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2025-04-01 16:42:44

醉酒后的苏绿檀醒来之后只有轻微的不适,身体最强烈的感觉还是饥饿。

刚喊了一声,丫鬟们就都进来了,早就备好了洗漱的热水跟和的温水。

梳洗过后,苏绿檀披着头发,懒得上妆,搂着茶壶倒了好几茶碗的水,夏蝉道:夫人渴的这么厉害?嗓子冒烟儿了。

揉了揉脑袋,苏绿檀自顾拿梳子理发,才开始回忆昨儿的事,他不会责怪她吧?肯定不会的。

苏绿檀越想便越觉得莫名开心。

放下梳子,绞着一绺头发,朝没有支开的窗户外看了一眼,天光透亮,苏绿檀道:侯爷呢?上衙门去了罢?夏蝉道:早起侯爷在次间里坐了好一会子,等着吃早膳,不过坐了半天也没急着吃,眼看着时候不早了,才吃了一碗粥走了。

苏绿檀鼓鼓嘴,心道他不会是在等她醒来吧?夏蝉很快就接了话,道:侯爷在等夫人起来,不过夫人睡的沉,侯爷没等着。

语气里似乎带着点惋惜。

娇哼一声,苏绿檀嘟哝道:该他等的!这才像个丈夫的样子。

丫鬟轻笑,冬雪细声道:别家的男主子,可少有这般的。

苏绿檀也不说话,心里对钟延光还是满意的,他对正室嫡妻,确实很好。

倘或这好处里,有一点点喜欢的意味那便更好了。

兴许有呢?苏绿檀想。

回忆半天,苏绿檀好似忘了上马车之后的事了,她试探地问两个丫鬟:我昨儿没有发酒疯吧?夏蝉道:那倒没有,就是走不好路,还不肯让人扶。

啊?苏绿檀惊呼一声,又道:那我怎么回来的?侯爷抱着你回来的,脚步快的奴婢都追不上。

他抱我?!苏绿檀只觉不可思议。

夏蝉笑道:可不是呢,从角门一路抱回荣安堂来的,前院门房小厮,后院丫鬟婆子,怕是今儿都议论着呢。

双颊烫红,苏绿檀若有所思,喃喃道:这不是……坏了规矩么?夏蝉忙道:规矩是死的,夫人都醉成那样了,难不成侯爷不管不顾?眼眸半垂,苏绿檀嘴角嘲讽地翘起,是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钟延光总是不会留把柄就是了。

苏绿檀没所谓道:你们说的对,规矩是死的。

反正他向来如此,也不值一提了。

夏蝉腹诽:这可值好几提!……吃过早膳,苏绿檀抱着暖炉在做绣活,钟延光只有她做的护膝和靴子,其他物件还没有,她得给他配齐,让他从上到下穿的全是出自她之手才好。

内宅时间容易打发,坐了一上午,吃过午膳,下午小憩一会子,洗了头发,让丫鬟用毛巾一点点挤出水,坐在脚盆前烤干,再裁剪刺绣个把时辰,钟延光下衙门的时候也就到了。

一听到外面有动静,苏绿檀赶紧把东西一股脑儿扔笸箩里去,好整以暇地坐在铺了厚软垫和一层毛毡的罗汉床上,望向打帘进来的钟延光,甜声道:夫君,回来了?钟延光看过去的第一眼就愣住了,苏绿檀的头发仍旧没有梳起来,只用一根丝带束在脑后,墨发如瀑,柔顺乌泽,她穿着一身牙白软罗妆花百褶裙,袖口镶着轻盈的毛边,端庄地坐在那里,娴静可爱,像一尊雕刻精致的玉像。

顿足片刻,钟延光才缓缓走过去,坐在炕桌的另一边,道:醒后可头疼了?苏绿檀微思索道:早起的时候有一点点,早就好了。

钟延光声音轻缓道:叫你贪杯。

抱着暖炉,苏绿檀看着钟延光解释道:昨天的事……钟延光松着拳头猛然握紧,昨夜的事,她记得?嗓子瞬间发干,他道:昨天我……昨天是他没控制好,乘人之危太禽兽了些。

苏绿檀软声道:昨天谢谢夫君。

眉头一皱,随即松开,钟延光才意识到,苏绿檀说的是在六皇子府里的事,他掩饰住情绪,语气平静道:你的字,是我教的?苏绿檀心头一紧,兴师问罪来了!她坦然道:不是你教的,我怎么能学得了你一二成的韵味?不过从前的事,你都忘了,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解释完这些,苏绿檀没忘记反咬一口,她直起背板道:还好你昨儿没给我说错了,不然让别人笑话了我,我就恨死你了!心口一紧,钟延光抿唇道:对不起。

都是他的错。

苏绿檀赶紧喂个枣儿,道:明知夫君忘了,我本不该宣扬那事,还好没有露馅儿了,不然反倒麻烦。

钟延光道:无事,以后这样的事,你大胆地说,若有人在我跟前问起来,我自会替你圆了。

苏绿檀惊喜道:你不怪我?钟延光应道:既是事实,何来怪罪一说?你又不曾说谎。

苏绿檀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笑道:知道就好,以后在外面,可千万别给我说错了话。

钟延光郑重地点着头。

苏绿檀有些过意不去,复又道:其实也不是我刻意要去炫耀什么,夫君,我不是那等轻浮之人,只是人家逼到眼前来了,我总不好服软吧?不必服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钟延光的妻子,还没卑微到要看别人的脸色。

苏绿檀登时乐了,道:对,我才不会给夫君丢面子!面带隐隐笑意,钟延光嗯了一声,他从前觉得女子娴静就很好,但他现在却喜欢苏绿檀嚣张跋扈的样子。

提起昨儿的事来,苏绿檀还有气,她继续把怀庆的恶行在钟延光面前告了一状。

钟延光听着眉头拧起,道:她太不识趣了些,看来上次禁足还没长够记性。

苏绿檀沉默片刻,道:听说她要定亲了?钟延光颔首道:我也听说了,估摸着年后就定下了,不出半年,兴许就要出嫁了。

一下子听到这么确切的消息,苏绿檀有些同情起怀庆了,她道:罢了,夫君别把她的事往心里去了。

钟延光依旧觉得怀庆很讨人嫌,但不想拂了苏绿檀的意思,便道:知道了。

苏绿檀想得多了,不免伤感,眼神落寞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虽蠢笨,也很可怜。

钟延光一点没把怀庆可怜这一点放心上,而是对苏绿檀感同身受的样子甚为费解,他道:起初你嫁我,可是心甘情愿?苏绿檀立刻抬头,脱口道:自然是的。

钟延光在苏绿檀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慌乱,他握着茶杯的手陡然收紧。

联想起苏绿檀昨夜的抗拒,他心中越发不满,似有妒火在烧。

挪开视线,苏绿檀道:能嫁给夫君,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此话不假,因为嫁到定南侯府,苏家不仅从危难中走出来,苏绿檀也得了个如意郎君,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钟延光淡淡地应了一声,像是思量着什么。

苏绿檀生怕钟延光起疑,便岔开话题道:夫君不是说,要让我给你做一年裤子吗?你什么时候得空?钟延光脚底板忽然发痒,他红了脸道:这个也要测量?苏绿檀眯眼笑道:那可不得好好量一量,难道我靠眼睛就知道夫君穿多大的?但是夫君也许久没给我看了,我哪里晓得。

钟延光心神乱了,道:夜里我洗漱了再让你量,但是你规矩着些。

否则他怕忍不住。

苏绿檀似笑非笑道:好,我肯定老老实实的。

这话让钟延光心里有点发痒,她——真的会老实?略坐了一会子,夫妻二人一起吃了晚膳,在窗前又说了会儿话,多是苏绿檀说,钟延光听,天色不早之后,便先后去洗漱了。

苏绿檀先洗完,早早地爬进了暖和的被子里,钟延光随后裹着大氅来了,里面只穿着中衣,在这样的寒夜里,着实有些单薄。

钟延光一进屋,苏绿檀就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披了件衣服起来。

走到床边,钟延光道:你就在被子里,把手伸出来就行了。

凉意袭来,苏绿檀打了个激灵,便从善如流,干脆把被子披在身上,只把手露出来,从枕头底下摸出软尺,跪坐在床边,道:过来些。

厚厚的锦被里冒出苏绿檀的脑袋,她跪着,他站着,居高临下地瞧着她,柔软的发顶,嫩白的面颊,眉宇之间尚且含有稚气。

钟延光取下大氅,穿着一身中衣,展开双臂,任她测量。

苏绿檀把尺子绕在他的腰间,几次都松开了,她道:夫君,你把上衣脱了行吗?快点儿,省得一会子冻病了。

钟延光依言,把衣服除去,露出紧实的腹部和腰线,苏绿檀蓦地脸红,不敢分神,赶紧给他把腰围还有两腿也测量完了,期间少不得触到他冰凉的肌肤,指腹滑过他结实的腹肌,往日读的某些书,本不通晓的地方,乍然明了。

收起皮尺,苏绿檀小脸红的能滴血,她道:先进被子来暖一暖。

说罢,就敞开被子,拉了钟延光一把。

钟延光冷不防弯了腰,身体前倾,小腿被床绊住了,整个人都往床上跌去,压在了苏绿檀身上。

好在双臂撑住的及时,没有摔倒。

苏绿檀把被子盖在钟延光背上,下巴搁在他肩上,娇声道:进来,暖和了再穿衣服走。

暖意包围遍全身,钟延光贪恋这一刻的温暖,他在她耳畔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苏绿檀娇哼道:你又想歪了吧,我真的是怕你冷而已。

知道你不乐意,我不会强迫你的。

她没敢说他不行。

钟延光:……她若有胆子,倒是强迫他试试。

收回手臂,钟延光安分地在被子里呆了一会儿,跟她贴的很近,无意之间,似乎触碰到了柔软的东西,若即若离,让他恨不得往前贴,但想起苏绿檀昨夜害怕的神态,到底是克制住了。

苏绿檀见钟延光对她的勾引不为所动,身子又往前靠了两分,隔着肚兜,蹭着他的手臂。

钟延光只好躲开,苏绿檀觉得有趣,又逼他一步。

钟延光呼吸声已经变得不均匀,他嗓音低哑再次道:苏绿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回就含着点警告的意味了。

苏绿檀深感挫败,她闭月羞花,身娇体软,钟延光这臭男人怎么就不动心呢!不动心,身子也不动一动!就算那个不行,亲亲抱抱也不行吗?实在有了恼意,苏绿檀不满道:钟延光,你是不是喜欢男人?!钟延光气结,他喜欢男人?她从哪里看出来他喜欢男人的?冷着脸,钟延光道:我不喜欢男人。

苏绿檀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是不是……真的不行啊?要不……咱们看看大夫?气血上涌,钟延光恨不得把苏绿檀就地正法,他切齿道:我没事!再不说清楚,他男人的面子在她面前丢光了!苏绿檀哦了一声,抬眸道:……真的?不要讳疾忌医啊。

钟延光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苏绿檀,隔着薄薄的衣衫与她亲密相拥,让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和欲望。

像铁皮黏上了丝绸,像坚硬的石头跟棉花碰撞,像冰块掉进火盆。

苏绿檀面色蹿红,从耳根到脖颈,没有哪处不是白里透红的,似能滴血一般。

苏绿檀想起了给他排毒的那次,手感她还没忘呢。

账内静谧了半晌,苏绿檀很不合时宜地道:上次你说没有藏东西,是不是就是藏的这个?钟延光面色飞红,否认道:不是。

就是!是你看错了。

我没有!钟延光无语应答。

是又怎么样。

苏绿檀在他怀里气鼓鼓的,低声道:也不喜欢男人,也没毛病,为何不肯与我同床共枕?不为什么!苏绿檀心里还能不清楚?不就是因为不喜欢她呗!不过没关系,今日肯进她被窝,明日就肯跟她睡在一处了,等把握好了度,便把他灌醉偷偷行完夫妻之事。

头一回瞒过去,以后的就好说了。

钟延光见苏绿檀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耸动着喉咙,慎重地问她:你真要?料定钟延光只是嘴上说说,苏绿檀也没多想,张口就道:要啊!以前又不是没……不等苏绿檀话说完,就被钟延光给扑到了,两人双双倒在大床上,他喷张的情欲在她面前展露无疑。

苏绿檀顿时慌了,钟延光疯了吗?她还没给他灌酒呢!钟延光很快就捕捉到了苏绿檀脸上的的惊慌和无措。

霎时没了兴致,钟延光铁青着脸起身,粗暴地抓起大氅大步离开。

苏绿檀茫然地看着钟延光离开的背影,坐起来自言自语:真不行啊?就说了不要讳疾忌医嘛……心事重重地倒在床上,苏绿檀发愁,这种病,该怎么跟御医开口说才好呢?说隐晦了吧,怕人家不明白,说直白了,又怕落了钟延光的面子。

操心完这事,苏绿檀又开始琢磨钟延光方才疯狂的举动,难道说,是她说的话伤了他男人的自尊心,所以他才急于证明?偏偏还没证明成功。

想到烛火灭了,苏绿檀便睡着了。

梢间里的钟延光却是没法入眠,他气的牙痒痒,苏绿檀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嘴上说着喜欢想要,临到要提枪上阵了,她就胆小怕了。

若不是见不得她掉金豆子,钟延光方才真想强要了她。

发泄了两刻钟的功夫,钟延光躺在床上,无边的躁意和孤寂笼罩着他,半夜爬起来洗了个冷水澡,才勉强入睡。

第二日起来,天不亮钟延光就走了,用急令召了暗卫在不起眼的酒楼里见了一面,把事情交代了下去,他必须对苏绿檀以前所有的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不允许她的心里还有别的男人的位置。

如果有,那只能是死人。

派去金陵的暗卫查了好些日,钟延光一直就等着消息,一天没得到确切的回复,他的脸色一天就不好看。

眼下左军都督府衙门和定南侯府的人,都知道钟延光近来心情不好,少惹为妙。

陆清然碰到他也说他肯定是吃了火药。

连苏绿檀也是小心谨慎的,她现在算是彻底知道雄风对于男人的打击有多大了,于是更不敢自作主张延医问药。

这日钟延光下了衙门之后已经很晚了,苏绿檀终于等到他回来,拉着他进屋用晚膳,高高兴兴道:这几个菜都是我按你平日口味做的,你快尝尝。

钟延光表情淡淡的,尝了几筷子,觉着还不错。

苏绿檀问他:喜欢吗?尚可。

那就是喜欢。

苏绿檀笑说。

钟延光看着苏绿檀讨好他的样子,又烦闷了起来。

他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嘴上总说爱他,心里却排斥他,不肯心甘情愿地跟了他。

若非那日酒后偶然问出来,他怕是永远不知道她心里还藏着别的事,甚至是别的人。

那么是不是从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不过是虚与委蛇,并非真心爱他。

越想越心口越疼,钟延光草草吃过后,便去了厢房里,把各种兵器都耍了一遍,却还是觉得不够劲儿,第二天一早,就约了陆清然去骑射场。

陆清然来的晚,钟延光这时候早就将靶子射成了筛子一样。

陆清然骑马过来之后,打趣道:持誉,这大清早的,谁又得罪你了?猛地射出一箭,钟延光道:不关你的事。

正中靶心,并且整支箭都穿透了靶心。

扔掉弓箭,钟延光道:陪我热身。

陆清然脑袋摇的像拨浪鼓,道:放过我!余光一撇,看见三皇子竟然也来了,他指着那边道:持誉,有人陪你了。

三皇子果然是朝这边来的,他望着钟延光道:侯爷不忙?南夷下蛊之人如今还在逃,据说已经逃入京中,不曾出去过,但是就是追查不到所在之处。

钟延光语气森冷道:忙里偷闲,三皇子才该忙。

虽然下蛊之人难以追寻,但是三皇子替他想法子四处躲藏,也是焦头烂额的。

三皇子朗声笑道:本宫不比侯爷忙。

毕竟下蛊之人还未被找到。

钟延光拽紧了缰绳,若不是中了蛊毒,他便不会忘记和苏绿檀的种种,从前的事,他也就不会不知道了。

倘或真有那么一个苏绿檀曾经的挚爱存在,这样的凌迟之痛要受第二次,钟延光想想就要发狂。

眼睛都在泛红,钟延光道:既然殿下不忙,不如切磋切磋?三皇子目露凶光,皮笑肉不笑道:好啊。

三人骑马去了练武场,陆清然坐在马上观看,钟延光挑了长枪,三皇子挑的长剑,两人兵戎相见,招招致命,不留情面。

三皇子毕竟也是受大业最优良的武将们教育过的,体格和招数都算上乘。

起初几招两人还是有来有回,到了后面却变成钟延光死死压制对方,偏三皇子还咬牙不肯认输,被逼退数步,还苦撑着。

陆清然看得心惊胆战,三皇子的手臂登时见了血,腥红刺目。

钟延光的长枪已经朝三皇子脖子刺去,陆清然生怕他失手,大喊一声:持誉住手!枪尖堪堪擦过三皇子的皮肤,险些入肉。

站在冷冷寒风中,陆清然额冒冷汗,走到钟延光跟前低声道:你疯了吗!钟延光收回武器,扔在地上。

他是快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