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2025-04-01 16:57:38

册封大典奢侈华丽,比当年云容入宫为后时, 气派百倍。

云寐正式成为一国之后, 从此不再是云淑妃, 而是皇后娘娘。

偌大的皇后殿, 空无一人,只余殿角青玉小香炉鼎腾出细细白烟,是安神宁气的安息香,透着梨花甜味,随风伴在空气中。

云寐猛嗅一口,懒懒地睁开眼,道:卫深, 你怎么不继续了?殿中央铺好的软榻, 虚灵一身袈裟盘腿而坐, 他的腿边,云寐乌发尽散,粉黛未施,薄薄的衣襟一扯就开。

她枕在他的腿边, 又问:我喜欢听你讲佛法。

虚灵面容肃穆, 伸手抚上她的鬓边额发,刚才看你睡着,怕吵醒你,所以才停了下来。

她蹭了蹭他,柔软的声音如清泉流淌:昨夜太累,你继续说, 我绝对不会再睡着。

他缓缓摩挲,她白腻胜雪的肌肤吹弹可破,薄如蝉翼的纱衣下隐约可见快要消失的吻痕。

他下意识问:是皇帝吗她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笑起来:自从我怀有身孕后,他便不敢碰我了,怕累着我,就连亲吻也克制。

她从他身上爬起来,半边身子斜斜倚着,笑得明媚灿烂:他是个好人,你替我求菩萨保佑他。

她肩膀上的纱衣滑下,他替她拢好,嘴里道:他是你的夫君,你该自己求菩萨。

她摇摇头:卫深,我不信菩萨,我只信我自己。

她顿了顿,又加一句:还有你。

说完,她又软绵绵地伏过去,换了另一边腿枕着,仰面望他,伸手自他的下颔拂过,玩乐似地,用指尖挠他。

虚灵闭上眼,双手缠佛珠,端的一副清心寡欲模样。

他的声音似钟鼓般低沉:阿寐,如今你已是皇后,皇帝与萧衢也已成为你的掌心之物,你想要的一切,都已得到,我没什么再能帮你的了。

她问:你要离开吗?虚灵没回应。

许久,他擒住她顽皮的手:阿寐,你做的事,太大胆。

她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攀上他的胳膊,反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肚子上,道:我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或许会更大胆。

虚灵问:还不够吗?她趴在他肩头:不够。

虚灵叹口气。

半晌。

他悬在半空的手终是落下,轻轻抱住她,阿寐,我只想让你过得平安幸福。

她在他怀中笑道:当年我与平安幸福擦肩而过。

虚灵愧疚地垂下眉眼:对不起。

她反抱住他,像当年那样唤他:卫深哥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是和尚也好,是世子也罢,你永远都是我的卫深哥哥。

当年她父亲还在,以父亲对她的宠爱,她要嫁卫深,纵使父亲不乐意,也不得不同意。

嫁卫深的意愿在前,择选皇后的事在后。

怎想世事多变,人算不如天算,卫深突然就遁入空门,从此了却一切人间事。

他是知道的,知道她想嫁他。

可他还是选择了入佛寺为僧。

虚灵一下下温柔抚着她的后背。

此刻,在他怀里,没有魅惑君臣的皇后,没有倾倒天下的云寐,只有他天真可爱的小阿寐。

是我没用。

他有一个尴尬的身份,父辈的失败,使得他一出生就注定沦为皇室对外展示胸襟的傀儡。

他不能入朝为官,不能表露任何远大抱负,他要做的,就是乖乖成为一个纨绔子弟,然后一生受制于人。

云家家大业大,皇室绝不可能将云家的姑娘嫁给他为妻。

他虽年少,但也清楚地明白,一个前朝太子的遗孤,要想活命,就只能顺服听从天家的安排。

孟家给他安排了一个姑娘为妻。

那个姑娘不是云寐。

可他不想娶。

在他的心里,他若娶妻,妻子只能是云寐一人。

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

要么娶妻生子,苟且度日,要么抛弃一切,出家为僧。

他选择了后者。

可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云寐,他为什么出家,他只是同她说,我想当和尚,以后不能再和你一起游山玩水了。

虚灵从遥远的旧事中回过神,耳边传来她浅浅的呼吸声,竟是又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和他待在一起时,她似乎格外容易睡着。

她总算笑着和他说:一见到你,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特别安心。

深宫事多,她做了皇后,却还是想着往上再进一步。

皇后之上,是什么?是皇帝。

做皇帝,需要天命。

他还可以帮她。

他放下手边的佛珠,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放到软榻上,又褪下自己的袈裟为她盖上。

他修不了佛,因为他的佛就在眼前。

他守了她许久,一直到她从梦中醒来。

她睡眼惺忪,呀地一声,笑着看他:我又睡着了。

虚灵笑了笑,没关系,累了就睡,反正我一直都在,你想什么时候听佛法都可以。

她拉了他的衣角,委屈地问:你还走吗?虚灵摸摸她的脑袋,我没说过要走,你要做的事还没做完,我怎么能走。

她高兴地扑进他怀里:卫深,你真好。

她想起什么,又问:如果我想做的事做完了,你就会走吗?他认命地闭上眼,说出她一直想要听的话:不走,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她勾住他的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虚灵:不变。

他听见她伏在他怀中,低低呢喃了一句什么,有你在,我才算真真正正得到了一切。

他想,她可真是贪心。

虚灵低头,温柔地抚着她:你会的,所有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你保佑我吗?我会求菩萨保佑你。

菩萨不会保佑我这种人,在寻常人眼里,我该遭报应才是。

虚灵语气坚定:你的报应,我来受。

你要杀神还是杀佛,尽管放手去做。

他知道她以后会越来越狠的,这些日子他看她的行事,无论是在后宫还是在朝堂之上,皆是狠决果断,等她的野心彻底暴露,她将不再有任何忌讳。

我花开时百花杀。

下地府也无妨,有他这个和尚,为她渡劫。

——搬进皇后宫后不久,住了不到半月,云寐从皇后宫搬出,直接搬入皇帝的寝殿,与皇帝一同吃住。

无论大臣们上奏折子还是御书房议事,皇帝到哪都带着云寐。

她见解独到,点到为止,有时候别人看不出来的地方,她一句便能点明。

皇帝从不干涉她,只要是她想看的折子,她想插手的政事,他全都由着她。

他甚至连军机图都拿给她看。

只要她高兴,他什么事都允下。

只除了一件。

萧家送来的礼物,全都被皇帝拦下。

他没有让宫人知会她,悄悄地将萧衢送的东西都给扔了。

但他没有拦着萧衢议事,也没有拦着萧衢入宫参宴。

他日夜跟随在云寐身边,若是她不让跟随,他便要提前知道她到底是去见何人。

她偶尔会去见虚灵,偶尔会去见云容。

虚灵以白鹿寺主持的身份在宫里住了下来,而云容从皇后之位退下来之后,成了容妃,住进从前的朝华殿。

容妃时常来看她,可她从不应答。

容妃也不走,就在殿外等着,直到见到她为止。

夜晚入寝的时候,她拉着他的手臂,让他发誓,一辈子都不能碰容妃,最好不要去见容妃。

他知道她讨厌她的姐姐,所以他立马就应了下来。

他不但应了这个,他还在她面前发了毒誓,除她之外,他绝不会亲吻第二个女人。

她听了他的话,咯咯地笑,挺着大肚子躺他身上,等她笑完了,她问他:皇上,你有多爱我?皇帝答道:胜过爱朕自己。

她又问:可你似乎从来都没有向我索求过什么。

皇帝颤着唇吻她:因为朕是九五之尊,朕只会给予,不会索取。

她难得有兴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角,皇上想要臣妾的爱吗?皇帝苦笑着含住她:你真放肆。

她肚子越来越大,很快就要临盆。

皇帝夜夜都将御医召至殿外候着,他夜晚不敢阖眼,怕她喊痛他听不到。

她生孩子的前一晚,他听她抱怨说腰酸腿疼,以后再也不要怀孩子。

皇帝一边替她揉发肿的脚,一边柔声说:就只生这一个,朕也不希望你再怀孩子。

等她生孩子的时候,殿外一堆人候着。

虚灵在殿外念经,云容在殿外踱步,急得不得了。

萧衢半夜入宫,皇帝想了想,没有阻拦,让他同虚灵以及云容一起候着。

最终入殿陪伴的,只有皇帝一人。

没有人敢劝,皇帝也不听劝。

皇帝守在云寐床榻前,看她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奄奄一息。

他见了她这样,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握着她的手,安慰她道:以后再也不生了,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给你。

她嗓子都喊哑了,气若游丝,说了一句什么。

皇帝牵紧她,给,都给你,朕的皇位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