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路段监视器被人为破坏,失事车辆尾部多次遭到强力撞击,两个人同时失踪,但是车厢内,除被掳的当事人以外却检查不出丝毫对方留下的痕迹——种种迹象,无一不指向了这是一宗有预谋的绑架案。
苏文老爷子是小有名气的科研专家,而受害者之一的父亲江峰,更是本地人人皆晓的新贵富豪。
警方非常重视这次事件,立即成立了专案小组将附近的来往人员都盘查了一遍。
三天过去,却没发现任何可疑情况。
绑匪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直到现在还没打电话来要赎金。
苏碧清自问一生顺遂,除了不走运爱上江峰,这辈子就没栽过什么大跟斗。
年轻的时候要嫁人,父亲再不喜欢准女婿也允了,到后来跟江峰闹离婚,也有娘家人在背后支持着。
可这几天,眼看着什么方法都用尽了也没有孩子的消息,苏碧清就有些撑不住了。
整个人一下子瘦了一大圈,往日灵动的大眼睛,现在看到谁都是泛着红丝泪盈盈的。
那眼底的企盼、绝望让人不忍久看,仿佛是只要一个摇头叹息,就会戳破她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精气神。
江峰强势地搬进了苏宅,推掉公事时时陪在苏碧清身边,对外的打点事宜都是他在做,就连苏碧清的饮食,也是他在旁督促着。
而这次,苏爸爸没精力赶他走。
工作上的事,加上女儿的憔悴和外孙的生死未卜,令这个年过六旬的老人心力交瘁。
苏文好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每每躺下去,一阖上眼,江离乖巧的小模样就在他眼前萦绕,那一声声童音稚嫩清脆。
外公,外公,你尝尝这个,妈妈刚做好的,可好吃了!外公,你累不累!坐这里,我给你捶捶。
外公,我生日你都没来看我,也没准备礼物,小离不高兴了。
外公,我给你说个秘密,不要告诉其他人哦……外公,外公,外公……苏老爷子坐在书房,枯如槁木的手背青筋直露,攥紧了一个绑着可爱蝴蝶结的蓝色小盒子。
那些人都是畜生!居然忍心对一个五岁的孩子下手!客厅的电话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寂静,让人心底猛然发颤!苏爸爸精神一震,然后就是一丝终于来了的解脱。
他起身,收起桌上的生日贺卡,和蓝色小盒子一起放回抽屉,抹掉眼角的湿润,快步走出了房门。
客厅里,戴着耳机的警察同志向苏碧清打了个手势,她点头,抚着胸口深吸了口气。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她的手背,苏碧清僵了下,转头便看到江峰眼底无声的安慰。
他就光是坐在旁边,沉稳地注视着她,仿佛都能带给人一股力量。
苏碧清嘴唇颤了颤,定神慢慢接起面前的电话。
……喂?江夫人吗?对方的声音低哑。
你是谁?!苏碧清压抑着悲愤,短短三个字像从齿缝中飘出。
那人仿佛嗤笑了声,根本不理会她的问话:明天早上八点,让苏文带上六百万现金到东郊公园。
别让我们看到有警察跟着,否则,你再也别想见到你儿子!……等一等!苏碧清急了,刚喊出口,对方就啪地挂断了。
该死的!让小离接电话!苏碧清握着话筒不放,嘶声哭道,……让我儿子接电话!客厅里面的气氛一阵凝滞,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追查讯号的警员。
他取下耳机,摇头:时间太短了。
江峰默默揽住情绪失控的苏碧清,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江峰,钱我以后可以还你……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孩子……她泣不成声,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就像抓住最后的稻草。
嘘,不要哭了,他侧头碰了碰她的鬓发,轻轻拍着苏碧清的肩背,温声哄着,钱的事,我会搞定,别担心,孩子会平安回来的,我向你保证。
不用你出那么多,苏爸爸看上去很疲倦,这套房子卖了还值点钱,凑一凑也能拿出两三百万,剩下的,你不说我也会让你补上。
江峰似乎没料到苏老爷子在这一刻还跟他分得那么清,抚着苏碧清发端的手顿了顿,少顷,抬眸望向苏老爷子:一晚的时间不够你们筹钱,我手上的流动资金还够,我这边先让人把钱准备好,后续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见没人反对,他沉吟半晌,缓缓道,六百万现金不轻,我们对劫匪的估计也不足,万一出现突发的情况……爸,你的年纪大了,为免到时候有什么闪失,要不然,明天还是我去算了。
听他这么提议,苏老爷子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得不领情了,只是……他摆了摆手: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要是能把小离带回来,我这把老骨头就算豁出去不要了也没关系。
爸——苏碧清有些不安,坐起身望着父亲,让江峰去吧……对方点名要我去,临时换人万一惹怒他们,伤了孩子怎么办?苏文不愿再讨论这个话题,直接做了决定,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我带着钱去换人。
有警方保护,不会出什么事的。
小刘媳妇在旁边怯生生地说:我们都没有听到孩子和小刘的声音,万一他们骗我们的怎么办?这个万一很快就被排除了。
下午,快递公司的人送了一个包裹上门,层层塑料泡沫包装的口袋打开,里面是一张光盘。
前半部分录的是昏迷不醒,瘫在角落毫无动静的小刘,后半部分是胸口缠着绷带,躺在垫子上的江离。
任凭镜头里的那只手怎么强迫他说话,小江离都坚持着,抿着双唇一声不吭。
看着影像中外孙受苦,女儿哭得晕阙过去,苏老爷子捏紧了拳头……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是隐隐约约有预感,这次的劫持案并没有那么简单。
第二日,经过不断的更改路线,换乘公交、地铁甩掉警察。
直到最后新拿到的手机里传来,让他扔掉除此以外的所有通讯设备,把赎金放进路边的空车后备厢,换上后座的衣物徒步进山的命令时,苏老爷子已经可以确定,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就算今天来的是江峰也没用,他们照样可以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逼他出面。
当他上到半山腰的一片空地,喘匀气,看到对面越野车上慢悠悠下来一个熟悉的青年,苏文就知道,自己这次恐怕是回不去了。
这么多年来,我自问待你不薄,悉心教导你,给你孩子找学校,帮老婆安排工作。
你个没人性的白眼狼!就是这么回报我的?!苏老爷子睚眦俱裂,心底无限悲凉。
额角还贴了块纱布的小刘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伤,笑得温和无害。
老爷子,你太固执了,这年代不都是看钱的嘛。
人家出了高价买你的东西,你不乐意也就罢了,还要上报给国家。
这样不好,会把大家都给拖累了的。
卑鄙,无耻!苏老爷子咬牙深深吸气,孩子呢?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小离啊?放心吧,他暂时还不错。
小刘偏头往山脚的方向挑了挑下巴,憨厚地咧嘴笑着。
莽莽青山下,有一栋残破的房屋,在暗沉沉的黄昏里散出淡淡的灯光。
我们不会杀他,只要你肯把研究成果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