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儿小宝贝在密室里呼天抢地狠哭了一通,哭得眼皮红肿嗓子都哑了,把宁嬷嬷三个字是翻来覆去嚷了不知几百遍,听得人耳朵发麻脑袋嗡嗡响。
旺叔和顺子齐齐上阵,说了一箩筐的好话才将小姑娘堪堪哄住。
顺子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一屁股坐在密室的圈椅上,幽幽地叹着气,他没想到如今的小姑娘竟如此难哄。
旺叔却端着一碗雪梨汤,用勺子小心翼翼喂到婵儿嘴边:丫头快喝,哭了这么久,待会儿嗓子莫真的哑了。
小姑娘打着哭嗝,喝完勺中的汤水后又扁起嘴带着哭腔问:旺叔,哥哥真的不会赶宁嬷嬷走吗?哦……老奴……老奴觉得应该不会,来,再喝一勺。
说着又将一勺雪梨汤送到小姑娘嘴边。
小姑娘将头一偏,气咻咻地鼓起了小嘴:旺叔,你刚刚还说不会的。
一旁的顺子幸灾乐祸地瞄了瞄旺叔,一副我看你如何收场的架势。
旺叔没好气地朝顺子冷哼了一声,转头安慰小姑娘:不会的不会的,要不待会儿你给少主送饭时亲口问问他?反正到时主子惹哭了小姑娘就让他自己去哄吧。
小姑娘拍着小手重重点了点头,脆生生地说道:婵儿到时又给哥哥喂鸡蛋羹,让哥哥吃得饱饱的。
旺叔慈爱一笑:少主倒是没白疼你。
这下轮到顺子对着旺叔冷哼一声了,旺叔该知道少主留这小姑娘的心思吧,可别抱了不该抱的幻想,扰乱少主心神。
旺叔白了顺子一眼,转头不再理他,拿起勺子继续给小姑娘喂雪梨汤。
到了晚上,旺叔再来送餐时便多提了一个食盒,里面装着鸡蛋羹及参汤,为了不让参汤洒出来,他还特意用了密封的罐子装着。
婵儿想要见哥哥,自个儿还来不及吃饭便嚷着要去给哥哥送。
旺叔没撤,只得提着食盒陪她一直走到木柜下面的楼梯口,待小姑娘从木柜里钻出去后,他再将食盒递到小家伙手上。
婵儿使出了吃/奶的劲终于将食盒提到了屋内,继而勾着小身子将食盒往床榻前拖,一边拖一边绵绵地喊着:哥哥我来啦,你只要等一小会儿我便能给你喂好吃的啦。
床上的李允轻轻从枕上偏过头,看到了踩着绒毯徐徐靠近的小姑娘,今日被魏云飞度过内力后,体内虽仍遍布着疼痛,但好在气力恢复了不少,说话也略微没那么费劲了。
我不吃,拿走吧。
李允说完闭上了眼眸,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床再被小姑娘弄得满是油腥味。
婵儿嘻嘻一笑:哥哥你一定要吃,旺叔都说了,只有吃了好吃的,哥哥的病才能很快地好起来。
小姑娘将食盒盖子拿开,从里面端起了大碗的鸡蛋羹,踮起小脚放到旁边的木几上,随后再将里面的参汤也端出来。
她忙得一身热烘烘的,脑门上还出了一层细汗,哥哥,你闻到没,好香呀。
床上的人还没吃,她自己倒先流出了口水。
小姑娘屁颠屁颠地跑到矮的那一侧床沿,几下便爬了上去,继而几步扑到李允胸前,翘着小脑袋看着少年:哥哥,你的额上今天没有汗。
说完还用指头在少年的额上按了按。
李允将自己的脑袋从小姑娘手中挪开,睁开惺忪的眼看着小小人儿:下去吧,说了我不吃。
哥哥要听话,乖,不然病病就不好了。
小姑娘说着还模仿大人一般用小手拍了拍少年的乌发,婵儿这就给哥哥喂鸡蛋羹。
婵儿像上次一般用勺子舀了鸡蛋羹后呼呼地吹冷,吹得小嘴里的口水直往鸡蛋羹上飞,躺在一旁的洁癖李允恨不能戳瞎自己的双眼。
待小姑娘将吹冷的鸡蛋羹喂到少年嘴边时,少边便将嘴咬得紧紧的,就是不吃。
婵儿也不客气,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将少年的嘴唇启开,继而将勺子塞了进去,事后还脆生生地问:好吃吗,哥哥?李允含着满嘴的鸡羹哭笑不得。
小姑娘见少年不吭声也不逼问,自得其乐地嘻嘻一笑,继而将勺子举到自己嘴边用小舌头舔了舔,舔净后再在大碗里舀一勺新的鸡蛋羹去喂少年。
如此这般折腾,一大碗鸡蛋羹很快便喂完,结果与前次毫无二致,一半落到了婵儿肚子里,少半落到了少年肚子里,还有少少半落到了床上。
李允看着脏兮兮的床头简直要气结,叮嘱道:下次不要再送吃的了。
婵儿一边用勺子刮着空了的大碗一边扭头看关着的木门:哥哥,要把门打开吗?上次宁嬷嬷出现,不就是她给哥哥喂完鸡蛋羹后吗?李允一眼瞧出小姑娘的心思,屋外天黑了,不准再开门。
婵儿闷闷不乐地垂下小脑袋,将勺子在碗里刮出呲呲的响声,嘴里又开始哼哼唧唧。
少年轻喘了口气,问她:你是要哥哥,还是要宁嬷嬷?小姑娘一听提到宁嬷嬷,立马抬起了脑袋,扁着嘴带着哭腔:婵儿都想要,哥哥能不能让宁嬷嬷留下来,在这里陪着婵儿?李允语气冷硬:不能都要,只能选一个,你选谁?婵儿将小大碗往被单上一扔,小手捧住脑袋,嗡嗡地哭着:我就是两个都想要。
你不是说最喜欢的是哥哥吗?这下有了宁嬷嬷,便不要哥哥了是吧?不是的。
小姑娘歪着身子躺在少年的胸前,将脑袋抵在少年的下额:我要哥哥,可是也想要宁嬷嬷。
哥哥不会让宁嬷嬷留下了,她已经走了。
李允直接说出真相。
话刚落音,婵儿便哇的一声哭出来。
李允蹙起眉头:哥哥如今病着,你这么哭引来了坏人,哥哥可救不了你。
小姑娘立马将哭声憋回去,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李允伸了伸胳膊,体内的痛又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忍痛拿过床头的大碗,伸到小姑娘面前,眼泪别浪费了,用碗接着,哭满这一碗眼泪,哥哥便给你接回宁嬷嬷。
本来认真哭着的小姑娘闻言一愣,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李允,继而又使劲哭了一下,偏着小脑袋将脸颊一侧的眼泪滴进碗里,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碗太大了,哭不出这么泪来。
那你就别再想宁嬷嬷了,回去吧。
李允说完吃力地翻了个身,背朝小姑娘躺着,哥哥要睡了。
小姑娘委屈地扁了几回小嘴,见少年真不理她了,便知趣地拿起空着的大碗,一骨碌滚下了床,继而拖着食盒嗑嗑碰碰地进了密室。
待小姑娘一走,少年才睁开黑幽幽的眼眸,看着橙色烛光里紧闭的那扇殿门,心里竟空落落的像失掉了什么一般,酸涩得很。
也就是在此刻,少年才突然意识到,他不喜欢婵儿心里还装着比他更亲的人,譬如宁嬷嬷。
这个念头令他对自己恼怒不已。
少年深吸了口气,伸掌朝前一挥,床头的烛光便噗的一声熄灭,黑暗笼罩下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屋外的夜清寂而粘稠,像再也不会天亮一般,疼痛仍在体内肆虐,少年抓起床沿,咬牙扛过了又一阵汹涌而来的巨痛。
刚喘了口气,猛地听到殿外突然一声轻响,继而殿门被拉开一道豁口,苏尚恩披着夜色站在了门口,满嘴玩世不恭的语气:我能不能进去?床上的少年带着一贯的冷漠:明知故问。
呵,我就知道,你都痛成这副鬼样儿了还改不了那怪性子。
他说着靠着门框席地而坐,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听说那小孩儿都能进你这屋子呢,咱们可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我怎的就不能进了?你倒是说说看。
她比你们都干净。
李允毫不客气地回道。
苏尚恩一声冷笑:你倒是挑剔得很,可挑剔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弄成这副样子。
他长叹了口气:今日我回总舵才听闻你的痛病发作了,还听说清风宅来了刺客,宅子里都没事吧。
你不都见到了,能有什么事。
刺客到底想刺杀谁?苏尚恩好奇地问。
想虏走那小孩儿。
李允也不隐瞒。
苏尚恩带着怨气将狗尾巴草扔向一边:看到你这样子,本公子现在是无比支持你养活肉,凭什么冷不丁就要被那皇帝老儿这么折磨一下,对了,一个活肉不够吧,需不需要我帮你一起找,是怎么找的?要不要我将怡春楼的姑娘都叫过来让你验看一遍,看有没有适合做活肉的人?李允吃力地冷笑一声:要是活肉那么好寻,不用你来帮忙本少主也早就寻着了,何况,我觉得即使搜遍整个怡春楼,也不会有我需要的活肉,你就别枉费心机了。
苏尚恩也不再争辩:知道你看不上怡春楼,那就当我没说。
他将一条腿曲起来,抵着自己的下巴:但这小孩儿怕是在清风宅待不下去了,你好歹要寻个稳妥的住所,将她藏起来。
李允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手上不是有明月堂各地暗宅的信息吗,给我找一处吧。
明月堂为网罗得力的杀手,会在大梁各处修建掩人耳目的宅子,用来训练及培养这些人,当明月堂杀手数目达到饱和,这些宅子便处于半废弃状态,有些宅子甚至被荒置多年。
苏尚恩惊诧一笑:你倒真是敢想,竟要打咱们明月堂的主意,若老头子知道了估计被气得几宿睡不着觉。
这偌大的大梁国,怕是找不出宣德帝够不着的地方,反而是明月堂,最危险也最安全,何况我如今已被废成这样,还怕什么呢?李允的语气中带着不屑。
行,我给你弄一处吧,谁叫我行事方便呢,反正老头子也不管这些锁事,说不定本公子随后一挥,便能将一处暗宅永远划到你名下。
苏尚恩站起身来,不过我的帐册可都藏在怡春楼,你若需要,待痊愈了来怡春楼找我吧。
他说完落下一串嚣张的笑声,关上殿门转身离去。
李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