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云野一出敦煌便快马加鞭与他们分道扬镳,祝君好与纪修则选了慢悠悠的水路回京,文人墨客最爱赞颂的江南风光确实美得眼花缭乱,锦里繁华,婉转的小南小调一声声催的春意匆匆赶来。
走之时是正月的十五,大雪飘飘,这回来之时一路的柳枝早已抽了芽,嫩嫩的立在枝头。
这一日到了扬州,一艘画船剪开了碧绿的湖面,在这烟波之中穿梭,祝君好闲闲倚在栏杆上,这艘画船雕栏画柱,奢华辉煌,这是一进扬州时知府送给他们的见面礼,看来这知府是认定纪修是个贪官了。
一个红裙袅娜的美貌女子小心翼翼的捧了一盘晶莹的樱桃过来,一口江南吴侬软语道:祝姑娘,这是我们知府送来的,您尝尝。
她侧身随手捏了一颗樱桃,这个女子名叫四喜,是在这船上伺候着的,她估摸着估计是传闻中的扬州瘦马,也算是个可怜人。
此时画船靠了岸,四喜扶着她下了岸,纪修与贾不全已在岸边等着,这一早boss神神秘秘的说带她去个地方,终于让她盼到了。
纪修上前拉了她的小手,二话不说大步向前而去,四喜和贾不全连忙匆匆的跟上,一路的青瓦白墙恰如水墨画一般展开,只让她眼花缭乱。
几人至了一所高门大院前,门头匾牌之上只挂了边府两个大字,匾牌裂纹陈旧,灰尘满布,想是许久未有人打扫过了,纪修旋身看了她,唇角轻抿道:我带你见我娘。
说罢上前叩了门。
这是要见父母了么,节奏也有些太快了吧?她微微瞪了眼,又连忙缩了缩因为怀孕而圆鼓鼓的肚子,若是让未来婆婆看见她这幅样子还不得气死了,早知道她来之前把肚子缠一缠。
开门的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叟,满脸的褶皱如同菊花一样,老叟半开了门一见纪修如同见鬼一样猛的后退了几步,一脸的煞白,纪修倒也坦然的推开了门,旋身淡定的对祝君好伸了手。
她侧眸看了回不过神的老叟,这模样可一点不像是欢迎的样子,不过这与她也没关系,反正修修不会这样吓她。
上前一把握了纪修温温热热的手,两人缓步走进这座古朴典雅的庭院之中,这园子看起来有些年头,摆设的花盆花卉陈旧,倒也讲究,只是这空荡荡的府邸里寒酸的似乎只有老叟一个下人,结合种种,看得出这是一个没落的商贾之家。
纪修所说的娘,其实她有些了解,他爹挂了之后便领了便当改嫁了,再也没有出来刷过存在感了,和修修的关系想来也不会太好。
两人穿庭走堂,分花拂柳,直至了后院女眷居住的地方,参差不齐的小楼矗立其中,周围皆是花草,倒也雅致。
庭院之中的地上坐了一个妇人,面容白净,五官美秀,看得出年轻时定是一个貌美的女子,她未穿鞋,只着了荼白的布袜,仰着头喃喃自语着。
这……是神经病吧,祝君好心底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纪修旋身看了她,神色有些微微的异样,唇角一抿道:她被吓疯了,这些年都是这幅鬼样子,莫要害怕。
有这样说自己老母的么,她轻捏了纪修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哪有你这样的,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个?按着他的性子不会闲着无事来这么一出的,定是有别的意思。
纪修淡薄的唇轻一抿,眉眼微微带了凉凉笑意道:五年前我屠边府的时候将她吓疯了,本想连她一起杀了的,她跪着求我,我一时发慈悲便放过了她。
他说的极为平淡,好似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祝君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来boss不止弑父了,他还想杀过他老母。
她突然觉得她被纪修带的有点变态了,这个时候居然有些心疼他,扬了扬手拍了拍肩膀,柔了声音道:过来,和我说说,我都站在你这边。
她这轻轻巧巧一句话实在是温柔极了,至清至纯的温柔安静,纪修轻眯了带了笑意的墨眸,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慢条斯理道:我的事情你似乎知道不少,但却唯独这个你不知道。
顿了声之后淡言: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幼年曾在这住过几年,这的人皆是豺狼虎豹,满怀祸心,我杀他们是应当的。
她轻颦了颦眉,要是平常她肯定会觉得纪修是个变态了。
可若是了解他才能意会他所说的意思,作为一个拖油瓶的日子想当然不好过,这个做娘的估计只顾着自己享受荣华富贵,压根记不起来还有个儿子。
无奈的叹息一声,这种坏境再加上司影这个老变态的潜移默化,还真是毒上加毒了,要是她早晚给这帮人整疯了。
仰了仰首,晶玉似的杏眸莹润,轻声道:你以前这般可怜,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
把以前缺的爱一起给他补回来,反正大爱无疆,她就当带孩子了。
纪修微微诧异的看了她,嗤笑了一声,轻摸了摸她的额头缓声道:君好,你为何会觉得我可怜,我从小虽然颠簸但并未缺衣少食过,算不得可怜。
顿了声淡定道:我本性就是如此,怪不得任何人。
未料到这个回答,虽然比起那些吃树根或观音土的,纪修是幸运不少,但某种条件下,两种人都是同样的贫瘠的,不过她们家修修倒也看得快,本性如此,这世上哪里有天生是坏人的。
坐在地上的老妇忽的转向他们这边,空洞的眼神不带情绪,像一个布偶一样,抬起手对祝君好挥了挥唤深情的道:雪儿,是你么,雪儿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