门外。
如此一来,自然也没心力处理这边的公务。
许冬藏有些不解:你这么拖日子,不会耽搁时间吗?江聊端着汤碗,专心地给她喂粥,不会。
反而会有人坐不住,露出狐狸尾巴。
……哦。
这些日子,江聊常常在一旁照顾她,弄得许冬藏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他这贤惠的模样,倒真有点像妈妈。
江聊将汤匙送到她嘴边,笑说:娘子不用觉得受之有愧,谁让我爱慕娘子呢。
听我说,谢谢你……她实在不敢苟同他的爱。
-许冬藏病好之后,天气已经没那么炎热,逐渐有秋日的气氛。
院子里的树叶渐渐变黄,气候也变得凉爽宜人许多。
她病好后,江聊对外也称病终于养好了,去了官衙处理公事。
许冬藏也没闲着,接到了副知州夫人的邀请,去她家中赏菊花。
不得不再一次感慨,她们这些贵妇人的娱乐生活真的很贫瘠,除了赏花就是赏花,太无趣了。
那花就是再好看,也会腻的,就不能发展一些有意思的活动吗?她在心里吐槽着,不过这糕点挺好吃的。
病着的时候,她一日三餐饮食清淡,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好容易病好了,自然看什么都想吃。
见她一个劲儿地吃,那夫人有些惊讶,维持着笑意说:若是王妃喜欢,待会儿臣妇叫人送些去王妃府上。
多谢。
许冬藏回以假笑。
出门前,江聊与她说过,她今日还有个任务,是探查敌情。
许冬藏没忘,吃饱喝足,借着赏花的功夫在府里闲逛,顺便探查一下敌情。
这除了菊花就是菊花,哪里有什么能让她打听到的东西?哦,还有绿色的菊花。
许冬藏在那盆绿色的菊花面前驻足,伸手拨弄,喃喃自语:绿菊啊绿菊,请你告诉我,到底哪里才有我想要的东西呢?她不过开个玩笑,没想到忽然来了一阵风,迷了许冬藏的眼睛。
她别过头,再睁开眼,还真有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