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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冷梅香(一)

2025-04-01 16:50:45

阿凝感到马车外面的兵器交锋声越来越近了,她担心地抬眼,却见抱着她的男子闭目小憩着,眉宇间透着气定神闲的从容。

终于,一只利剑挑开了车帘子,黑衣人攻上了马车。

赵琰豁然睁眼,抱着阿凝侧身避过剑锋的同时,修长的手骤然捏住对方执剑的手腕,用力一折,那人呻吟一声,手里的剑已经割破了自己的喉咙,湿热的殷红的血溅满了车帘。

阿凝的脑袋被他及时摁在怀里,什么都看不见,但也知道,现在估计不是什么好看的画面。

又有其他黑衣人攻上来,但连车上人的衣角都没碰到,就送了性命。

那些黑衣人明显是以赵琰为目的,很快纠集在一起,准备一起进攻。

忽然远处响起一阵响亮的马蹄声,并逐渐靠近,接着是更加激烈的打斗声。

救兵来了,赵琰没再动手,只一味轻轻拍着阿凝的背,还捂住了她的耳朵,大约以为她会害怕。

阿凝现在其实更好奇,而不是害怕。

很快,打斗声平息下来。

阿凝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拱了拱,抬起头来看外面的情况。

车帘子早就刺烂了,放眼望去,地面上密密麻麻满是黑衣人的尸体,间或有几个王府侍卫。

山谷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另又一列人齐刷刷立在那儿,待赵琰走下马车时,众人齐齐跪地道:属下来迟,请殿下恕罪。

这些人中大部分是侍卫,但也间或有着装各异的几个人。

有些是简单的青袍素衣,有些是华贵的锦袍玉带,有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阿凝瞧着面熟,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还有一个执剑的红衣女子,肤色雪白,身形高挑,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男子转身朝立在马车前发呆的阿凝伸出手臂,快下来。

阿凝站在那儿没动。

赵琰走上去,两手握住她的腰,以抱小孩子的姿势把她抱了下来。

小姑娘惊道:你的伤!赵琰淡淡道:反正伤口已经裂开了,不在乎这一下。

把她放下地后,他一边牵起她的手往前走,一边对身后那群人道:什么时候我能不动手,你们才算是合格了。

几个人羞得头都不敢抬。

是他们被另一拨人所迷惑,在山上兜了个圈子,所以来晚了。

赵琰牵着阿凝大步走过尸体横陈的地方,嘴上还温柔地提醒了句:宝贝儿别看地上。

地上,满是鲜血。

刚才是一番十分凶险的厮杀。

对方几乎把赵琰当成一个军队来对付,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少说也有百十来号,而且个个身手不凡。

若非有援兵,就凭赵琰带着的寥寥几个随从,就是三头六臂也要被他们耗死。

此处为鹊华山山谷,易于埋伏。

赵琮是想直接把赵琰堵死在这里,可他一万个想不到,这里早就有赵琰的人在。

山谷深处有一处院落,名唤晗思居。

居所主人,正是赵琰的至交好友,祈王府清筠林的谋士之一,墨贤聿。

当初是墨贤聿嫌整日待在清筠林太无聊了,赵琰才让人给他在偏僻之处造了这座院子。

此处离京城已经很近,骑快马半日可到。

赵琰带着阿凝走进晗思居时,阿凝一眼就瞧见这院子当中摆着的一只巨大的孔明灯。

她心下好奇,还没见过在院里摆这东西的。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当她听到赵琰说墨贤聿的名字,瞪大了双眼,墨家人?传说中精于制作机关术的已经绝迹了的墨家人?后头刚进门的墨贤聿打了个喷嚏,朝旁边的严渭道:谁又说我坏话了。

严渭笑了一声,备受尊敬的墨师父,世上还会有说你坏话的人?墨贤聿道:保不住有些没眼色的。

这时,后面的红衣女子越过他们,冷了声音道:你们还有心思说笑?殿下都受伤了。

阿凝是第一回见到这样柔和亲切的赵琰。

他竟然会和一群人不拘身份地坐在一起吃饭,也没小气地给她戴上帷帽,反而堂而皇之地把她抱在怀里。

她其实是不愿意的,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这也太不顾身份了。

可赵琰明显不想她拒绝。

于是她就跟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坐在那儿,等着他来喂她。

诚然,赵琰平时对任何人都很温和有致,可阿凝现在已经能分辨出来,他的温和,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装出来的。

平时除了对她之外,多半是假的。

可现在却是真的。

他的目光中里有着在王府里都少有的放松和安宁,仿佛这群人才是他最信任的家人。

赵琰最后把阿凝送进屋里,哄着睡着了之后,才再次出来与他们商谈事情。

阿凝睡到半夜,醒来时发现身边还是空的。

她披了件衣裳,刚要走出房门时,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说话。

殿下怎么会受伤的?红衣女子站在院中的一丛美人蕉旁,精致的眉眼在灯火下透着几分冷艳和妍媚。

赵琰原本要推开门的手停下来,转身见她,淡淡回道:已经快痊愈了。

女子没再细问,只点点头道:如今郑王已经失去了耐心,虽是困兽之斗却也不可大意。

殿下日后更要多加小心。

男子轻声点了头,准备开门进屋。

胧烟明日一早就南下,身后的女子又道,就此拜别殿下。

沉默片刻,男子道:你也多加小心。

待我大位定下,你便可自由。

想来……距离那日也不会太长了。

赵琰进屋后,一眼就看见躲在纱绸帘子后头的娇小的人影。

他无声地笑了,放慢了步子走过去,一把掀开帘子,然后看见一脸惊讶的小姑娘。

阿凝被她发现了,也不再掩饰,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瞧着他,带着几分探究。

赵琰笑道:怎么了?不认识你夫君了?阿凝嘟了嘟嘴,故作好奇道:那个女人是谁呀?赵琰愣了下,道:她是我手下。

他说着,把阿凝抱起来,大步走过去放回被子里,这么冷,就穿这么点儿起床,小乖要冻坏了。

可是小乖还是不开心。

她双臂缠在赵琰的脖子上,一张小脸凑到他面前,是我生得好看,还是你那个手下生得好看?男子明显被她这话问蒙了,这会儿恍然大悟,有点哭笑不得道:我的小祖宗,你在瞎想什么呢?小姑娘仍然瞪着他。

绣胭记听说过没有?她是绣胭记的老板,名叫岳胧烟。

他又道。

绣胭记当然听说过,大齐排的上名的大商号。

没想到,幕后大老板是个女子。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阿凝又嘟了嘟红艳艳的唇,她名字真好听,而且家里也很有钱。

赵琰伸手敲了下她的脑袋,说话怎么酸不溜秋的。

他发现她方才下床时竟然没穿鞋子,这会儿两只小脚如寒玉一般,立刻皱了眉,双手捧着捂暖。

真的很操心啊……可阿凝明显对他的解释不满意。

不是她多疑,而是那个红衣女子实在太美了,是那种岁月沉淀的充满韵致的美,不浮夸,也不素淡,美得恰到好处。

与她一比,阿凝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气质不够?他在榻上曾说她长得狐狸精一样,狐狸精啊,哪儿来的气质?但她是被惯坏了的,就是要确定自己在他心中是最好的那个。

殿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到底是她生得好,还是我生得好?她由着他把被子往自己身上盖,一双小脚直接被放到他胸口。

她比我大了好几岁,算得上是你的长辈了。

这能怎么比?赵琰不以为意,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手上的触感了。

丝滑白嫩,柔软无骨,小巧纤细,这丫头真是哪儿都长得可人爱、可人疼。

阿凝狐疑道:真的?可是她瞧着还很年轻啊。

而且,大几岁也算不得什么吧,人家还说,女大三,抱金砖嘞。

赵琰懒得回答她,低头轻咬了下她小巧的鼻尖,开玩笑道:若是假的,阿凝要怎么办?会杀了你的情敌么?阿凝摇头道:我不会杀她。

我会想办法赢过她。

赵琰笑了,亲了亲她的红唇,心里却道:这丫头还真是个孩子。

只有活在孩童的理想主义里,才会想着要通过赢过别人的方式来打败别人。

经历过风雨磨难的人,会采取更简单粗暴的方法——直接取了性命,斩草除根让对方再无可能。

就像他对那关府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做的。

这会儿,关家那个儿子应该已经死了。

当然,眼前这个丫头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阿凝想的却是,若赵琰和那岳胧烟真的有什么,她似乎未必能赢得了她。

因为他们之间的熟稔太明显了,是那种多年来配合默契的熟稔。

这份相互信任和相互熟悉,她是永远比不过的吧?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阿凝又道。

赵琰只好笑道:当然是我家小王妃最好看。

说着就吻住她的唇。

阿凝今日格外柔顺,不止乖乖让祈王殿下亲个够,还主动现出小香舌,一下下勾在他口中,弄得男人兴奋不已,最后却只能深吸口气,拍了拍她的翘臀道:好了,乖乖睡觉。

明日还要赶回京呢。

回京这日,正巧赶上平王大婚。

京里尤其热闹。

平王正妃是韩国公府的嫡出四姑娘许涟晴,一同嫁入平王府的还有两位侧妃,俱是朝中公卿重臣的儿女。

赵玹和林蕴还真有缘,虽然没做成夫妻,却都和韩国公府结了亲,也算是成了亲戚。

其实按照韩国公府如今在朝中不算高的影响力,许涟晴能嫁为平王妃算是很幸运的了。

现在正是个敏感时期,谁成了平王妃都可能被视为站在祈王的对立,而此时立祈王为储的呼声是最高的,谁都不愿意得罪祈王。

赵玹倒并不在意这些。

他只看过画像,觉得这位许四姑娘生得还不错,又是母妃亲自挑的,想必性子也不错,他便答应了。

其实那些大家闺秀都差不多一个性子,娶谁都没差。

正当入冬的时节,一轮弯月斜挂空中,尤显冷寂溶溶。

赵玹一身大红的衣袍,坐在花园的水榭之中,一边品着茶水,一边听李广回报千松围场以及后来的鹊华山附近发生的事情。

赵玹淡淡一笑,五哥这是慌了。

当年文相给他的数百死士都被灭得差不多了吧?李广道:是!赵玹哼了一声。

原本还想着找他合作,但现在是不必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赵琮的心情,若是他处在那个位置,大约也会放手一搏。

他忽然把杯盏一放,沉声道:若是坐以待毙,也许今日的五哥就是明日的我。

大约是感到主人的沉冷严肃,原本乖乖窝在他脚下睡觉的软毛小猫儿忽然跳进了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朝他唤了一声,喵……赵玹抱着它给它顺毛。

小猫便舒舒服服地窝在那儿,眯着眼睛假寐。

沉默了片刻,李广瞧了眼已然开始下落的月亮,开口道:殿下,时辰晚了,您……不去歇着么?赵玹瞧他一眼,你下去。

李广只好闭了嘴,正欲退了下去,又听见赵玹道:等等,给我拿酒来。

是。

送酒来的是平王府唯一的侍妾凝秀。

三年前平王曾经幸过她一次,后来就被遣送去别庄。

在条件艰苦的别庄里受了两年多的苦,她原以为再也没机会回王府了,却在不久前被调了回来,还给了个名分。

只可惜重新入府不久,就另有三位美娇娘抬了进来。

今日是殿下的新婚夜,凝秀得知殿下竟然还在园子里要酒,心下难免欣喜,便求了李广,派她来送酒。

李广答应她,也是有自己的考虑。

殿下虽然忘记了荣六姑娘,但对女子却清淡如初,连美貌的新娘子都不想去碰。

大约也只有这位凝秀夫人有可能改变他的心意。

而且,不过是送个酒,若是殿下不喜,自然会让她退下。

事实上,赵玹拿到酒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让她退下了。

凝秀泪光盈盈的,声音愈发娇软甜嫩,殿下……赵玹冷冷瞧她一眼,是谁让你学她的?女子这才一慌,暗道自己是傻了,殿下如今的都忘了那个女人了,她还学她做什么?滚出去。

他又道。

最后水榭中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喝着酒,轻轻抚摸着膝上酣睡的小猫儿,抬眼望了天边的月亮,嘴上轻唤了声,小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