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下山的时候, 季辞一直拿着余光打量着夏幼薇。
他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真的被欺负了?然后问完之后, 又觉得自己这话还挺傻……这特么可能么?夏幼薇睁开了眼睛:是啊。
季辞心里一咯噔, 虽然觉得不太对,但是对方都这么说了, 他也不好再多问。
嗯, 再怎么强悍果然也是女人。
季辞安慰人:你放心,我看着的, 他们不敢乱来。
夏幼薇微微一笑:嗯,我不怕, 那就拜托了。
那声笑, 像是鹅毛一样拂过心脏, 季辞瞬间忘记几天前被人坑的事情。
他充满了责任心,有自己在,绝对不会让人吃亏。
夏幼薇在心里想, 这个小孩子可真好玩,难怪美人小叔叔喜欢逗人玩。
还……真挺好玩的。
———夏任青看到进来的不止一个人, 愣了下,怎么季家的人也来了,当下已经不太开心。
季辞抢先在人提出意见前, 开口说:夏幼薇害怕,毕竟你们这么多人,我陪着她,应该没问题吧。
夏婉从人进来, 就把视线黏在了季辞身上,如果和对方有婚约的是她多好,夏幼薇运气真好。
她对人浅浅一笑:季少爷,你也来了。
季辞敷衍的点了下头。
夏任青怔了下,声音闷闷的说:很欢迎季少爷来。
你人都已经来了,还能怎么办?把赶走吗?夏任青变得更加慎重起来,这样看来,夏幼薇和季家的老三关系已经好到这种地步。
季辞过来,在他眼里也是季家对这件事的态度。
他这么一想,心里更是叫苦不迭,埋怨母子给自己添麻烦,有怨怼夏幼薇把事情变得复杂化。
夏任青包整理了下心情,开口说:微微,这次的事情,是你伯母做得不对,但是我是完全不知道的。
夏幼薇垂下了头:嗯。
夏任青见人这样的态度,心里一喜,连忙又说:毕竟是一家人,我希望你能谅解,我回头会好好劝你伯母,她也是一时想不开。
夏幼薇心里想了下,这是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和解,人这么大了,怎么还能这么天真?她笑了下说:这件事我也不想闹大,对我没有半分好处,再说唯独是亲人是没有可选择的。
夏任青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能不能和警局的人去解释,然后我们协调和解。
夏幼薇认真的看着人:你希望我怎么解释?夏任青说:你可以这么说……你的手镯是自己忘在家里,然后七号那天早上的事,也是你伯母和你开个玩笑,我这是家事,让警察还哟其他的人不要插手。
季辞笑了出来:还能这样啊?脸都完全不要了?我算是见识了,真不敢相信你是个成年人。
最后一句话,是夏幼薇拿来怼人的,他现在借用一下。
夏任青满脸通红,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不过现在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不过质疑他的是季辞,他也不好反驳,心里更窘迫了。
他向来是个爱面子的人,如果季辞不在,还不会有这么多想法。
夏任青回头,推了夏燃一把:快,你不是说要和幼薇道歉吗?夏燃怔了下,硬着头皮深呼吸了气说:对不起。
他发誓,今天的羞辱一定会加倍的讨回来,他要以后夏幼跪着求他。
夏幼薇上下打量一眼:拳头握得这么紧,我还以为是你接着威胁我,不过你就算不道歉也没关系,我反正习惯了。
夏任青愣了下,大声的骂夏燃:你这什么态度?还不快好好给幼薇道歉!夏燃看着人,缓缓的松开了手,他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不过话没说出来,夏幼薇就抢先一步开口说:你看起来很不开心,算了我不想勉强你,我虽然失望,但是也不想再请追猛打。
夏婉见对方松口了,心里一喜说:幼薇,还是你大度。
夏幼薇说:话还没有说完,不过你们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夏任青说:我会让他好好给你道歉的,你放心。
夏幼薇笑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人:伯父,我差点被绑架,你真的以为道歉这件事,就能当成没发生过吗?夏燃早就知道,对方没有那么好说话,他冷冷的看着人,开口问:那你还想要怎么样?夏幼薇说:我要你们从这栋房子搬出出去,然后我父母从前的公司,我要20%的股份。
这句话一说出来,房子里安静下来。
夏婉愣了下,难以置信的看着人说:你疯了吗狮子大开口,这不可能。
夏幼薇说:怎么不可能,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这栋房子,还有我父母的公司,我只要20%的股份,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这句话说完,她看向了夏任青:伯父,我拿回自己的东西不过分吧,知道你这些年经营的辛苦,所以我不全部要回来。
夏任青反应过来,开口说:幼薇,不是这样的,如果你要是想要回来住,我随时欢迎,我也保证其他人都会尊重人,但是公司的股份,你又不懂管理,要来做什么?夏幼薇说:当然是要来防身,你们不欢迎我,我可以搬出去,可是你也看到了,到底还躲不过。
大概是伯母担心我拿回自己东西,既然这样那我就拿回来了,你们以后也不用再担心,少了很多心事。
季辞没忍住,又笑了起来,虽然对方有三个人,但是夏幼薇往前可以一打四。
夏燃冷笑了声:我看你做梦比较快。
夏幼薇叹了口气:伯父,我来了那么久,从来没有和你提过股份和房子吧,到了今天的地步,我这么做都是你们逼我的。
夏任青脸从红变成了白,他说: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这是你父亲辛苦创办的公司,我不能由着你胡来。
季辞大笑了起来:看来你妈还有你老婆,是不值得这些东西,算了下夏幼薇,我们走吧。
夏幼薇点了下头,又说:伯父,我父亲创办公司,是想要让我生活的更有保障,而不是任由人践踏,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季辞说:对啊,就算是夏幼薇答应,我妈和我爷爷也不会,真的。
三个人的表情,瞬间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等着人离开后,夏任青才如梦初醒,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平生最在意的就是公司。
还有这栋房子,这个地段现在有钱也买不到,这是身份的象征,不仅仅是住而已。
如果离开,就代表他不得不不放弃某些东西。
夏婉见人在犹豫,开口劝解说:爸爸,虽然夏幼薇狮子大开口,但是到了最后的地步,我们也只能妥协了,你不能不管,不然我们都完了,妈妈被告上法庭我的名声就完了,你也会受到影响,还有夏燃,别人会怎么看他,有个坐牢的母亲。
夏任青愣了下,不行,他绝对不能让何曼曼去坐牢,他无论如何都丢不起这个人。
夏燃说:我去找夏幼薇,那个贱人。
他才刚走了两步,被夏任青从后面踢了一脚,差点摔在地上。
夏任青红着眼睛说:难道你还嫌弃丢人不够吗?变成这样还不算你们对她咄咄相逼,就不能相安无事吗?夏任青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惯于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夏幼薇来的这半年多,也都很老实,没有提过股权……对,都是何曼曼做的事太过,居然还愚蠢被发现,还有夏燃,她也没有教好儿子。
何曼曼一直说是夏幼薇心思深重,故意在季家给他们设圈套,才让她们没有认识有用的人。
夏任青却不这么认为,男人大多喜欢柔弱的女人,何曼曼刁钻跋扈,女儿也有样学样,难怪别人看不上。
就像是很久以前,夏任青就认为,他弟弟会比他成功,就是因为娶了冷焕雨。
夏任青虽然心里有了割舍,却也不愿意再看两个人,一个人往楼上走。
怎么甘心,他努力经营了这么久的东西,被这几个人轻而易举的毁了。
还有夏幼薇,居然伙同外人来坑他。
———车子开了大约十分钟,夏幼薇开口说:在前面的路口,放我下来。
季辞说:你不和我回去吗?夏幼薇说:嗯,我还要见一个朋友。
季辞说:那好吧,不过你觉得……他们会答应吗?夏幼薇笑了下,开口说:我不知道,应该会吧。
那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是爽呆了。
夏幼薇下车关了车门,是啊,谢谢你帮忙,以后没地方去,姐姐我可以收留你。
季辞怔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被调戏了?不过这才是人平时的样子吧?刚才夏幼薇的害怕是假的?那自己莫名打鸡血是为了什么。
季辞想了想,敢把车开成那样的女人还需要他保护?而且刚才夏幼薇虽然态度很好,但是可没有任何让步。
季辞总觉得,这件事扯上夏幼薇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但是他想不通。
不过……有人应该知道,季辞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名字,然后拨了过去。
徐逸庭看了眼来电提醒,放下文件,拿着手机走到了窗边。
怎么,才放出来就给我报喜?季辞:……果然自己是来找虐的吗?徐逸庭说:我现在没空,我先挂了。
季辞连忙说:等下,小叔叔我有事情找你分析,就是夏幼薇,我刚才……他怕人挂断,然后语速很快的,一口气把说了出来。
徐逸庭想起那天晚上,夏幼薇在自己车上接的电话……原来如此。
倒是胆子大,能面不改色的说谎。
徐逸庭笑了下说:你用担心,她吃不了亏的。
季辞说:我担心她干什么,你是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嗯,知道。
季辞兴奋了起来,我就知道可以问你,那怎么回事啊?徐逸庭说:哦,我不告诉你,还有事情忙,挂了。
季辞:……听着那边的忙音,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还能这样啊?——夏幼薇绕过路过,上了路边的一辆车。
李红旗看着人说:你从一个男人车上下来,让我又上了我的车,难道需不需要解释一下?夏幼薇笑了起来:怎么,你还和他计较,这没必要啊,他在我这里才三岁,大宝贝你都五岁了。
李红旗:……他恨,早知道是这样的答案,他就不多嘴了……夏幼薇说:好了,这次的事谢谢你,欠你一个人情,走吧请你去吃饭。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拿到了什么。
夏幼薇说:房子,还有公司20%的股权。
李红旗:厉害了。
李红旗看着顶儿郎当的,不过很多事情一点就透。
哥哥是个人精,弟弟能差到哪里去,当然也可能是李红旗被他大哥镇压多了,吃亏多了就自然精明了。
十天前,夏幼薇找到了人。
夏燃这两年,一直巴结那群人,所以他在李红旗贺杰面前就像透明一样。
很容易查到那个记者,帮人漂亮的把事情办成了。
李红旗这两天,也有问警局相熟的人,一直关注这个案件的进度。
夏幼薇只没头没脑的让他做这一件事,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他不也好奇。
他还真问出来,结合着从夏幼薇这里知道的,但是猜得七七八八了。
李红旗知道夏幼薇吃不了亏的,不过还是很意外。
他上个月,还说夏幼薇的租的房子太小了,当时夏幼薇随口回答说马上就搬走。
这件事早计划好把人赶走后搬回去?李红旗一直想不通,那个手镯怎么能有夏燃的指纹?难道真的是夏燃拿走的?可是不太对啊。
这是一个最关键的线索。
李红旗看着夏幼薇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不能。
李红旗:……夏幼薇看着人,笑着说:不过你帮了我忙,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回答。
李红旗怔了下,这人怎么这样啊,太让人生气了。
他很利落的说:姐姐,那个手镯上怎么会夏燃指纹?真的他拿的吗?夏幼薇笑着说:也不一定要拿过才有指纹,指纹只是刑侦的一种手段,很多人被绕住了,其实要单纯留下指纹很容易的。
这个怎么说?夏幼薇说:可以提取啊。
李红旗瞪大了眼睛问:这个怎么操作?夏幼薇耸了下肩膀:最简单的方法,如果手指在张纸上按了指纹,可以取玻璃管放碘进去,当碘受热上升到管口时,将白纸上按过手印的地方就能清晰地显示出指纹。
李红旗问:真的假的?为什么你知道这些?夏幼薇说:这大家都知道吧,人的手指上总会有油脂,碘会溶解在油脂中,碘的颜色很深,白纸就能够显示出收集的指纹,当然,其他的载体也可以。
李红旗:……然后呢?她觉得对方又在蒙他,寻常人怎么可能知道。
夏幼薇说:如果你有时间,当然可以直接粘到橡皮上,小心用刀刻出来,不过这个操作很蛋疼,也可以找专业人士,或者去网上下单,现在指膜卖的很火,大多用在上班帮忙打卡,你去弄,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你。
很多公司的指纹考勤盛行,指膜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在工作一族中很流行,网上提供此项服务的商家也卖得很火。
只需提供一份个人指纹,就能做好指膜,而且店家不会问你用途。
李红旗看着人问:所以,你就是这么干的吗?夏幼薇微笑的看着人:你在说什么,当然是夏燃自己拿了我手镯留下了指纹,我是打个比喻,一看你这人就知道学习不好,我以前化学可经常满分,这是常识。
李红旗:你骗人,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成绩。
话虽然这么说, 他突然觉得有一阵子冷风从头顶吹过。
夏幼薇耸了耸肩,哦,她说得以前是上一世。
李红旗莫名其妙感觉到智商被碾压了,夏幼薇不是个学渣吗?夏幼薇见人不说话,笑着又问:你是不是在感慨,互联网改变了人的生活?李红旗:……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的重点完全错了好不好,所以说,女人真是可怕。
他在心里为夏燃点了一排蜡烛。
这天之后,李红旗除了不敢把车开到60码以上,又多了一个习惯,随手带着条手帕,在拿过什么东西后总是习惯去擦一下。
像是夏幼薇说得那样,指纹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套取了。
他不得不防啊。
贺杰看着发小突然变成洁癖深度患者,也是很震惊,这家伙莫不是疯了吧。
幸好一周后,李红旗的情况有了好转,要不然疯了就是他了。
哪有人吃完饭后,把餐具到桌子都擦一遍的,真够奇葩的。
李红旗也不是什么圣母,夏燃和他妈活该不值得半点同情,他反而觉得,夏幼薇能拿回自己东西太厉害了。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骨子里都是慕强的。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夏幼薇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李红旗看到了来电提醒上的名字,有些激动的说:快接电话,他来还给你房子。
夏幼薇说:不着急,我等他好好考虑,确定不反悔再说。
然后把手机按了静音。
两个人吃完饭,然后吃完茶点,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
夏幼薇这才按了接听键,已经十七个未接来电了。
夏任青一直打不通人电话,以为对方后悔了,开始存的那些讨价还价的想法都没有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倒是越来越着急了。
这要捅出去,夏幼薇不依不饶可怎么办。
所以电话才接通,他就忙不迭的说:幼薇,我仔细考虑过了,你说得方法很可行!我愿意把房子给你,还有公司的股权。
说完后,又开始觉得肉疼了。
夏幼薇说:伯父如果觉得勉强,可以不用这么做。
夏任青说:不勉强,这是应该的!真的!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声音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
夏幼薇说:那么我们把手续办了,你们最迟明天搬出去,我好让家政打扫,一直让伯母在拘留所也不好。
夏任青愣了下,不说话。
夏幼薇声音淡淡的说:那明天上午十点见,我希望你准备好所有资料,我也会带我的律师过来,我希望不要有争议,能和和气气把事情解决。
可以,应该的。
夏任青说得每个字都很艰难,连着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夏幼薇说:那我们明天见。
看着人挂了电话,李红旗笑着起来:你这样对他真的好吗?夏幼薇说:我觉得挺好的啊,我还有事情和律师商量就先走了,你自便?李红旗说:搬新家记得请客啊。
夏幼薇说:不是搬新家,是搬回自己的家,可以啊,如果你的那些朋友愿意来,我们开个party。
李红旗想了下:可以,我去通知,他们或许回来?夏幼薇拿起桌上的包,那我走了。
李红旗突然站起来,想到了什么又问:对了,你为什么不把股权都拿回来。
夏幼薇说:何曼曼也就值这点价码了,再多了,夏任青不会同意。
她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现在还不是时候。
夏幼薇怀疑当年身体原主父母丧生的那场事故。
可能不是意外,当然,事情久远不好调查,所以得慢慢来。
李红旗等着人离开后,上了自己的车,他握紧方向盘的时候,突然摩擦力下手指。
指纹……等等,夏幼薇已经几个月没有回那栋别墅,也没有和夏燃接触。
那指纹是什么时候准备下的。
夏幼薇才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那是几个月前?他反应过来突然心里一惊。
李红旗默默的,把夏幼薇和他大哥的位置上升到一起。
都属于‘千万不能惹’的范畴,除非他想不开,希望提前在庙里给自己供奉两支蜡烛,那可以去试一试。
然后再次为夏燃点了两排蜡烛。
李红旗心情不错,他约了朋友一起去玩,到了凌晨一点才回家。
当然也喝了不是酒。
他替夏幼薇开心,也替自己开心。
女朋友这么有本事就是他有本事,这个逻辑没毛病。
李红旗推开门,就看到客厅里坐了个人。
这个点了,李静楠竟然还没有睡,坐在那里像雕像,挺可怕的。
他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开口问: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还不睡啊,工作也不要太辛苦才好。
李静楠看着人,声音听不出情绪的问:你去了哪里?我听人说你最近和夏幼薇走得很近。
李红旗坐了下来,大哥,你对她有偏见,我觉得她挺好的,又漂亮又聪明,我给你说今天……他平时没这么嘚瑟,今天也是喝了酒,又在心底觉得他大哥是值得信任的人,没有防备。
这才把夏家的那几个人算计夏幼薇,最后却直接陷进去的事说了出来。
像是小孩子炫耀自己的宝物。
李静楠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人,伸手抬起了人的下巴,声音有些冷:既然她像你说的这么好,那你去,把人签到我的公司,我看她很有前途。
李红旗怔了下,抬头看着人,四目相对之间,他酒意在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