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笙拿着手机走到外面,天地都黑漆漆的一片, 入眼的便是似乎没有穷尽的泥水, 不知疲倦的流着, 卷带着属于现代文明的气息。
远处有橘黄色的探照灯,忽明忽暗,像星星。
今笙点开手机, 这才发现手机里几十个未接电话,全都来自同一个人。
心底一轻, 嘴角缓缓勾起来,指尖按下回拨的键。
手机被搁在耳边, 有沉稳连续的嘟声。
忽然就想到小时候。
每次不高兴,或者受欺负了,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他——腻着要他给买糖吃, 或者直接扑进他怀里耍流氓让他抱着。
席易生对她好像有着无限的耐心,每次都能抱着她, 一哄就是大半天——明明他自己也是个小孩子, 却半分任性都没有, 每次跟她在一起, 都像个几十岁的大人。
温柔的, 迁就的,可靠的。
手机被接通,那边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低低沉沉的:喂?今笙下意识笑起来:席易生,是我。
我知道。
一时无话, 耳边全是对方的深深浅浅的呼吸。
我想你了。
她说。
对面沉默几秒,有被压抑的呼吸声:你在灾区?嗯。
那我来找你。
啊?今笙一愣,顿几秒,垂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不用,别来了......我过几天就回去了,而且这边......也没有很危险,放心,我会安全回去的。
不是想我了?那人语调放得很轻,甚至带着小小的尾音。
是想.......等等吧,再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那人不说话。
今笙撇撇嘴:总不能每次采访都要让你来吧?呵,席易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几声,才说:反正你小时候每天的作业也都是我帮你的,有什么差?.......那还是有的。
毕竟现在她比较要脸。
今笙嘟嘴:我二十六岁了,席先生。
知道了......男人轻轻笑了声:小奶猫。
.......今笙脸红了红。
清了清喉咙:好了,不跟你说了.....反正你别来啊,我马上回去了。
嗯。
他顿了顿:去吧。
.......嗯。
今笙拽了拽衣角,明知他看不见,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才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挂掉。
摸摸手臂,夜晚的风很凉,她穿的并不厚,此时甚至觉得有些冷。
跺跺脚,今笙转身回了屋。
季寒正在给几个小孩子拍照片,见她回来,缓缓站起来,笑了笑:电话打完了?嗯。
今天晚上我们就先待在这里,明天再出去继续采访。
今笙点点头:好。
进屋,随意找了个角落,窝下去,坐到地上,头倚着墙。
这一天太累了,坐车,走泥路,爬坡,采访,各地奔波,帮着救人。
浑身都湿了,除了水,还有泥,一块块的扒在身上,难受极了。
眼睛闭上,周围都是人们吵闹的声音,喧嚣而让人安心。
睡意缓缓袭来,今笙头顿了两下,倚着墙,彻底睡着了。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今笙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件男人的外套。
是季寒的。
少女一愣,把衣服扯下来,正想找到衣服的原主人把它还回去,人已经自己走过来了。
醒了?嗯......现在外面怎么样了?路连夜修好了,物资和人力正在往里进,情况应该很快会好转。
那就好。
今笙顿了顿,把手里的衣服递过去:呐,还你,谢谢你的衣服。
季寒笑笑接过:没事。
那我们走吧,出去看看怎么样了。
好。
刚向门口走了几步,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渐渐的,有朝阳漫进来,染亮了门口的一小块地板。
今笙顿住。
抬眼看去,只见门口慢慢走进来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身上定制的手工衣服已经狼狈不堪,被泥水染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甚至还有几条刮痕。
脚上的皮鞋开了个大口子,灌着水。
来人脸上甚至也有脏兮兮的泥土,向来冷傲清俊的脸上胡乱沾了黄色,看上去有些搞笑——只是那双眼睛依旧黑亮,看着她,没有半分改变。
就像无数个早起的早晨一样。
今笙这一刻恍若梦中。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席易生?他看着她,缓缓笑起来:是我,我来了。
从山区酒店到灾区公寓,几十条的时间,横跨半个省,却仿若什么都没有改变。
还是那个熟悉的人,熟悉的笑容,以及,熟悉的回答。