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外男

2025-04-02 00:45:33

婵儿脆生生一笑:小顺,你不认得我啦,我是婵儿呀。

顺子仍不敢抬头:小的知道,是小的笨拙,一时忘了向婵儿姑娘行礼。

嘴上虽顺势唤了婵儿姑娘,但那摆出的姿态却俨然将小姑娘当成了主子。

李允冰冷的脸色缓了缓,你且退下吧,去看看唐四和杆子。

此时唐四和杆子听到动静早就从屋子里出来,正开心地等在一旁呢,顺子点头应是后转背便与他们到一处去聊了。

因为李允的到来,平日里极为安静的山庄此时热闹了不少,杆子特意安排后厨多加了好些菜肴,早上开餐时那桌上自然是丰盛无比,碗碟都挤得摆不下桌。

李允一眼看到放在桌沿的鸡蛋羹,脑中蓦地浮现出多年前自己承受百虫噬骨之痛时小姑娘喂食的画面,嘴角不由得浮起笑意,拿碗舀了些,放在婵儿面前:你爱吃的,多吃点。

婵儿扭头一笑,现出嘴角的梨涡:哥哥不是也爱吃吗,哥哥先吃。

说着舀了一勺鸡蛋羹送到李允嘴边,身上的白袍也随着她伸出的小手往一侧滑过去,堆到了臂弯处,露出了一截白皙细嫩的手臂。

李允微微一愣,伸手将小姑娘滑过去的衣袍扯过来,重新遮挡住她的肌肤,继而才张嘴吃下了小姑娘喂到嘴边的鸡蛋羹。

仿佛时光倒流一般,心里竟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

婵儿见哥哥吃得开心,自己也舀了一勺放在嘴里,吃得喜滋滋的。

两人刚吃到一半,丫鬟紫紫突然冒冒失失地跑进饭堂,手里捧着一只白鸽,面上露出喜色:小姐,你看。

见到李允后又慌慌张张行了一礼:少爷安。

李允沉着脸,看出那是一只信鸽。

婵儿一脸惊诧地从饭桌旁起身,接过白鸽,抽出它脚踝处的纸条:哇,子央哥哥没说谎,竟然真有能传信的鸽子。

一句子央哥哥,让李允蓦地一怔,继而握紧了手中的拳。

他飞速起身夺过婵儿手中的纸条,展开阅读,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一别数日,甚念。

落款为子央哥哥。

李允的心猛的揪起来,咬着牙,一把将纸条揉进手心,他扭头看向婵儿,面色白得吓人,沉声问:子央哥哥是谁?婵儿看出李允的异样,转身将鸽子放回紫紫手上,关切地问:哥哥你怎么了?李允脸上蔓延出杀意,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问你,子央哥哥是谁?婵儿怔了怔,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眼里霎时涌出了泪,摇着头:婵儿就见过他一次,也不认识他,他就送了只……会传信的鸽子给我。

李允面色紧绷:我将你藏于这深山之中,便是让你躲开旁人少些危险,殊不知,你竟是不怕危险,主动地要去与旁人接触。

小姑娘眸中泪光闪烁,嘴里喃喃着,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说着怯生生地看着李允。

李允没吭声,面色仍是白得吓人。

小姑娘移步缓缓行至李允身旁,轻轻地伏在他胸前,细嫩的胳膊环住男人的窄腰:哥哥生气时,婵儿会好害怕。

李允感受到婵儿软软的身体,以及她身上绵绵的香味,心里的怒气顿时又消了大半,他偏就吃小姑娘这一套,这么多年从未变过。

他稳了稳心神:你再吃一些,吃完先回房休息。

婵儿稍稍松开了手臂,摇着头:我不吃了,吃不下。

说完抬起一张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允。

李允微叹一口气,给婵儿擦了擦泪痕,继而吩咐紫紫道:先带小姐回房。

紫紫吓得身子一缩,手中的鸽子也跟着扑了扑翅膀,是,少爷。

她怯生生回道。

李允伸手将信鸽拿过来,冷眼看着婵儿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屋子。

他唤了声来人,唐四入得屋内。

李允看着手中的鸽子头也没抬:将杆子也叫来。

唐四隐隐觉得有大事发生,却又猜不出究竟是何事,偷偷打量了一眼主子后转头灰溜溜去找杆子。

不一会儿杆子也来了,与唐四双双低头垂目站在李允跟前。

李允仍把玩着手中的鸽子,片刻后才抬起眼眸,这只信鸽你们可认识?唐四与杆子又双双抬头打量主子手中的白鸽,之后皆摇了摇头。

李允面色冷峻,顿了顿后将手中揉成团的纸条递给杆子:这个人你们可认识?杆子展开纸条瞄了一内容,头重新垂了下去:是小的们疏忽,让外男接近到了婵儿姑娘。

李允抿紧嘴唇,指骨分明的手掌抓住白鸽的脖子重重一握,那白鸽咕噜一声眼看就要窒息,李允盯着垂死的白鸽好一会儿,之后才悠悠地松开手掌,白鸽伸着脖子深吸了口气,总算活了过来。

他脸上的怒火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定: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唐四木讷地扭头看了一眼杆子,示意杆子说。

杆子滚了滚喉头:回少主,事情是这样的,前几日婵儿姑娘见小白不吃不喝不动,便想带着它在庄子附近转一转,小的寻思着婵儿姑娘成日待在这庄子里,怕是也憋坏了,去附近走走也是好的,再加上这岳阳山平时也没几个人路过,该是没什么危险的,于是便允了,且还让丫鬟紫紫和侍卫八宝陪着,小的也在后面随时照看,如此这般,婵儿姑娘才出了门。

说到此处他停下来,似乎是不敢再往下说。

李允的声音冷得像裹着一层冰:继续说。

杆子无措地卷起手指,深吸了一口气:后来……后来没想到,当日在山里竟遇上了一队骑马的武士,也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领头的那人好似自称叫子央,他对婵儿也没表现出什么恶意,就聊了几句,然后就各自分开走了,回到山庄后小的还怕惹出什么事端来,特意将庄子的外罩关了两天,见安全无虞后才敢重新打开的,只是没料到……他竟还给婵儿姑娘送了信鸽。

他们……聊了什么?李允沉声问。

小的当时站得远,也没怎么听清。

杆子说完便低头垂手,准备领受责罚。

李允却坐在扶手椅上好半天没吭声,无声无息了一般,直至杆子轻唤一声少主,他才眼睫轻颤回过神来。

杆子屈膝跪了下去:无论少主如何责罚,小的毫无怨言。

一旁的唐四也赶紧跟着跪了下去。

李允看着手中的白鸽,说了一声都起来吧,继而将白鸽递向杆子:这只信鸽不可再放回去,是杀是关就由你来处置。

他的眼梢浮出一抹无力感:既然婵儿喜欢鸽子,便在后院多养一些吧,再训出几只能往上京送信的,如此你便可将功折罪了。

杆子心里一喜:小的定能好好完成任务。

李允从扶手椅上起身,俊朗的眉眼里仍凝结着重重的愁绪,高大的身影行至殿门处时又停下来,仰头看了看悬在天际的太阳,好似想让那明媚的阳光晒走心底的阴霾一般。

顺子正好站在门口,低声唤了句少主。

李允面无表情,一声不吭,转身朝屋外走,经过婵儿的门口时他停也未停,径直往自己的屋子行去。

这一日李允再没出屋,谁也不见,只是呆坐在槛窗前,看着日影徐徐西斜,直至带走屋子里最后的光亮。

在青州他虽没立下旁人不许进他屋子的规矩,但正常情况下,旁人也不敢去他屋中打扰。

他一个人沉溺于黑暗中,仿佛什么都没想,又仿佛想将一切都想个透。

李允讨厌失控的感觉,今日那句子央哥哥就差点让他失控了。

因着这失控,他莫名觉得难堪、无地自容,还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在心底翻涌,这样的自己令他觉得陌生,陌生到让他慌张而无措。

山庄的夜混沌而深沉,他的心却比这夜更甚。

李允起身推开屋内的窗页,卷入了一股沁人的凉风,幽暗的夜色颤了颤,仿佛被惊着了一般,又被稀释了些许。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行至床榻前,无奈地倒了上去,头枕着臂,怎么也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一声轻响,继而屋门被缓缓推开。

李允蓦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只见婵儿赤足迈进屋内,手里抱着小白,怔怔地站在门口:哥哥,我想你陪我。

小姑娘身着一袭月白色中衣,长发半拢半散,莹莹的夜色投在她身上,让她无端地带上了一缕飘然的仙气。

李允看不清婵儿的面色,但他知道她眸中清澈明朗,像孩子一般心里藏不了事儿,也正是这份儿一见到底的干净,又让她无端地拥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总是让他无力拒绝,让他所有的慌张与无措皆不值一提,付之东流。

你过来。

李允朝她扬了扬手。

小姑娘将小白放到了绒毯上,继而快步行至床榻前,长发拂过李允的鼻际,继而偏头靠在了李允肩上。

少女的体香温暖而清新,像院子里月季花的味道,李允轻嗅了一口,感觉夜色也变得温柔起来。

哥哥,你还在生婵儿的气吗?少女在黑暗中问他。

李允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犹豫着,终于答非所问道:你和那个……子央,聊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