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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害怕看到哥哥痛

2025-04-02 00:45:33

清风宅的一众人早已等得心急火燎。

婵儿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明明哥哥说挨鞭子只是小事不会很痛,但旺叔与杆子他们却又急得坐立不安,她便知哥哥定然是怕她担心而说了假话。

小姑娘大清早起来连饭食也没来得及吃,一直坐在大门口痴痴地等,平日里一张无忧无虑的精巧小脸,今日却挂满了愁容。

杆子心生不忍,劝慰道:小姐还是进屋去吃点儿东西吧,待少主回来了,小的第一个去通知小姐。

婵儿心下惶惶,哪还吃得下东西,杆子,你说那个堂主伯伯会将哥哥打成什么样?杆子摇了摇头:小的也不知。

他知道也不敢乱说,怕惹得小姐担心,到时少主怪罪。

旺叔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粥过来,递到婵儿眼前:小姐多少吃一点儿,少主出门时都说了,会平安回来的,咱们就信他一回。

婵儿看了一眼门前那条白晃晃的悠长的巷子,眼泪霎时涌到眼眶,旺叔,哥哥还说挨鞭子是小事一桩呢,是这样的吗?旺叔将银耳莲子粥放到丫鬟红红的手上,将老脸别过去,啥也没说。

主仆几人在大门的门廊下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见巷子前方出来一个小黑点。

杆子不太确定地嘟囔着:那会不会是少主回来了?几个人同时从门前走到巷子中间,伸着脖子使劲张望,红红眼力好,一眼认出赶车的顺子:是他们回来了,我都看到了顺子哥。

婵儿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上,往前飞奔着迎过去,马车却飞快地越过她身旁,停在了门口。

顺子跳下马车,一脸肃穆地对众人吩咐道:快去将偏殿收拾出来,再来三个人与我将少主抬出来,好让医官诊治。

门口霎时忙做一团,抬着李允的门板被缓缓挪出了车厢,再被几个人合力抬往宅内,医官提着药箱匆匆地跟在后头。

婵儿在忙乱的人影间一眼看到门板躺着的血人,一动不动的,像没了声息一般,她身子一软差点跌到白晃晃的巷子里,所幸红红上前搀了一把。

小姐,你没事吧?红红看着婵儿煞白的脸色。

婵儿攥紧手中的帕子,浑身像筛糠似的发抖,一边抖一边喃喃地问:刚……刚刚是不是……是不是哥哥?她用力一把抓住红红的袖口,再次面色惊慌地问:红红你说,刚刚门板上那个血人,是不是哥哥?豆大的眼泪自小姑娘眼中滑落,一直落到她胸前的衣襟上,染湿了交领上海青色的边儿,她却浑然不觉,瞪着眼一直抖个不停,像要失了魂一般。

从小到大都保护着她的哥哥,她心里如大树一般屹立不倒的哥哥,又何曾伤成过这样。

红红也被主子这副样子吓到了,嘴里结结巴巴带上了哭腔:小……小姐你别这样,少爷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会慢慢好起来的。

婵儿泪如泉涌,终于捂着嘴缩着身子呜呜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喃喃着:红红我害怕,我不敢去看哥哥,我害怕看到哥哥痛。

红红搀扶着主子,安慰道:那咱们先回黑香苑,等少爷那边安顿好了再去看他。

婵儿失魂落魄地摇着头:不行,不行的,哥哥需要我,我得在他的身边。

小姑娘泪水横流,双手无措地交织在胸前,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好。

旺叔湿着眼眶从门内迈出来,远远地唤了声:小姐。

婵儿见到旺叔,心里一暖,话还未开口,泪便先落了下来。

小姐别担心,也别害怕,有医官在,少主会没事的。

旺叔上前安慰着婵儿。

婵儿唤了声旺叔,便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偏殿里。

人事不醒的李允趴在床榻上,旁边围着一圈人,医官将他身上的血衣用剪子剪破,继而将其轻轻从皮肉上剥开,哪怕是动作再轻,也看得人一阵心颤。

拿下血衣,一张遍布血窟窿的后背霎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顺子看着不忍,偷偷别过了头。

医官打开药箱,拿了工具先轻轻擦拭伤口,继而在伤口上上药,包扎,随后又开了方子,让宅子里的小厮赶紧去拿药。

顺子仍不放心,恭敬地问医官:请问老先生,我主子这伤无大碍吧?医官回头看了眼床榻上昏迷的李允,语气平静道:幸好只受了15鞭,若是再受5鞭,不死也得残。

顺子听得心里一紧,随后又大松了口气:多谢老先生。

婵儿一直在偏殿外的空地上站着,焦急地等待着医官为李允诊治,旺叔与红红则在旁陪着她。

就这么站了近一个时辰,终于见到顺子送医官出了殿门,她这才怯生生地迎了上去,福身行了一礼:请问医官,我哥哥的伤不要紧吧?医官看着眼前美得如仙子一般的妙人,难得好脾气地又回复了一遍:性命无碍,养一些时日便可。

婵儿闻言愁了半日的面色终于缓了缓,扭头看向一侧:旺叔,听到没,医官说哥哥没事。

旺叔也大舒了口气,湿着眼眶念叨着:天爷保佑,天爷保佑。

李允再次醒来时已是半夜,想翻个身才感觉到浑身刺痛,整个人趴在床沿上,背上包着纱布,还盖了一层薄毯。

他挪了挪胳膊,想用双臂的力量将自己撑起来,冷不丁耳边传来一声哥哥你醒啦。

李允扭头看过去,才发现婵儿正睡在对面的软榻上,起身趿了鞋走过来,头上发髻有些松散,脸上带着倦意,也带着惊喜。

怎的睡到这儿了?李允忍着背上的痛,轻声问她。

小姑娘走近后屈膝蹲在床前,裙摆在地砖上散开,头软软地靠在床沿上,刚好与趴着的李允视线相对:我想陪着哥哥。

她又朝李允背上的薄毯看了一眼:很痛是吗?李允盯着烛光里的婵儿,清浅一笑,温声道:一点点,能忍着。

婵儿的眸中又浮出一层水光,她抿了抿唇,将那湿意压了下去:哥哥骗我,明明不是小事一桩。

李允轻轻吸了口气,抬手拍了拍小姑娘瘦削的肩:没骗你,这不没事了吗,过几天哥哥就会好起来,不用担心。

哥哥流了好多血……婵儿垂下了眉眼,静静缩在烛光的阴影里,再也说不下去,泪水悄然地从眼角滑落。

不哭了。

李允柔声安慰。

小姑娘伤心地摇了摇头,还是默默地落泪。

你若再哭,我便让旺叔拿个大碗来,给你将眼泪接着,看你能哭多大一碗。

李允虚弱的语气里带上了戏谑。

婵儿含泪扑哧一笑:我长大了,哥哥还用小时候那套逗我。

她抹了一把泪,反正哥哥受伤了身上痛,我也会心里痛的。

李允为小姑娘拭去脸上的泪水,将她额前一缕被染湿的发扣到耳后:哥哥向你保证,以后再不会让自己这么受伤了。

小姑娘破涕而笑,瞪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认真道:那哥哥要说话算话,不许再哄骗婵儿。

李允嘴角噙着淡笑,温柔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又用手背擦了擦脸,扶着床沿站起身来:药还在炉火上温着呢,我给哥哥端过来。

说完便提脚往屋外走。

顺子早端着药站到了台阶下,见婵儿出来,赶忙递了过去:小姐,少主喝完这碗还有一碗,旺叔还在那边熬着呢,熬好了我便送过来。

好的,辛苦小顺了。

婵儿说着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碗,径直送到李允的床前。

趴着身子喝药自然是不方便,李允轻轻掀开身上的薄毯,想要侧着躺。

婵儿赶紧将药碗放到木几上,在床上多加了个软枕,继而微微倾着身子抱住李允的肩帮着他侧过身体。

李允的整个头霎时窝在了小姑娘暖烘烘的胸前,高挺的鼻梁触到那抹带着馨香的柔软,他的脖子瞬间一僵,背部钻心的疼痛也随之传过来。

哥哥我弄痛你了吗?小姑娘发现李允的异样,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头问道。

李允闭上眼吐了口气,抬手将小姑娘轻轻推开,没事,我自己来。

婵儿这才松开了环住李允的双臂,心疼地看着李允拢着眉慢慢地将身体转过来,最后靠在了高高的软枕上。

她暗暗松了口气,将薄毯给李允轻轻搭上,继而转身端起药碗,用瓷勺在碗中慢慢搅动,一边搅动,还一边用嘴轻轻吹拂,好让发烫的药汁渐渐冷却。

李允半眯着眼,看着莹莹烛火中垂着眉眼温柔娴静的小姑娘,心底竟生出一股浓浓的幸福感,为这幸福感,他再多伤几次好似也无所谓。

等哥哥好了,便会在清风宅办一场宴席,以庆祝你成为李婵儿。

李允眉间舒展,缓缓说道。

婵儿抬起双眸:自此以后,婵儿便是哥哥的亲妹妹了吗?李允眼睫微颤,俊朗的脸上掠过片刻的犹疑,随后他低声应了句嗯,是的。

那声音很空,他自己听着都感觉像没有心似的。

李允卧床养伤的这几天,婵儿是衣不解带地贴身照顾。

平时看上去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经过此事后好似突然长大了不少,言行举止里皆有了主事人的模样。

李允看着小姑娘在光秃秃的屋子里进进出出,不由得抬眼看了看旺叔叠在门廊下的绒毯,问婵儿:顺子可在门外?婵儿往门外瞄了一眼,挑着眉点了点头。

让他将绒毯铺进卧房吧。

李允吩咐道。

顺子以为自己听岔了,站在门外大声道:少主,铺绒毯得进您的屋子,小的……能进去么?屋内床榻上的李允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那一声嗯,听得顺子心里直打鼓,谁都知道,这偌大的清风宅除了婵儿姑娘,谁也不允许踏入主子卧房半步,如今竟然松口让自己进去,也不知是真不介意还是假不介意。

倘若是假不介意,以后回过味儿来了会不会再来惩罚自己?顺子心里惶惑不安。

婵儿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对着门外的顺子唤道:小顺,你进来呀。

是,小姐。

顺子只得硬着头皮抱着门廊下的绒毯进了屋,进屋后也不敢乱看,弯腰跪伏在地上,从里到外将绒毯一块块平整地铺到地砖上。

婵儿则坐在床前给李允喂药,喂完了,再从牛皮纸袋里掏出一颗糖豆豆,塞进李允嘴里。

葱白的指尖触到他柔软的唇时,他总会微微一怔,继而用舌尖抵着那颗糖,任由绵绵的甜味在嘴中肆意漫延,这味道,其实也挺好的。

耗了小半天时间,顺子总算铺完了绒毯,屋内霎时变得白晃晃软乎乎的,看上去亮堂了不少,婵儿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脱了脚上的鞋踩在绒毯上,嘴里脆生生地嚷着真舒坦。

婵儿一高兴,李允的嘴上也就噙上了笑,李允一笑,顺子心里便也跟着偷偷乐。

他浑身染着一层细细的绒毛,正欲退身去收拾一番,猛听到李允吩咐道:你与杆子组织一下宅子里的侍卫,帮着将墨香苑修葺修葺。

他顿了顿:将库房里的夜明珠及玉石珠宝都用上,要让那间屋子哪怕是晚上也得亮如白昼。

顺子一听就门儿清,这哪里是修葺,这明明就是要将青州的奢华搬到这墨香苑中来,心里不由得生出隐隐的担忧,堂主会不会责怪?宫里的人会不会嚼舌根?但他嘴上仍是知趣的应道:好的少主,小的会绘好图纸给您过目的。

李允嗯了一声,继而满眼宠溺地看向一旁的小姑娘。

婵儿挑着眉头,款款行至床前,清澈的双眸恍如一汪碧水:哥哥,那以后墨香苑是不是跟青州时一样,不用点烛火了?李允抿嘴一笑,点了点头:你以后便不用怕黑了。

婵儿纤细的腰肢轻轻一弯,沿着床榻坐下来,喃喃道:那我也就不会做恶梦了。

在恶梦里,她跟着祖父在贫瘠的村落之间,在荒无人烟的山野里仓皇逃蹿,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最后祖父惨死在了一群人的大刀之下,鲜红的血流了一地。

只是那些画面太过模糊,连祖父的样子也看不清,具体的事由也忘了,唯有那刻骨的感觉还在。

李允一边拨弄着小姑娘细软的发丝,一边应道:放心,有哥哥在,恶梦也会躲得远远的。

小姑娘安心一笑,背朝李允软软地靠在了他的臂弯里。

经过近半月的调养,李允的伤终于渐渐痊愈,而墨香苑也修葺得差不多了,清风宅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接下来,李允便开始安排婵儿认祖归宗的宴席。

宋庭轩曾说要先将此消息在明月堂内部散布,李允自然要大摆宴席将明月堂的同门尽数邀来,高调地宣布自己找到了妹妹。

至于宫里,怕是早已窥到清风宅里多了位来路不明的女子,只是迫于宣德帝病重朝中诸事忙乱才没来得及拿他开刀。

但当他如此高调地宣布消息时,宫里必得第一时间找明月堂堂主去问询,到时就看宋庭轩如何去应对了。

大摆宴席的日子定在重阳节这一日,杆子与唐四大清早便赶车去城里采买必要的物资,顺子则配合旺叔将宅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各处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又将宅子四周各岗哨安排妥当,免得有人趁机捣乱。

旺叔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少主认下了小丫头做妹妹,以后自然不会将其当活肉来养了,小丫头的日子也总算顺当了,他佝着背一张老脸笑得稀烂,暗地里不知念了多少声多谢天爷保佑。

婵儿也大清早就起了,坐在铜镜前任由红红给她一缕缕梳发,一张不施粉黛的芙蓉面被晨光映得晶莹剔透,恍如刚剥壳的鸡蛋似的。

宅内并没她什么事,李允昨晚就交代了,她只管轻轻松松待在墨香苑,无须出门迎客。

红红,你说哥哥忙得过来吗?婵儿有些担忧地对着镜中的丫鬟问。

红红抿嘴一笑:小姐你就放心吧,少爷自有少爷的安排,咱们就别去添乱了。

婵儿悻悻地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屋外的天光:好吧,那我就听哥哥的不出去了。

卯时刚到,便陆续有明月堂的人来登门,宅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吵吵嚷嚷的嘈杂得很。

李允直接将宴席摆在正厅,以及厅外大片的空地上,空地的四周还扯上了一圈红灯笼。

数十桌美味珍馐在烛火的照耀下色泽璀璨,散发出阵阵香味,看得人直流口水。

众人先是纷纷向李允行礼,继而齐声唱颂:恭喜少主寻得至亲;贺喜少主,家人团聚。

喊声震天,听上去就让人觉得喜庆,李允面色舒展,吩咐黑衣卫们各自入坐,一米开外的张启却阴贽地扫了李允一眼,嘴角冷冷一笑。

宋庭轩还未到,但让阿甘来传话,堂主让你们先吃,他可能晚一会儿到。

李允得了旨意,便下令开吃,一向冷清的清风宅霎时呼喝声一片,黑衣卫们划拳、饮酒,彼此间吵嚷吆喝,好不快活。

张启提着酒坛绕过两张方桌,行至李允身侧,皮笑肉不笑地揭掉坛盖,为李允满上酒水,也为自己满上,李大少主,这第一杯,是在下恭贺你找到妹妹。

说完他利落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擦了一把嘴角,颇有意味地咧嘴一笑:只是不知令妹芳龄几何?他依然对当年清风宅后罩房里那双绣花鞋耿耿于怀,也对李允这些年在青州的行迹心头存疑,更对他上次无缘无故耍弄自己怀恨在心。

何况,他还割了他的一根指头。

如今李允却突然多了个妹妹,张启霎时将一切了然,这个妹妹,定然就是李允当年救下的那名小儿了。

李允压根没喝他倒下的酒,抬眼淡然地反问:这与你何干?张启仰头哈哈一笑,阴阳怪气道:若在下猜的没错,令妹是刚刚及笄吧,对不对李少主?李允面色从容地往张启跟前凑了凑,低声道:与张左使无关之事,张左使还是不要打听的好,免得惹一身骚。

李少主警告得对,但本左使屎味儿都惹过了,还怕惹什么骚味儿。

张启说着又在自己杯中满上了酒:这第二杯嘛,在下要表达一下对李少主的敬仰之情,李少主竟能游刃有余地将堂主与皇上耍得团团转,在下真是望尘莫及,先干为净。

他说着又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了杯里的酒。

在场的黑衣卫已隐隐看出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有人在拉张启:左使你喝醉了,还是去旁边休息一会儿,醒醒酒。

张启转头喝斥:给我闭嘴,老子没醉。

李允轻笑一声,看着旁边的黑衣卫道:你错了,张左使不是醉了,而是压根儿没醒过。

张启对着李允怒目而视,不过片刻之间,他狠狠压下了眸中的怒意,转而摆出一副慢斯条理的神情:今日既然是李少主的认亲宴,怎不见令妹现身,咱们明月堂都倾巢而出了,令妹总该出来露露脸给大家打声招呼吧,也不知你们兄妹二人长得到底像不像?旁边有几名黑衣卫点头赞许,李大少主模样清俊身姿挺拔,谁不好奇他妹妹的长相呢。

听张启这么一怂恿,便有个别胆大的黑衣卫也在起哄:李少主,给咱们机会结识一下令妹嘛,说不定以后在外头遇见了也能彼此有个照应。

是啊是啊,李少主就赏小的们一个机会吧。

李允讨厌这帮男人觊觎婵儿的嘴脸,手暗暗在袖口里握成了拳,面上却情绪不显,本少主的妹妹不需要你们中任何一个人来照应,也无须与你们中任何一个人结识,若谁再跟着瞎起哄,本少主便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冷酷的威胁,眉眼里溢出逼人的凛烈杀气。

宴席上顿时鸦鹊无声,起哄的人讪讪低下头,不敢再出声,连之前点头赞许的人也赶紧拿起筷箸,低头夹菜。

张启环视了一眼安静下来的黑衣卫,扯着嘴角的皮冷冷一笑,嘲讽道:咱们这些兄弟今日可是来庆贺你寻回至亲的,没成想竟还要受你一顿威胁。

他说着猝然将手中的酒坛重重摔向地面,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陶片四散迸射,旁边的黑衣卫惊得发出一阵低呼。

本左使偏不信邪,偏就要去看看你这妹妹长何模样。

说完纵身往上一跃,朝清风宅另一侧的宅院飞赴过去。

李允朝不远处的顺子使了个眼色,继而也纵身跟着张启追出去……张启这次学乖了,偏不跟李允直接动手,只是一味地耍滑逃蹿,一边逃蹿一边留意宅中各院子的情状,想要找到李允口中的妹妹。

李允本可一掌将其诛杀,但碍于今天的场合不好贸然闹出人命,只得强忍着心里的恶气一路追击。

张启将清风宅绕了一大圈,终于在西北角发现了一处烛火通明的院落,他微眯着双眸靠近了细瞧,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烛光,那明明是充斥着院内夹道、门帘、窗帘的夜明珠的光亮。

他得意地咧嘴一笑,心知那里便是他要找的地儿了,于是压低了身子俯冲下去。

此时的婵儿刚用完晚饭,正由红红陪着在夹道上散步,无数颗指头大小的夜明珠有序地覆盖住夹道的路面,在漆黑的夜色里散发出温润洁白的光亮。

少女一袭竹青色襦裙,系了条白色披帛,半拢着乌发,赤足踏在莹莹生辉的夹道上,一边走一边朝热闹的院外张望,思量着不知哥哥什么时候能忙完。

红红瞄了一眼主子的小脚,担忧道:小姐,待会少爷看到你在院子里也打赤腿,又要担心你着凉了。

婵儿嘻嘻一笑:哥哥正忙着呢,不会看到的。

话未落音,只听身后嗖的一声轻响,一名黑衣男人蓦地从高空落到了院门口,站在朱红的院门旁,透过夜明珠温润的光怔怔地看着夹道上的少女。

婵儿也怔住了,瞪着扑闪闪的眼眸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脆生生地问:你是谁?张启像没听到一般,呆呆地瞪着眼,失去了一切反应。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子真能长得如仙子一般,这样的好看,这样的纤尘不染,像从云端飘下来的似的,让人看着就觉得不可企及。

婵儿偏着精巧的小脸打量他,又看了看他腰间的剑,那剑柄上还有颗蓝莹莹的宝石,倒是好看。

她认真地问:你是今天来的客人吗?为什么不说话?张启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便被随后追来的李允一脚横踢过来,踢得他噗的一声在空中打了个转,继而重重地跌到了布满夜明珠的夹道上。

婵儿吓得捂着耳朵大声尖叫,李允快步行至小姑娘身侧,握着她的双肩轻声安慰:别怕别怕,是哥哥,别害怕。

婵儿一听是哥哥,这才慢慢地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抬头看了一眼李允,又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喘气的黑衣男人,带着哭腔问:哥哥,他是坏人对吧?李允点了点头,嘱咐道:快进去,把门关好。

哥哥也要小心。

婵儿目露关切。

哥哥没事,快进去。

李允催促道。

婵儿点了点头,继而牵着红红飞快地转身,踏着小脚往屋内飞奔而去,白色披帛在她身高高飘起,在夜明珠洁净的光里逶迤而行。

李允一直看着婵儿跑进了屋内,关上了屋门,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躺在地上的张启。

张启嘴角渗出血迹,他一手捂在胸口,一手握着腰间的剑,嘴里得意地嘿嘿一笑,原来李大少主果然是金屋藏娇呀。

李允咬牙提脚抵在张启的咽喉处:再胡言乱语,本少主便让你一命归西。

张启吃力地咳嗽了两声,面色胀红,嘴中却仍是不停絮叨:令妹真是倾国倾城,恍如下凡的仙子,真是让在下好生倾慕。

信不信,本少主现在便挖了你的双眼。

李允语气低沉。

张启忍着喉头的不适继续道:李少主这是嫉妒了?也难怪……如此貌美的女子……找死。

李允加重了脚下的力度,回看了一眼婵儿关着的屋门后,挥脚朝张启身上踢过去。

张启来不及翻身躲过,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力高高跩起,继而飞向墨香苑院墙外的草坪上。

他连续打了几个滚,猛吐了几口鲜血后,便破罐子破摔一般四仰八叉躺在草坪上,看着天幕上廖廖几点星光嘲讽道:在下哪会是枯骨掌的对手,李少主若是想羞辱在下,尽管放马过来,在下保证绝不还手。

李允持剑徐徐逼近草坪上的张启,沉着脸,如鹰隼一般的目光早已将他千刀万剐。

张启似乎吃定了李允今日不会杀他,盯着天幕继续道:呵,妹妹?要是我张启能遇上这么个国色天香的妹妹,我也愿意冒天大的风险。

他哈哈大笑,笑完又捂着胸口吐了几口老血。

李允在距他丈余远处停了下来,挺拔的身姿在幽暗的夜色里愈加气势压人,今夜宾客良多,我本打算安安心心吃顿饭,不取人性命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躺在草坪上的张启闻言面露些许惊慌,支着胳膊从地上坐了起来,一手捂着胸口重重喘着气:你要杀我?呵呵,李允你可别忘了,这是在你自己的宅子里,倘若你在宅中残杀同门的事儿被现在正厅里的兄弟们知晓了,以后你如何服众?李允一声轻笑,抬眼看了看无月的夜空,冷风掀起他身前的衣摆,让本就盛气凌人的男儿更添了一份气宇轩昂,谁说你会死在清风宅,你不过是在清风宅失踪了而已,两天后,你的尸体会出现在自己的房中。

张启彻底慌了神,李允,堂主今日也会过来,你掩饰得再好也定然逃不过他的法眼。

他说完踉跄着想要从草坪上爬起来。

李允却以更快速度欺身过去,那就让本少主试试看。

说完张开食指与中指挥臂就朝张启脸上一推,张启躲闪不及眼看就要挖瞎双眸。

住手。

只听背后一声厉喝,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在李允的双指即将触到张启的眼珠子时,黑影飞快地伸手啪的一把将张启推开,继而站到了李允跟前。

李允稍一定神,赶紧收掌,躬身便拜:义父。

躲在宋庭轩背后的张启惊魂未定,在草坪上一个趔趄,接着语无伦次地大嚷:堂……堂主,刚刚这个人要杀我,他……枯骨掌……竟对付同门。

宋庭轩凛然看了一眼垂着头的李允,一个字未说,接着转身看向张启,语气冷硬:给我闭嘴。

张启茫茫然闭了嘴,一脸惊惧而愤怒的神情。

宋庭轩向他逼近了一步:今日是少主认回妹妹的好日子,你若是在此无事生非无中生有,便休怪我明月堂容不下你。

张启微微眯起眼眸,往后闪了下身子,他满以为堂主救下他后会为他撑腰,没想到面对的竟同样是一顿冷酷之极的威胁。

他抽了口凉气,视线越过堂主落到了李允身上,愤恨地伸臂指着他:堂主,您难道看不出来他在哄骗您吗,我都向您说了多少次,他在青州藏着太尉府救出的活口,他自己也曾承认过,可您偏不信,如今他又突然冒出一个来路不明的妹妹,您觉得不奇怪吗,但凡只要您去好好查一查,定能揭穿他背后所使的那些手段。

宋庭轩负手而立,瘦长的脸上无任何情绪:你这是在说老夫蠢笨?小的不敢,小的只是觉得,他虽是您名义上的义子,但也同时是明月堂的杀手,万事您好歹也要讲个公平公正,不可偏心至此。

张启顿了顿,他既然有负皇恩,堂主就该上报朝廷,让他得到该有的惩处。

宋庭轩迎着冷风微微一笑:那请左使告知老夫,你手中有何证据能证明咱们这位少主有负皇恩?张启寂然无语,他手中无任何证据。

既然你没证据,那作为同门,在清风宅这大喜的日子里,你是不是不该自找不快,哪怕今日你真死于这小子手中,你是不是也算是活该?宋庭轩说着长舒了口气,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倘若老夫往后还听到你在背后乱嚼同门的舌根,怕是想要你命的人不只咱们这位少主,还得再加上老夫一个。

张启因愤怒绷紧的身体陡然松弛下来,冷风拂来,竟让他感受到了些许寒意,他握了握拳,嘴角挂上了一抹绝望的冷笑。

也就是在刹那之间,他心底对眼前这位堂主的尊敬与畏惧突然烟消云散。

他冷眼看着草坪上站着的二人,冷冷回了句:好的,堂主。

说完捂了捂胸口,转身朝草坪外阔步行去。

幽暗的夜色下,张启的眼角竟无声地落下两滴清泪,随后又被迎面的冷风吹干。

他尽了一切的努力,想要在明月堂出人头地,也尽了一切的努力,想在堂主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但这一切的努力,今日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放手了。

牛二早等在不远处的夹道上,见张启走近,赶忙迎了上去:左使,你没事吧?张启没理会他,依然踏着阔步朝前走,前方不远处,便是清风宅的大门了。

牛二心里忐忑不安,茫茫然跟在他身后。

走过一段距离后张启突然回过头来,面色阴贽而狠厉,冷脸吩咐牛二:可以给宫里的那名侍卫回信了,就说我张启愿意效忠端王。

牛二面色一喜:好的左使,那小的马上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