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赖于那一晚的友好交流, 程崎奇迹般的,已有两周没来找她麻烦。
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倪清小日子过得不甚滋润。
哼着小曲儿, 穿梭在厨房。
倪清一手拿勺,一手揭开锅盖。
袅袅热气从白乎乎的汤汁中升腾而起,香气扑鼻,叮一声,电饭煲里的乌米饭也蒸好了。
倪清盛了小碗米饭,几块鱼肉和一碗鱼汤,又打开冰箱,找出一盒草莓, 倒进玻璃碗,打开水龙头, 洗净。
带着午餐,在餐桌前坐下, 倪清小口小口,先吃米饭上面的那层海苔碎和花生粒。
今天家里没人,也是巧, 向敏君和倪政都上早班, 向敏君下午四点才回来,倪政她不清楚, 不过应该要到晚上七八点。
吃过午餐,洗完碗,倪清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了一会儿,接到朱围的电话。
今晚有空一起吃饭吗?倪清看了眼表,我今晚有聚会, 不太好推。
然后,电话那一边沉默了几秒,朱围说,那你下楼。
现在?她疑惑。
他回答,嗯,我的车就停在你家楼下。
朱围向来是个鄙夷口头承诺的行动派,倪清下楼的时候,一辆崭新的保时捷就停在单元门口,气派张扬又出挑,和陈旧的老式小区显得格格不入。
快走两步,倪清伸出两只指节,敲他的车窗,朱围摇下窗户,不由分说递过来一个盒子,打开看看。
那是一条梵克雅宝的玛瑙项链,黑色的四叶草,因为出自他之手,所以她知道,价格不菲。
你的礼物。
朱围从车窗另一边伸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倪清一愣,毫无留恋的把盒子关上,我不能要。
就当是你帮我接小栀回家的回礼,收着吧。
你知道的,这对我来说没多少钱。
她嘴角抽抽,还是不要了,这太贵重了,况且我自己有项链。
倪清摸了摸前胸的吊坠。
你是说你没有佩戴这条项链的场合?朱围追问。
嗯。
怎么会没场合呢?朱围温和的笑,配以小小的暗示,你陪我去舞会什么的不就有机会戴了?倪清没有说话。
好了,不逗你。
朱围适可而止,把盒子拿进来,略显随意的丢在副驾驶上,不想要就算了吧,改天我挑个新的礼物给你。
她看在眼里,探究他的神色,你来我家就是为了给我送礼物?是啊,男人还是笑,又故作懊恼的表情,可惜没来对时间,对了,你晚上的聚会是几点?要不要我送你过去?倪清自己也没注意到,她对朱围的情感有所转变,可能是因为朱围露骨的想法,时刻提醒她,他们的关系不可能是父女,也可能是因为某人的出现,让她不再对别的男人产生依赖。
总之,她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我坐地铁就好。
社团的迎新聚会约定在弘大,一家韩国料理店,地铁二号线坐到新街口站,下来走三百米就是。
倪清作为前任社长,也被邀请进来。
出门前,她特意梳妆打扮过,抹着最百搭的大地色眼影和杏色口红,她穿着故意做旧的衬衫,碎花半裙和棕色短外套,知性又温柔。
饭店设置在二楼,倪清来得稍晚,门外便大排长龙。
多亏了皮相的功劳,前台小哥主动来问她,美女你好,这边几个人排队拿号?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有朋友在几个字,里桌的卫嘉祺先一步瞧见她,欸,咱们前社长终于来了啊。
来自京圈的公子哥,声音大,中气足,嗓音里带着股独特的儿化音。
倪清马上搜寻到他的那一桌,笑着对前台小哥说了句,我和他们一桌。
卫嘉祺是推理社的现任社长,标标准准的北京公子哥。
家里有钱,人有颜,平时就喜欢逗逗鸟,养养鱼,水里游的鱼。
与此同时,他也爱开玩笑,看见倪清来了,不忘起身,借着酒劲儿,朝她180度大鞠躬,让我们全体起立,恭迎前社长的到来,大家鼓掌。
桌上有几个小姑娘是今年刚入社的,听见卫嘉祺的话,不免当真,真要照葫芦画瓢,起身鞠躬,被倪清抢先按住了肩。
倪清把包挂在椅子上,顺势坐下,看着卫嘉祺,卫大公子,这才几点,你就喝大了?胡说什么,卫嘉祺挠了一把后脑,反驳道,小爷我的酒量好着呢。
他抬眼看了眼表,嘴角噙笑,倒是一向守时的前社长,今天怎么迟到了?倪清微微笑,不好意思,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哦……有事耽搁了,卫嘉祺啧了声,若有所思,可惜了。
可惜什么?倪清端起柠檬水,满上,临了还问旁边的小姑娘要不要添水。
卫嘉祺却不再说下去,可惜我们游戏都玩了好几轮了。
卫嘉祺家里是搞房地产的,算得上是顶级富二代了,顶级富二代,手笔就是大,整个餐厅,大半边都被他包下来了。
一桌十二个人,各自聊得热火朝天。
男人们哄笑闹着,说今晚一定不醉不归。
·视线收回来的时候,倪清注意到这桌的角落里,趴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男人倒在桌上,即使看不清脸,也能看清他周身浸满的颓和丧,在他面前,有琳琅满目的空酒杯堆砌,却没有人管他。
倪清摇摇头,夹起一块炒年糕,放进嘴巴,已经喝趴一个了?你们真行。
卫嘉祺忙着倒酒,只扫过去一眼,哦,你说那小子啊,也是推理社的新人,不过,那小子可不是我们灌的啊,玩了几把游戏,也不知道这小子是突然触景生情还是怎么的,莫名其妙开始给自己猛灌烈酒,好家伙,哥儿几个拦都拦不住,搞得跟他妈失恋似的,这不,硬是把自己喝趴下了。
这你不多问几嘴?倪清笑,你不是最喜欢听八卦了?我是想啊,倒酒的动作停下,卫嘉祺睁大眼睛,有点儿委屈又有点儿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但是这小子嘴硬的像驴。
倪清不露情绪的看他一眼,……你这都什么形容。
尾音落下,卫嘉祺突然不说话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脸凝重地看着她,倪清。
干嘛?他眯了眯眼,你在跟我玩转移话题是不是?倪清一脸疑惑。
你迟到了得罚酒啊。
对,得罚,这必须得罚。
自言自语一阵子,卫嘉祺懒洋洋给招待生打了个响指,拿了个新杯子倒酒。
共事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倪清是滴酒不沾的仙女,不过,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卫嘉祺就想看看,这桌上的某个人会不会突然冒出头来,替她挡酒。
窥视倪清这朵高岭之花的凡夫俗子都有谁?来自朋友间的好奇。
果然,啤酒划入玻璃杯,泛起一层白色的泡沫,倪清没接,语气傲得不行,我从来不喝酒。
也不会为你打破底线原则。
哎哟喝吧,就一杯,这还是啤的。
卫嘉祺撒娇道。
倪清受不了男人撒娇,大喊他的名字,卫嘉祺!倪清!他同样大叫她的名字,把酒杯放在她眼前,算我求你了,你快接吧,这酒可比你想得重多了,人家的手都要断了啦。
卫嘉祺变着花样恶心她,倪清险些败下阵来,手指触到酒杯的前一秒,一只手横出来,截断她。
诧异之时,倪清仰头看见来人的脸愣住。
逆着光,男人顶着一张桀骜不驯的脸,挡在她身前。
他眼皮耷拉着,仰头,脖线拉长,勾勒出好看的线条,薄唇贴在杯壁上,喉结滚动,男人将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是程崎,或者说,又是程崎。
你怎么在这……她不可抑制的想到阴魂不散这个词。
没等到程崎的回答,卫嘉祺先一步挑眉,打趣二人之间的关系,哟,你小子刚刚不还趴桌上呢,都喝醉了还英雄救美呢?刹那间,气氛诡异的安静。
倪清的耳中甚至能听清自己均匀小声的呼吸。
寂静的空气中,程崎缓慢的垂眼,看着她。
男人的目光钝钝的,仿似是因为酒精变得有点呆滞。
良久,男人眼尾泛红,沙哑道,倪清。
我好想你。
四个字的冲击力比想象之中还要大,倪清的瞳孔放大,看着程崎的眼睛,久久不能说出一个字。
卫嘉祺倒是一副吃瓜模样,气定神闲,哟,搞半天是你欠的情债啊。
别放屁。
哦——行行行,就当我放屁。
卫嘉祺故意拖长尾音,那你看这位学弟喝得这么醉了,送他回去呗。
别,倪清掀开裙子一角,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我脚扭了,你让一个病人送他回去?她偷瞄了一眼程崎,于心不忍说,卫嘉祺,你找个人送他回去。
卫嘉祺不乐意了,人家又没为我挡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