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世界盛延熙还在会所住着,临走之前沈安素又叮嘱许诗多注意,别出差错。
许诗看她这样忧心匆匆,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素素,你好歹也算是见过大场面了的人了。
之前周少过来,都没见你这么如临大敌,一个盛二爷就让你愁成这样了?虽然她和盛延熙只那么短暂接触过两次,但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最好敬而远之,相安无事。
可这毕竟只是她的直觉而已,又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许诗。
只能委婉地对许诗说:这个大佬周少都要敬三分,非同小可,你可千万马虎不得。
——连续值了三个夜班,沈安素完全超负荷了,精疲力尽。
她只想赶紧回家,泡个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最好睡得昏天黑地,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天了。
从母亲去世以后,整晚安睡于她而言就像是高档奢侈品,格外弥足珍贵。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就很少有真正睡得好的时候。
换下高跟鞋,穿上平底鞋,沈安素的一双脚顿时就舒服多了。
乘员工电梯下一楼,走到大堂,路过前台,看到两个姑娘趴在电脑后面睡觉,仿佛两只懒洋洋的大猫,睡得酣熟。
她们是真的睡得熟,她走近了都没察觉。
早晨六点,两姑娘刚刚值了夜班,昏昏欲睡,情理之中。
这放在平常也是常有的事情。
看来会所最近一段时间生意这么红火,不仅她累得够呛,其他员工也不舒坦。
她一手拎包,一手轻轻敲了敲前台。
两姑娘听到声响,瞬间惊醒,睡眼惺忪,拼命揉眼睛,沈经理!盛先生入住会所,你们一个个都精神点。
从今天开始许经理当值,你们有事就找她。
知道了沈经理。
其中一个微胖妹子叫杨小侠,一边乖顺地聆听她的叮嘱,一边忍不住八卦,眼角轻轻弯成了月牙,听说盛先生超级神秘,沈经理你昨天和他接触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照理工作人员不得私下八卦客人,依到平时沈安素自然也不会多言。
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杨小侠这样一问,她脑子里莫名就想起盛延熙清冷低沉的声音,想起他那张脸。
头脑发热,一下子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合盘托出了,盛先生是一个很危险的男人。
危险?两姑娘纷纷来了兴致,怎么说?沈安素但笑不语,一转身发现当事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只隔了一两步距离。
沈安素:……盛先生?这下整个人都淡定不了,强行压制住满腔震惊,换上招牌式的甜美笑容,早上好,盛先生!早上好。
男人朝她点了点头,面色平静,辨不出喜怒。
沈安素也摸不准他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盛延熙今早换了套衣服,不过依旧西装革履,满身清贵。
只是略显疲态,像是没休息好。
沈经理这是下班了?他的目光投放在她衣服上,大衣,衬衫,牛仔裤,一双白色板鞋,不再是昨晚规整的职业装。
嗯。
她微微点头,刚交接完班,正准备回去。
说完又想起重要的信息,快速补充:最近两天我调休,盛先生有什么需要可以找许经理。
调休?盛延熙捏着手机,在手心里转了个圈儿,有些意外,我正打算找沈经理说件事情,我住的那个房间太吵了,想让你给我换个房间。
吵?沈安素心下一惊,忙正色道:房间会吵?全是鞭炮声,吵得人难以入睡。
男人摁了摁眉心,满脸倦色,看来真是没睡好。
今天是元宵,从零点开始烟花爆竹就没间断过,过了今天就好了。
我们会所每间客房的隔音效果都是差不多的。
您确定还要换吗?如果要换我马上联系许经理。
换。
男人望着她,薄唇微启,我还要在这边住上一段时间。
中峻在横桑开设分公司,届时还会举办新一轮的新品发布会。
这些都是要花费时间和精力的,他在横桑估计要停留一段时间。
好的。
沈安素当即应下,我这就给许经理打电话。
她迅速通过前台的内线电话通知了许诗。
打完电话后,她笑着对盛延熙说:盛先生,如果您还有什么要求还请直接告知许经理,我们会所会竭诚为您服务的。
沈安素这话说得礼貌,妥帖,却也公事公办,冷冰冰的,没什么温度。
她不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人,但胜在身材比例好,气质不错,整个人瞧着倒也养眼。
她的脸型很小,五官端正,齐耳短发,长相温和,不张扬,几乎不具备一点攻击性。
她的笑容很精致,也很甜美,嘴角微微上扬,划起一道好看的弧度,笑不露齿,很符合服务行业工作人员的标准。
可不知为何,盛延熙却总觉得这个女人笑起来很假。
她身上似乎总有那么一股清冷劲儿,虽不明显,却委实不容人忽视。
深究起来,倒也不是清高,而是嵌进骨血里,无法彻底剔除掉的真正的寡淡。
似乎任何事情都入不了她眼,上不了她心。
他不禁想起那日在西郊墓园,傍晚六点,天已经完全黑透,昏沉沉的光线下,飘着几缕稀疏雨丝,料峭的春寒将大地包裹得严丝合缝。
对面有车经过,远光灯一闪而过,他被恍了下眼。
再定睛一看,她便已经跌倒在他车前。
突然事件,毫无征兆,他面色微变,赶紧下车去扶她。
小姐,你没事吧?她瘫坐在地上,微微低着头,短发盖住半边脸颊,看不清正脸。
双手在揉左脚脚踝。
应该是伤到了脚。
她一抬头,他整个人明显怔住了。
近在咫尺的女人满脸泪痕,脸色发白,眼神格外犀利凛冽,充满了戒备。
她重重打掉他的手,冷冷地说:别碰我!像是防备,又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歇斯底里的宣泄。
如果不是真正亲眼目睹过,他真的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个人。
他觉得那个大概才是真正的她。
盛先生?察觉到盛延熙有些走神了,沈安素轻轻出声唤他。
知道了。
盛延熙点头,算是回应。
下一秒余光不经意扫到女人的手,白皙的手指泛红,有些许破皮,和几个小时以前一样。
他扔下话:沈经理的手应该上个药。
沈安素:……男人说完便径直离开,挺拔修长的身形越过旋转门,很快便消失在视线尽头。
尼玛,真帅!沈安素清晰地听到自己身后想起两道花痴的声音。
转过头去只见前台两妹子两手托腮,满脸的花痴。
沈经理,盛先生哪里是危险的男人,他对你说话分明很温柔。
杨小侠抚了抚胸口,嗷嗷叫:哎呦喂,老夫的少女心哦!沈安素:……她无奈地摇摇头,花痴的人哪里都有,九重天更是不少。
***一回到家,沈安素就冲进卫生间洗头洗澡。
吹干头发以后,取出药箱,给自己的手指上了药。
一边上药一边想,原来盛延熙就是因为注意到她的手破了才发现昨晚是她在弹琴。
许久不碰古筝,不仅手生,赶鸭子上架连防护都没记得做。
不得不说这人简直心细如尘,很有观察力呐!然后就是睡觉,睡得昏天黑地。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她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喂?迷迷糊糊,嗓音慵懒。
素素你还在睡?!好闺蜜温凉在电话那头咆哮:你今天没有去医院复查么?沈安素:……她顿时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都清醒了,压低嗓音道:凉凉,这两天会所太忙我给忘了!温凉:……上次在墓园被盛延熙的车撞到,她伤了脚踝,医生让她留院观察了一晚,并叮嘱她一周后去医院再拍个片子复查一下。
她当时记得牢牢的,可工作一忙起来就立马给抛诸脑后了。
如果不是温凉现在打电话过来,她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呢。
要怪只能怪最近会所生意太好,她这个经理忙得跟陀螺似的,完全停不下来。
脑子里装的全部都是会所的工作,哪还记得到其他。
你呀你呀!温大律师恨铁不成钢的口气透过电流传过来,嗓门巨大,我说你能不能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啊?成天除了工作,你还不能不能多顾着你点自己啊?你是缺钱花还是咋的,这么拼命工作做什么?!沈安素:……句句在理,真是被好闺蜜这番话堵的没话回应了。
温凉一点都没说错,她不缺钱花是真的,她出身沈家,照理完全不用像普通人那样累死累活,拼命工作,终日里疲于奔命。
通过这几年的努力,她也算是正式步入高级白领的行列,每个月拿着不菲的工资,即便不靠沈家也能活得很好。
可事实上她却没感觉到一点快乐。
倒也不是她喜欢拼命工作,她只是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她实在不知道除了工作之外,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都说生活不仅仅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可她的每天的生活真的就只剩下苟.且了,昼夜轮转,疲于奔命,很多时候都麻木了,活着也仅仅只是活着。
平日里她礼貌待客,善待手下的员工,不论面对谁都浅笑吟吟,亲切真诚。
任何难缠的客人面对她的笑脸时都不好发作。
大家伙都认为她是一个很阳光乐观的人。
可只有她自己和身边亲近的人清楚骨子里她是一个相当厌世的人。
她轻声对温凉说:凉凉,今天太晚了,现在去医院医生也早就下班了,我明天再去好了。
好吧,那你明天记得去。
温凉说着还是不放心,我明天给你打电话提醒你去医院。
好。
挂了好闺蜜的电话,她倒头继续睡。
第二天又睡死过去,睡了整整一天,完全没记得去医院复查。
温凉大概是律所有案子缠住了,没顾上她,也没打电话来提醒她。
然后她就这样华丽丽地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