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宋意心中再不满意白伊槿, 而宋先生也反复询问过宋琸的意见后, 得到的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
似乎他答应的结果, 不过是让家里多出来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下人,而不是他的妻子似的。
就在这样可有可无的前提下, 宋白两家的大婚终于在宋琸、宋意两兄弟过完生日不久正式提上了行程。
请柬陆续发送各大世家, 就连身在港都的荣家, 宋琸也在沉吟后让人发了去。
来不来, 是对方的事。
但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对于婚礼是中式还是西式,宋琸一点意见都没有, 对于来宋家玩儿,顺便商量婚礼样式的白伊槿,宋琸只是笑着说了句你高兴就好。
这让白伊槿感到心里甜滋滋的。
也许宋琸就是这样的性格吧?内敛沉稳,轻易有什么也不擅长表露出来, 可心里却是有她的。
不然也不会什么事都由着她不是?虽然这中间出了一些偏差, 但至少历史的轨迹依旧又转了回来, 果然有些事情是不可逆的。
她白伊槿注定了会成为未来宋先生的妻子。
这样想着, 白伊槿甜甜一笑,准备下楼时一抬眼就和手上拿了资料上楼, 应该是准备去找宋琸的宋意对上眼。
眼帘先是一垂, 重新抬起时脸上的甜笑已收敛了几分, 变得柔美而娴静,要是仔细看,还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一丝悲天悯人的同情来。
白伊槿伸出右手, 将耳边碎发挽至耳后,借着这个动作重新抬眼看向宋意,微微一笑,阿意。
原本只打算点点头的宋意却听见白伊槿喊的阿意脚步一顿,抬眸看向她,静静两秒后直到对方有些承受不住的主动移开了眼,才重新拾阶而上。
在和白伊槿同阶梯的时候顿住,转头看向白伊槿,轻笑,‘阿意’这个名字……你还真叫不得。
白伊槿听了,扭头想说点什么,但才张口对上宋意似笑非笑的脸后,又慢慢闭了嘴,失落难过的重新慢慢扭过头去,微低着头。
宋意睨了她一眼,越过她继续上楼,才两阶梯,就听见从身后传出的喃喃低语————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
宋意合上眼,微深缓的呼吸后,手上一松,资料就哗啦落下,滑至白伊槿脚边收阻而止住。
同时也止住白伊槿未说完的胡言乱语。
宋意侧身,睨视同样抬头看来的白伊槿,盯着她的眼睛,戏谑开口,单手插兜,侧身而立显得睥睨。
——……你这次倒没主动帮忙捡别人掉的东西?——————————————————————————————-白伊槿几乎是轿车才刚停,就一把拉开了车门,大力一甩的走进白府。
环视一圈后却没看见白父,眼睛带着寒气和怒意扫向在客厅打扫,见到这样的白伊槿吓得在一边静立瑟瑟的下人,爸爸呢?!在、在书房和人谈事……下人怯怯,还未说完白伊槿已经蹬蹬蹬的上了楼。
脚步略重,呼吸粗重的朝白父的书房而去。
好在站到门口时微微站定,闭眼深缓呼气吐气后,才嘴唇微动,露出笑影来,紧握成拳的手也慢慢松开,这才敲响了白父的书房门,爸爸,是我。
伊槿。
里面传来白父提声喊到伊槿快进来,看看谁来了。
白伊槿才推门而入,房间内白烟袅袅,一瞬间还以为里面有十几个人在里面同时抽烟呢,但实际上里面只有一人在抽。
一身绅士打扮,样貌和白父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浑浊神情颓唐,偏偏现在叼着烟枪吞云驾雾时,却能感到他的精神格外亢奋。
白伊槿一眼看见他后,竟然有种来了及时雨的心情,喊了声二叔。
白父同父异母的弟弟,负责老家云贵川等地的买卖,和白父算是一外一内。
阴狠毒辣,脑袋别在裤腰带做生意,所以神情里也比正经商人多了匪气和阴鸷。
人称白老二。
白老二看见白伊槿后哈哈大笑,露出烟熏黄的牙齿,和大牙旁边两颗金牙相互辉映,一时之间竟有种颜色不相上下的错觉。
伊槿啊……真是好多年不见,都长成大闺女了。
亏得你还认得我,我就说伊槿打小就聪明吧?后面那句话,是白老二扭头对白父说的。
象牙白的烟枪同时虚点了几下白伊槿。
接着说,可比你那几个堂哥争气多了,天天就只知道打打杀杀的。
白伊槿笑着关上门,看着满屋子的白烟袅袅微皱了皱眉,眼里带着几丝嫌弃的站在窗边。
上次不小心打碎的花盆又换了植物,这次是漂亮的绿萝,枝蔓茂盛,郁郁葱葱的翠绿色,显得水灵又精神。
白伊槿从白父的书桌笔筒里抽了把剪刀,一面听着白父和白老二各种寒暄客套,闲话家长,一面慢悠悠的把绿萝的叶子一点点剪掉。
剪得碎碎的,鼻端是从植物茎秆嫩叶中悄悄渗出来的植物香气。
这味道还满新鲜,所以白伊槿也就神情轻松的继续修剪枝叶。
直到剪了大半,快把绿萝给剪秃的时候,寒暄完的白父才一扭头看见,无奈,你怎么每次都祸害这些花儿啊草的。
白伊槿吐吐舌头,显得俏皮。
嗨,小孩子心性嘛。
白老二咬着烟嘴微眯着眼坐在单人沙发里下结论,正常。
一盆植物都舍不得。
还是二叔对我好。
白伊槿冲白老二笑嘻嘻。
你看看,你一来有人给她撑腰了,就开始皮。
白父无奈的冲白老二笑着抱怨。
说完三人又是一笑。
等笑意一停后,白父才真正切入正题,老二,这次怎么你亲自到的北平来了?是不是遇到什么急事?白老二听了,终于将烟枪往手边小茶几一放,徐徐道来。
而白伊槿则一面听着一面继续剪那盆绿萝。
反正这种植物性贱,就算现在剪秃了,很快也会重新长出来的。
白伊槿不以为然的想。
原来是因为这段时间云贵川方面,属于白家的地盘上有其他人渗入,等白老二发现时,以前划分明显的地盘,现在却变得模糊了。
即便现在还不显,但能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做到这一步,也足可窥探对方的手腕厉害。
到底是谁?白父皱眉,荣家?要是没记错,和他们地盘相连的,是荣家的矿。
那可是他们肖想了很久的肥肉啊……白老二嘿嘿一笑,敲了敲烟枪,慢悠悠开口,现在啊,估计是换了头上的帽子,改成姓宋咯i~白伊槿剪刀一利落,直接剪断好几片叶子,洋洋洒洒旋转着无声落于地面。
和白父一起,愕然的看向白老二。
……宋?!白老二看看白父,再看看白伊槿,咬着烟嘴微讶,你们也不知道这事?老二,你这说的什么话。
白父苦笑,即便已经要嫁给宋家大少了,但也不代表我们会知道宋家的生意不是。
我还真以为你们知道。
白老二轻哼,冷笑里带了几分血腥气,前段时间家里用了伊槿的方法,倒是送了两批出来。
也还算顺利。
但后面的就全都折在路上了。
白父和白伊槿听了,皱眉。
当年白家确实趁着荣家混乱的时候明抢暗夺的笼了不少云贵川的地盘在手上,但多为田地。
像矿业这些荣家是半点没让外人讨到好的,那时世道混沌,地方各自为政,云贵川等地又因为地势等原因,所以白家直接就利用手上的资源,统统种上了罂粟。
三分之一孝敬地方,三分之一留作家底,再三分之一给白父做正当生意。
那时有地方上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逐渐让白家在云贵川不仅仅是站稳了脚跟,更是有了说话的权利。
但今年来,自从开始禁烟,反而重新变得偷偷摸摸的了。
现在的生意啊……是越发难做了。
怎么?宋家……抢了我们的生意?白父问。
要是真抢生意还好,这样通过伊槿的关系,大家还有成为合伙人的机会。
大不了我们吃点亏,四六或者三七都行。
但问题是……人家是爱国人士,后面的货运不出去,我多番打听,花了二十根小黄鱼儿才知道这是人宋家在中间做的好事。
白老二哼哼,又冷笑两声,不亏是宋家啊,我这几次就觉得咱大侄女儿想的点子,那是谁来都别想猜到。
没想到人家轻轻松松就识破了。
哎……我说大哥啊……这个亲,我们白家结的,我越看越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你们又在人家的地界儿上,电报吧……我又担心说不清,所以我就干脆跑一趟了。
连进这北平。
我都偷偷默默的,家里的几个小子,还有其他人,都被我留在在城外没动呢。
白老二又叹口气,我现在啊……真是担心被宋家给借机一锅端了。
白伊槿在一边听着,依靠在窗边,微敛着眼,手上剪刀倒拿着,无意识的一刀刀戳着花盆里的土。
每一下都稳而慢,……极深。
刀刀没入整个刀身至土里。
我倒是有听说荣家到北平来,但后面没见人也只以为是谣传,……似乎就是王家那个女儿过生日的那段时间。
……伊槿,那个王家小姑娘和你熟,你知道吗?白父沉吟了半天,看向白伊槿。
王丝娜的生日宴我不是没去嘛爸爸。
白伊槿回答得懒洋洋,但……不过,高立冉出国前到是跟我说过,那天有碰见宋意。
说到这个名字,前不久的话又响在耳边。
你这次倒没主动帮忙捡别人掉的东西?顿时白伊槿有一下没一下戳着花盆里土的剪刀,就顿时全部插进土里,顿住。
那宋家这是……白父皱眉。
爸爸。
白伊槿抬眼一笑,其实这件事,也许是宋家有人擅自做主也说不定?怎么说?白父和白老二看向她。
不过还是得先查一查,确定那个矿的生意是不是宋意谈的。
如果是……白伊槿微微一笑,阳光从窗外进来,显得她很是美好。
就连一地的细碎绿叶,也有种落叶缤纷的意境。
恰好堂哥们来了。
到时候……把他给除掉不就行了?说起来。
她记忆里的剧情,也确实该进入下一步了。
白伊槿眯眼。
笑。
宋先生啊……只可以是宋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